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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海之上,他隐约可以看见黑色条状物。
黑色藤蔓般的东西连接了天与地。
眼睛像被人绑上了玻璃纸般模糊不清,光是泪水就让他无法对焦了,他看了数秒才猛然惊觉……那些像树干或藤蔓,弯弯曲曲的东西,不是从地上突长而出的怪物植物,而是从天上垂下来的……直升机找不到位置降落,条子只能用游绳一个又一个降下。
条子脸上都戴上了防气体的脸罩,而即使他没看见,也知道他们的火力多强。
彷佛在天上虎视眈眈已久的大鹰,终于抓准时候,决定用利爪精准逮捕小动物,一只又一只地附冲而下,只朝目标而去。
一只又一只,都是来带走阿心的死神。
第一下枪声响起。
彷佛中枪的人是他,陆皑浑身一震。
枪声不知是远是近,也不知道究竟是条子还是柳丁跟HUGO他们开火了……
他只知道枪战开始了。
「阿心——!!」
他甩开Nelson的手,尽全力往回跑。
男人大惊失色,赶紧抽出手枪来跟在他身后「皑哥、皑哥!!不要回去!!」
手枪…啊对了!!他也有手枪,那把从Leo手上抢过来的手枪!!
他可以自保,他还可以去帮……
风开始把雾气吹散,他还是在干咳,但流过泪后眼睛已经好一点。
他跑了几步,有点漫无目的、有点失去方向,还是向枪声响最密集的地方跑去。
每一声枪声都让他心头一颤,他怕阿心会是下一个中弹者。
Nelson没来得及制止他,只能跟着他身后跑,保护他的安全。
在雾特别薄的地方,阳光能穿透过去……
突然,他眼角一痛。
不知道被从那个地方折射来的光射到,特别敏感的眼睛被射痛了。
是光柱,一闪而逝,他确定。
附近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他确定。
「Nel!!」他停下来,伸出一手截住Nelson,不让他再向前冲或鲁莽乱撞。
不像条子用的红外线定位枪,那抹光只闪了闪,比较像是没有预谋的、不小心的曝光了……
比较像是……比较像……对了!!阳光映在表面的反射!!
他跟Nelson亦步亦趋,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有太大动作。
他们不知道是敌是友,只知道那个人也在暗中察看他们,更糟糕的是,也许敌在明他们在暗,敌人有备而来,而他们困在重重雾海之中,甚至看不清那人的位置。
「皑哥,我想是条子,Hugo那边的人才沉不住气……」
「怎样都好……我们先找个货柜或什么东西后头避一避吧。」
Nelson大致上点点头、或应了声好,他们没有大声说话,食指早已扣在板机上。
陆皑觉得那像在打War Game,他说服自己现在是在打War Game。如果中弹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只不过有点痛,防弹衣上添了红色的油漆弹,这样而已,顶多隔天会在胸口上发现瘀伤。
不用怕。他打War Game永远榜上有名,有玩的人没谁没听过他的名字,他战无不胜、技巧超卓。
不用害怕。
如果阿心不怕,他也不会怕。
他们不是共同经历了监狱的暴动吗?他们都活下来了,这次不会是例外。
「Nel,我们先到那后面躲一躲,等那个人自动现身吧。」
「好,皑……呜——!!」
突然,Nelson猛然向前一倒!!
男人的膝盖狠狠撞在地上,发出恐怖的声响,但最恐怖的不是这样。
陆皑反射性地伸手接着他,下一秒,男人的小腿爆出血花!!
纵是七尺男儿都发出了哀嚎,几乎要掐断他的手臂。
陆皑瞪大了双眼,他知道了……他看见刚刚折射阳光的是什么了……
雾壁对面,脸容肿胀的男人握着枪,戴着表——
那是他的表。
那是……他跟可可的对表。
自小屋中逃亡那一夜,那只表就不见了,如今却戴在LEO的手上。
他知道是因为表带被小刀砍开了,掉下地了,失去了。
却不知道被男人捡起了,表面裂开仍在戴。
——男人提醒自己,一定要向他报复。
这个神智不清的男人、残酷凶残的男人,脑子里唯一想的
就是向他报复。
二十七、That Damn Thing 上
白雾散尽。
哈雷首先看到的不是别的,竟然是阿心握着的黑。
那些该死的烟雾爆出时,阿心已反射性地拔出枪来了。
而立刻注意到的自己也只可以说天生流着混黑的血了。他也很想拔枪(难保HUGO会趁乱冲上来抢货),但一手拎着皮箱,另手掩着口鼻,没馀暇。
「掷过来吧。」
彷佛舞台剧中被乾冰烘托着出场的鬼子。
烟雾像从HUGO身上发出的,手脚缠绕着白烟的男人就站在前方不远。
他们在白雾爆出时各自防备,须臾,已拉出一大段距离。
「啵~」
哈雷还有心情开玩笑,两指按着眼边,然后露出“仪器破碎”了,惊讶非常的表情
「啊啊~!!能量值破表了呢,悟空你看见了吗?」
阿心鸟也没鸟他。
哈雷顿感无趣,虽然他也没寄望阿心有看过“龙珠”,好歹随便应和一下吧。
那边厢的HUGO等久了,再说「如果你没有很怀念蹲牢的日子,介不介意现在就完成交易?」
啧啧,这小子比他迟入行,竟然连尊师重道都不会了,死日本萝卜真讨厌啊。
哈雷俐索地挽起衣袖,一副要干架的姿态,大幅度挥动着手臂「来了、来了,你可站好罗!!」
要他掷过去是吧?他绝对会掷得很·准·的!!「数三声大家一起脱手吧!?」
越挥越快、皮箱的弧度渐渐加大。
「若你掷到我,你会死得很难看。」
男人也摺高了衣袖,不轻不淡地道出一句威胁。
「别抢了我要说的话啊,后辈。」哈雷听见喀躂一声,知道是阿心拉开了保险栓,预防某个万一。他大叫「一——!!」
「二——!!三!!」
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两个皮箱抛上半空之中。
三人的视线跟随向上,彷佛被风筝吸引的孩童们。
两道黑影掩着星状的太阳数秒,快将落下了,但男人们紧盯的已不是货跟钱——
阿心的枪口对准了HUGO。
哈雷抽出了枪,手臂是漂亮的九十度角。
HUGO隐藏在黑色大衣下的枪口,对准哈雷的左胸。
哈雷无意识地以舌尖磨了磨齿缘。
怎样说呢?二对一,最可惜的是阿心没时间绕到HUGO身后去,不然就稳赢了。
即使看不见枪口,他打睹HUGO的枪正对准自己。那男人就是这样的人。
钱跟货可以迟点再去捡,他们要全盘皆胜。
他们是同类。
想开口说句什么……
蓦地,枪声响起,划破寂静氛围「咻——」
下一秒,其中一个皮箱被打出两个洞,偏离原本轨道。
皮箱撞上货柜,反弹落地,沙沙几声旋转飞到老远,子弹洞缘还溅着火花。
他们已无暇去留意另一个皮箱了。
枪响就像鸣声,他们像老练的跑手般,快速地分开各自找掩护物。
听见另一个皮箱落地,他的背部已经紧贴着仓壁,拉开保险键。
装了灭声器的枪才能发出的声音。
他知道阿心的枪没装灭声器,现在是明目张胆地交易又不是玩暗杀,没必要。
不是他跟阿心开枪,就是HUGO了。但HUGO开枪不是射他竟然是射货,怎么可能!?
是条子。
条子来了,手脚竟然这样快。
哈雷离开仓壁一些,尽量不发出声响地贴近边缘。他跟阿心的视线对上。
照理说,这种时候他通常见不到阿心。因为那聪明的小子一早趁机绕到敌人背后了。
虽然不是真的能靠眼波传递信息,但眼神结实地交缠了数秒。哈雷无声动唇:条子。
阿心点点头,将手肘举高。
要睹吗?还是不要?
他们不知道条子总共来了多少人,而这里只得他跟阿心而已。
跟皮箱有些许距离,鲁莽地冲出去很可能踩入条子的陷阱,被他们一网成擒……
唯一庆幸的是,那枪击并非无声,而是从很近的地方发出。即是说,并不是远距狙击手所射。
是有勇无谋的警员求胜心切,单人匹马冲进来捣破他跟HUGO的交易?还是故弄玄虚的捕兽夹?
HUGO那狡猾的小子,皮箱内有八成机会是假钞,一成半机会是玩具纸。
他要赌那半成机会吗?值得吗?要赌一把还是干脆开溜?
HUGO也没有任何动作,无从得知他的位置。
他妈的,这不是摆明怀疑我给你的货是假的吗?……臭小子,果然有点脑子。
真的货还在公主手上。
那声枪响到现在,明明只过了十秒,他却觉得一世纪漫长。
天杀的,好想抽烟。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现在敌不动我不动,趁高潮戏位前的过场时间点根烟好了。
不多不少的时间,刚刚好。他一手翻出口袋中的烟包,咬开锡纸、咬出一根烟。
对面的阿心瞄到他在做什么,狠狠瞪来一眼。含着烟,他向阿心笑了。
蓦地,脚步声接近。
来人顺着货柜间的狭窄通道而来,以他跟阿心的角度根本看不见。
货柜巧妙地形成横T状,他跟阿心在T的一头,来人不走到交接口,他们是看不见的。
不负众望,戴着可笑的猪嘴形防毒面罩的男人步入他们的视线。
只有一个人,一组脚步声。
停在原地考虑十秒后,这条子还是决定踏入龙潭虎穴了。
条子双手握枪(哈雷有多久没看过这超级正确的幼儿班握枪手势了?),非常谨慎小心地接近皮箱,每踏前一步,都会先看向左右,彷佛随时会蹦出一只鬼怪,情境瞬时媲美鬼片子吓人。
大概他的好长官下了“人赃俱获”的命令吧,真是听令行事的乖宝宝啊。
他都感动都快哭了。
哈雷压下火机,烟头掠过火舌,燃起。
用舌头将烟枝顶到嘴角,他长长地、缓缓地、轻轻地呼出一口雾。
虽然对这位好警察很抱歉,但遇上他跟阿心,也只好请他倒大楣了。
条子弯下腰,想把皮箱子拿起。
他跟阿心比了个手势。
但,在他们冲出去前一秒,两件事同时发生——
第一、阿心被谁从反方向拉走,好像是熊仔。
第二、条子离皮箱把手只剩一点距离,却没碰,反而再站起来,向前走……
条子直直向前走了三步,他屏息静气退回去。
然后,HUGO慢条斯理地从条子身后出现,进入视线范围。
男人与条子贴得极近,哈雷不用看也知道,有枪,正顶在条子的后背。
***
「请你把面罩跟耳机全部除下吧,若被警察录了音,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我身上没有任何录音装置,只有通讯装置。」
「那,就当我对你的特殊造型面罩很反感,所以……」
HUGO把枪口向前顶一顶,顶在后腰的位置「拜托你了。」
条子气愤,手势粗暴但不拖泥带水地除下造型恶心的面罩。
然后把通讯耳机、腰后的对讲机都除下来,往地上一抛。
他得认同HUGO的话,看,脱下来不是可爱多了么?
老实说,在牛奶的脸露出来时,他一点也不惊讶。
他认识会双手握枪的人、不、应该说会单枪匹马,无畏无惧地闯进来的,只有一个小警官而已。
哎哎~你来干什么呢?特意来意大利抓人却反而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