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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邵翊行至尽头待距她一步之遥时,停了脚步。
到了此处,瞧见她面上神色,笑容冷冷;便如这夜风。他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开口。
曲莲略仰头看向他,见他有些迟疑;只问道,“二少爷有何指教?”
裴邵翊见她面色不耐,又上前一步,却见她随着后退了一步,脸上便露出几分讥讽的笑容,“大嫂可想听听如今局势?”见她面色未动,便又道,“我知道大嫂实是女中诸葛,只是很多事情也不是坐在闺阁之中凭空能猜测出来的。”
曲莲看着他良久,直到他渐渐敛了笑意眉头开始蹙起,这才对身边的染萃道,“你站远点。”
染萃虽不明所以,却本能的感觉到危险,便更不敢离了曲莲身边,迟疑道,“大奶奶……”
“快去!”曲莲闻言低声喝道,眼见着染萃哆嗦了一下,快步的行至几丈之外,这才又看向裴邵翊,冷声道,“二少爷想说什么就快说吧。”
裴邵翊闻言倒也不再做那般讥讽之态,淡声道,“如今赦免徐寿的圣旨正放在御书房的案上,若不是丹青那番话,恐怕此时已经到了徐寿手里。”
曲莲闻言转了身,与裴邵翊目光交锋,“这等事,我便是镇日坐在闺阁之中也猜的出来。”
“是啊,大嫂那么聪慧,何不为皇上想一想,如今该如何破解此种局面?”裴邵翊闻言便压低了声音怒声道,“如今大军眼见将要抵达北直隶外,就等着寿春长公主动手。徐寿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见不到赦免的圣旨便不会谎诈长公主。如今你以延德帝皇子为挟,使得皇上扣了那圣旨,可有想过大局?”
曲莲闻言冷笑,“大局?便是当年寿春长公主与许太后联手躲下江山也算是大局,难道但凡是个大局摆在我面前,我便要去考虑一番?皇上是有他的考量,可他却也曾昭昭青天之下应诺我,若有一日登上大宝便替我父翻案为我族人伸冤。可如今呢?誓言犹在耳畔,乾坤依旧朗朗,他却要我为了大局眼看着仇人逍遥法外?”
她瞪着一双杏目,满腔悲切,声声啼血,句句不甘。
裴邵翊竟被她这番话逼得踉踉后退了一步,只能垂首叹了口气,“皇上……他也是不得已。”
曲莲笑了一声,“二少爷,这世上有太多人能言说一句‘不得已’。说句诛心的话,皇上如今难道就这般如坐针毡?寿春长公主就非得此时铲除?若是徐徐图之也不是不能成事!他不过是为着他的霸业皇图罢了……”
“宫中能人异士何其多,若是徐徐图之自是能够成事,可是你可知,这其中会有多少人枉送性命?”
曲莲闻言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可他们都不姓萧。”想他不过是要来劝阻自己,曲莲再也不耐在此与之纠缠,转身欲走。
“大嫂!你进宫前一日,父亲曾进宫为徐寿求情。”见曲莲要走,裴邵翊咬牙说道,“父亲一向与徐家不睦,却也为着这些许情分入宫请旨。难道你就不能想一想当年与皇上的情分吗?”
“住口!”曲莲停了脚步,转身冷声喝道,“二少爷!我如今是什么人,皇上如今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不晓?这种话竟也说得出口?我萧姮孤身于世,谈不起情分二字!”
眼看着她红了眼,裴邵翊却并未就此放过,紧追了一步,“那大哥呢?”他自是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便是年少之时与符瑄有过什么,此时此刻也绝不会再惦记。只是,他决不信她与兄长也无情分可言。
话一出口,便见她身形晃了晃,裴邵翊心中却突地有一丝后悔。这一句话,实实在在的打到了她的痛处。
她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做声。
直过了半盏茶时候,她才动了动,也不回答,只转了身便要离开。
便是此时,远处一株矮树之后突地闪过一丝暗淡的光芒。曲莲并未觉察,但裴邵翊却敏锐的发觉了这一丝光亮。那是夜晚时分,兵刃反射月光的光芒。
裴邵翊不及出言提醒,一步上前,便闪至曲莲身前,厉声喝道,“什么人?!”
曲莲在他身后一愣,立时止住了脚步。
抄手游廊尽头便是园子的入口,曲莲每日至紫竹堂都会穿过这个不大的园子。此时,便是在院中一株玉兰树与牡丹丛后窜出三五个着了黑衣的人。
几人皆手执尺长短剑冲着两人所在之处奔了过来。
染萃正站在那处,见此场面吓得厉声尖叫,便有一名黑衣之人半道朝着她挥剑而去!
曲莲见状心中焦急,不觉间便自裴邵翊身后绕了出来,整个人便显露在危险之中。
裴邵翊见状也顾不得什么,上前便攥了她的隔壁,将她拽至身后,低声喝道,“你不要命了?”
曲莲心中焦急,也顾不得他说了什么,眼看着染萃就要被那黑衣人抓住,谁想着自那园子之中竟又窜出两人。
这两人与那几人显然不是同伙,此时已然执着刀向那几名黑衣人冲了过去,将几人拦在了中央。
“丁宿?程春?”裴邵翊却一眼认出了两人的身份,此时却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手自腰间一划,便抽出软剑,几个起落,便跃进了战局之中。
染萃此时已经吓个半死,见那几名歹人被拦了下来,心中平添了几分勇气,朝着曲莲狂奔而来,一把将曲莲拉到了身后,自己则挡在了前面。
此时园子里的几人战成一团,来人身手显然不错,在裴邵翊与丁宿、程春三人的联攻之下竟仍能撑得起来。
因怕旁处仍有伏击,曲莲与染萃也不敢轻易离了此地,只在抄手游廊尽头看着。曲莲见染萃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挡在自己身前,心中倒是暖了几分。
身后攥住了染萃的胳膊,曲莲对她柔声道,“你若是怕,就再接着叫,多叫些护卫过来。”此处距离外院不远,夜间有护卫巡府,若是大声叫喊,定会有护卫听见。
染萃一听,便瞪大了眼睛,不待曲莲再说,便反应过来,扯开了嗓子便厉声的尖叫了起来。
那黑衣的五人听得染萃尖叫,担忧其引得护卫前来,心下一慌便露了破绽。其中一人,便被裴邵翊一剑刺中胸膛,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那五人习得是同宗的功夫,五人攻防自成一派,如今缺了一人,便立刻破绽大露,不过半刻钟,便被三人悉数拿下。
此时外院处也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角门被一脚踹开,裴府护卫的总教头翟向亲自带着护卫涌了进来。
此时见到这五人皆受伤倒地不起,护卫们便将他们围拢在一处。
翟向见裴邵翊也在此处,便只让护卫们留在此处,自己朝着曲莲奴仆二人走了过去。裴邵翊则朝着其中一人走去,行至那人身前,一把扯了蒙面,入眼却是个陌生的面孔。
见他嘴角一动,裴邵翊便立时捏住了他的下巴,便听一声脆响,那人的下巴便被卸了下来。
裴邵翊捏着那人的下巴冷笑道,“也不看看我是哪个,也敢耍这种手段。”他正说着,那倒在地上未断气的几人却已经咬了舌头,护卫们再去查探,便已没了气息。裴邵翊却并不恼怒,只对那此时唯一还活着的黑衣人道,“活一个就够了。”
那黑衣人十分硬气,便是身上受了重伤,下颌处也被捏在对方手里,却仍挣扎着吐出几句破碎的话,“你……休、休想从我……的口中……”
他方说到这里,裴邵翊手上一使劲,他便疼的脸庞都扭曲了起来。
裴邵翊见他疼的额头上都落了汗珠,笑了起来。月光之下,他俊美的脸庞带上了一丝狠戾,更添了几分胸有成竹,“你放心,镇抚司大狱来过多少硬骨头的汉子,却从未有人能将嘴闭到最后。手段有的是,就是不知道你能捱上几个?这头一个,就是将你的骨头一寸一寸的敲断,一个人全身有多少骨头你知不知道?四个人一块儿来做,要做两天两夜呢。你放心,你绝不会死。镇抚司里有全京城最好的大夫,用着最昂贵的药材,保证你便是剩了一副骨架还能喘口气……”
月色之下,不仅仅是那黑衣人,便是围着的护卫们听得此话,脸色都有些泛绿。站在曲莲身边的染萃更是一副又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此时已有护卫到了听涛院处,将裴邵翊的手下叫至此处。裴邵翊将人交给几名手下,便又着了翟向今夜细细搜查全府上下,一处皆不能遗漏。翟向自是领命,将裴府百余名护卫全部调集,开始搜查。
曲莲此时也不能回嘉禾轩,自是跟着几人先到了裴府内院正堂,几人皆在厅中落了座。她这才看向丁宿与程春,“你二人为何还在府中?”这二人跟着裴邵竑多年,正是裴邵竑身边护卫之中身手最好的两人。
裴邵竑十三岁便开始去校场,这两人便是自那时起就跟在他身侧,这些年来,不管是北地或是京城,他二人从未离开一步。如今裴邵竑人在北直隶外,他二人却留在了府中……
、第128章 不得已
丁宿闻言与程春对视一眼;便道,“世子爷着咱们留在府中。说是今日京城之中恐不安稳;让咱们留在府中护了大奶奶周全。”
曲莲听了,便垂了眼帘,心知自己进宫之事必是已被裴邵竑得知。想起他临行前心中苦闷,她心头也不禁紧了一紧。
丁宿却仿佛不见她眼中神伤,更是说道;“世子爷说;不管大奶奶做什么,咱们绝不阻拦。大奶奶既已下了决心;便放手去做,旁的人万无立场去阻拦;只但求您顾及着自己。”
他一番话说的似有赌气的意味,曲莲却淡然笑了笑,转头对裴邵翊道,“这几个贼人恐是趁着侯爷晕厥混入府中,府里怎么说也是护卫如云,能进来五个已是不易。此时又有护卫巡府,嘉禾轩应是无虞,我便不在此久留了。”
她一边说着,便朝着双扇门行去,待行至丁宿身前时顿了顿,道:“今夜多谢二位相救,只是如今大军刚过北直隶,你二人若是快马前行,定能在两军交锋前抵达。”
丁宿见她这般,却撇了脸不再吭声。
曲莲见他这般,也不多言,只领着染萃回了嘉禾轩。
到了第二日,曲莲刚用了早膳,染萃便来报说了昨夜的之事。
昨夜虽已至亥时,但因是霸陵侯府遇事,五城兵马司与顺天府的人马接到信便立时赶到。护卫们将府中遍查一番,再没有发现可疑之人,想见昨日确然只有这几人进府。
那唯一一名还活着的黑衣人当夜便被送进了镇抚司的大狱,此时倒不知是如何了。只是瞧着裴邵翊一早便进了宫,想是已经撬开了那人的嘴,知晓了主使之人。
只是,昨晚那几人如同死士一般的做法,却也不难猜出是何人主使。
寿春长公主必然已经自万咏秋那里知晓了那孩子现下恐与曲莲有关,那几名黑衣人恐怕便是为此事来此。只可惜,他们也许本意并不为杀戮,却不妨撞见了裴邵翊与丁宿三人,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裴湛那里,人虽然还没清醒,却已经安稳下来。
徐氏如今惶惶如惊鸟,府中进了贼人之事便瞒住了她,所以此时紫竹堂内并未有人知晓此时。曲莲想着,或许裴邵翊那里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亦或是他也对紫竹堂里的人产生了怀疑……
到了晌午,陈松便到了。
曲莲摈退左右,带着他进了内室。
“阿姐,你说的那三人我先粗略的查了查,怕你着急便想着先来跟你说一声。”陈松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说道。如今天气渐热,男孩子又是火力壮的很。“我查探了一番,那名唤琳儿和秀兰的两人,家中亲人似并无异状。秀兰的老娘昨日一直在银楼之中,晚间出来的时候,怀里确实抱着一个盒子。我给了街角一个小乞丐两个大钱,让他故意撞翻了她手里的盒子,那盒子里确实是装着一副银子打的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