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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轻轻点头,男孩伸出手,将女孩的发拢到耳际。
“谦成,明年这个时候,你还要陪我来看油菜花。”女孩挽着男孩的手,痴缠着不肯松手,嫣然笑颜晃了谁的眼。
男孩宠溺地牵起女孩的手,似乎男孩寡言,只是淡淡答:“嗯。”
“谦成,明年不够,我要许多许多年。”
“嗯。”
“谦成,夕阳好看。”女孩顿了顿,些许羞涩,声音轻柔,“我也好看。”
“嗯。”男孩看着女孩的侧脸,一直一直,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夕阳。
“谦成,……”
“嗯。”
“谦成,……”
“嗯。”
……
十五六岁的无邪里,都说花季的女孩,有很多个话匣子,一开就没完没了。男孩只是静静地听着,淡淡地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西边的云彩微微暗了。女孩说累了。
“谦成,你背我。”女孩站在夕阳下,裙摆下的手张开,笑得肆意。
“嗯。”
小径里,男孩背上的女孩满足地笑开了,梨涡浅浅,盛了一个季节的馨香。
“夏初。”男孩轻轻地唤了一句,轻柔地像这春季的风。他走得很缓,看得出些许小心翼翼。
“嗯。”女孩小声应了一句,兴许是累了,女孩半眯着眼。
“夏初。”男孩不厌其烦般,再喃了一句。
“嗯。”女孩懒懒应着。
“夏初。”
“嗯。”
……
“夏初。”寡言的男孩如斯反复地念着女孩的名字。
“你叫了很多遍了。”
“我怕有一天,我叫夏初的时候,没有人应。”男孩抿着唇角,紧蹙的眉头泄露了他年少时的心事。
“傻瓜,我会一直赖在季家,一直赖着你。”
“好。”
然后,男孩笑了,背上的女孩不知不觉睡着了,花还在继续纷飞,在那个春天的油菜花田。
梦还在继续,月亮看见了,梦里的她笑了。
梦还在继续,十五六岁的他们学会了愁思。
宽大的铁栏,横在女孩与男孩中间,隔出伸手无法触及的距离。
“夏初,一定要走吗?”男孩凝着女孩,深深的眼里似乎有些星点。
女孩抿着唇,很用力,泛着红色,为难极了:“我也不想走,我舍不得季爸爸,季妈妈,小黄……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女孩呶呶地唤了一句,“谦成。”
女孩点点泪花盈于睫,很伤心,却还不忘她的宠物狗小黄。
“那就别走。”男孩近乎祈求一般。
“可是姐姐病了。”
男孩微低着头,须臾,再抬头,似乎眼里多了一份不属于他年纪的坚定:“你还会回来吗?”
女孩点头如捣蒜:“会的,我们约定过的,我会一直赖着你的。”
“那好,我等着你。”
“我不会走远,你也要等在原地。”
“好,如果,你不回来,我也会去找你的。”
“拉钩。”女孩伸出嫩白的手指,眼眶中泪儿汪汪。
男孩伸手,不求一百年不变,只求在彼此存在的年华里,不渝。
还是夕阳西下,女孩与男孩约定,一个会回来,一个会等,约定太美,只是现实最爱支离破碎。
月亮啊,曾经的女孩还记得他们的约定,你记得吗?那么美丽的约定,就算在梦里也不能实现吗?
美丽的梦啊,何时如镜花水月一般消散了,然后阴翳慢慢爬上了她的眉间,一点一点消散她的小小的幸福。
闭着眼,那张容颜还是那样清晰,那是她第一次见那个男人,她不知道,其实那是第二次。
那时的她还懵懵懂懂,不懂得害怕,不懂得人心藏得很深很深,她只看到了那个很俊逸的男人,很年轻,而且他有一双很美很美的手,记忆中,女孩只见过一次这样好看的手。
女孩似乎有些怯生生,这个奢华的大房子,这个冷漠的男人都让她很无措。她点点头,还有些疏离:“你好。”
男人似乎沉吟了很久,他很高,半蹲在女孩面前,双眼影沉沉,对着女孩:“夏初,夏初……”
男人呢喃着女孩的名字,俊颜之上沉淀着仿若与生俱来的深沉。女孩看不懂男人的情绪,只知道他的眼睛很黑很深,她有微微怯意,小声地应着:“嗯,我叫夏初。”
男人抬起手,拂过女孩的后脑勺,女孩怯懦地退了一小步。男人的手悬在空中,声音沉沉的,似乎很重:“那年你才十一岁。”
那个雪天,有个十一岁的女孩,毫无预兆地闯入了,却忘记了。
女孩不理解男人的话,眼里雾霭重重,倾斜着脑袋:“嗯?”
男人并不解释,他很深沉,任谁也看不懂他的喜怒,更何况十六岁的她。他说的话,渐进像个谜:“以后哪也别去了。”
女孩懵懂点头,下意识里她不敢拒绝。
男人的眸光密密笼着女孩,良久,却什么也没有说,忽而转身。女孩上前,壮着胆子喊了一句:“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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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前尘方恨少 第九章,梦魇2
女孩喊男人姐夫,原来这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男人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背脊挺得很直,女孩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男人的声音,他说:“左城,我的名字。”声音有些冷若冰霜。
女孩看着男人走远的背影,喃喃着:“左城。”
那一幕幕很清晰,放映着,又远去了,然后那些狰狞的回忆清晰了。
原来,连梦境也不放过她。那么美丽的伊始,何时碎了,想醒却无力。
嘀嘀嘀……雨不停,打在窗边。
夜很凉,不安静,奢华的豪宅却死寂。
大理石地板很冷很硬,还有一地血红,刺目惊心的血色映红了谁的眼眸。
曾经那个油菜田间,无邪单纯的女孩,竟这般模样了,眸子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般,凉得惊心,没有苍老的容颜,却沧桑了眸。
厅中没有开灯,昏暗中,匕首铮亮,点点亮光中可以看到女孩手腕的血,一滴一滴……坠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一米之外的男人,阴沉的脸如万年不伏的寒冰,缓缓地,他跪坐在女孩身前,眼里风霜肆意,他挟着女孩的下巴,很用力,声音嘶哑:“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这里,还有你,都是噩梦。”女孩如破碎的木偶,没有表情,没有动作,除了暗哑的声线没有半分活着的迹象。
“你真残忍,都流了这么多血呢。”男人凝着女孩渗血的手腕,挟在女孩下巴的手转到她的手腕,然后收紧,收紧,血如注,只是她忘了痛。
“再残忍也比不上你。姐姐死了,因为你。”女孩的眼突然浮出了火花,似乎要将男人刺穿的视线,“你不是人,病入膏肓的姐姐只是你用来成全私欲的工具。”
“可别忘了。”男人冷笑,眼底沉淀的冷,彻骨般渗人,“我的私欲是你,没有你,我不会娶江深夏。”
“你已经丧心病狂了。”女孩垂下的眼睫朦胧,像打湿了翅膀的蝶翼,再也飞不起来了。
她那最善良的姐姐,死于这个男人的痴念,真是可笑,她竟是那个私念。
“丧心病狂?”男人噙着冷笑,眼里竟有似有若无的失落,遮掩在眼深处,“是啊,我丧心病狂了,现在我居然想杀了你,至少你是死在了我手里。”
男人的手擒住女孩的白如薄纸的脖颈,然后握紧,握紧。女孩不挣扎,闭着眼,脸上竟是一种解脱般的淡然。
咚——
女孩坠在地上,身上白色的裙子被地上的血色染出了妖娆的纹路。女孩紧闭着眼,头很沉很疼,恍惚间,男人的声音如蛇般又一次缠绕:“我活着,你就休想逃离我。”
“即便死也不行吗?非要如此吗?让我这般生不如死。”躺在地上,她低声喃着,眸光破碎成点点暗色的斑驳,映得一地红色妖娆。刺目惊心的血色染红了她的白裙子。
左城最爱她白色的裙摆,毁了,毁了……连同她自己。
她恍恍惚惚,手腕被擒住,一直冰凉冰凉的手,将她抱起,耳边都是梦魇般的温柔:“夏初,我不会让你死的,如果有那一天,我会陪着你一起死。”
那个男人的声音总是这样寒烈,带着这般嗜血的桀骜。
女孩一动不动了,长睫缓缓合上,再也没有睁开,只是唇边一抹决然才惨淡。
是啊,死也不能逃开,却独独连死也没有资格,无力任由蜿蜒了一地的红色纹路。
血不止,梦不休,女孩挣扎着,却未转醒,眼角滴滴晶莹,抓着床单的手泛着苍白。
怎么也醒不了,她的梦魇,缠绕上心底,快要窒息,她只祈求,能睁眼结束。
梦境缠绕,转换,一幕一幕,串联成一出悲剧。
恍惚间,有只手,推了女孩一把,她跌倒在冰凉的地上,抬头,她看见了冷冷的仪器,有许多管子插在静睡的女人身上,那是她的姐姐啊。
女孩几乎跌跌撞撞,爬到床边,她很害怕很害怕,拼命摇晃着床上的女人,破碎的语言伴着浓浓的殇:“姐姐,姐姐,是你吗?你回来了是吗?”
床上的女人并没有任何动静,女孩更加慌乱了,胡言乱语间,她抓起女人的手:“姐姐,是我不好,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这里冷冰冰的,你别躺在这里,我们回家。”女孩试图搬起床上没了生气的女人。
女孩的指尖,如触及到冰凌一般,很凉,忙乱中,女孩抬头,看见姐姐慢慢透明,像水的颜色,然后,渐进无色,再消失……
“姐姐,姐姐……”
女孩跌坐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她伸出手,去抓住那飘洒在空气中的幻影,却又有一股力道,将她吸附。
女孩的世界天旋地转了,不知道被抛向了何处,只知道世界抛弃了她,闭上眼,她祈求救赎,旋转停止了,有雨打在女孩的脸上,她听见了雷鸣,睁开眼……
雨里,她身前,站着的少年,是伴她走过所有青葱岁月的男孩,她的谦成啊。
她便坐在车里,眼睁睁看着,车,越来越近了,左手边,是那个梦魇一般的男人。
“谦成——”声音在雨中飘扬,是从喉间嘶吼而出的,响彻了这个荒凉残忍的夜。
“砰——”
血,溅得很高,落在她颊上,那个男人唇上……
再也不会有人应了,她再也不能喊谦成了,因为天堂很远,他听不到。
“不——”
惊叫划破了这夜,江夏初的梦醒了,终于醒了。
江夏初猛地坐直,睁开眼,尽是痛楚。血止了,梦休了,月光暗了,晶莹透明,是蓄了泪吗?像置身梦中的醒不过来的江夏初,泪湿了枕巾。
背脊黏黏的,汗湿透了衣襟,却凉得彻骨,江夏初抬头,望着窗外黑沉的夜幕:“这是梦,只是梦。”她轻声喃喃,又摇头,眼底荒凉落魄,“这不是梦,不是。”
这不是梦,是她的过往啊,那些以为遗忘在时光里的故事,卷土重来了,那么轰轰烈烈,来不及抵挡。
原来,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原来尘封的记忆会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