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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拿着竹筒递给梁公子时,他的神色有些异样,却也并未多说些什么,倒是比樊辉爽快多了,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寄出去的。不禁心情大好,这几天我一直都在计算着日子,等待着回音。
如今已是深秋十月,这一仗又打了两个月,从梁公子给我的消息上来看,霍去病神勇无匹,率领八百精骑深入匈奴腹地,斩杀两千余人。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越战越勇,而后又俘获了匈奴的相国,独闯匈奴营寨,杀死了大单于的祖父!
显然包括梁公子在内,众将士都没有想到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将,会有如此功绩,敢打敢拼,打仗也是会有天赋和遗传因素的,这方面他可一点也不逊于他舅舅。
这一功不可小觑!我在心里暗暗喝彩,这便是日后的骠骑大将军,祁连山上的雄鹰展翅待飞,翱翔九天!
枯叶遍地,我倚在窗前,秋日的的天空格外的高远,苍穹无垠。这几天我身体不舒服,总是感到十分疲倦,每天睡得很早起的很晚,吃了饭就又想睡觉,昏昏沉沉的,情绪也很低落,说不清原因。我想我是感冒了,季节变化,身体一时不适应。
樊辉看我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急着要给我找郎中诊病,被我拒绝了,我自己就是医生,这些小病还难不倒我。
我窝在屋子里,让樊辉送来三大陶罐热水,于是我就开始和感冒做斗争。我们生理课教授曾说过,感冒发烧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停地喝水排毒,既不用吃药冒着副作用的危害,也不用输液那么麻烦,效果肯定而且安全,百用百灵。一碗一碗的热水下肚,身体暖和起来,紧接着就是不停地往茅厕跑。樊辉表情怪异地看着我穿梭于房间和厕所之间,想问又不好意思问。
可是几天下来,我的病情没有好转,却是更加疲惫了,做梦也越来越频繁,梦里总是无尽的山头和草原。
几次都是樊辉过来送饭将我唤醒,米饭和菜食吃不完,后来干脆让他给我煮些清粥。我心里也暗自纳闷,不是说感冒是一个自愈的过程,就算不治疗一个星期也就好了么?自从来到这里,我并没有发觉身体有什么异常之处,就算那时候被匈奴人掳走,靠着干饼和剩水过活的日子,不也挺过来了么?
午饭过后,我又昏昏睡去,身子一阵阵发冷,我紧紧裹住被子。梦中出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我伸手想去抓住她,可她回过头来却是含着泪水的双眼,我的心头一紧,竟然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只觉得心里很委屈、很难过。
挣扎着醒来,发现枕头上全是大片的泪渍,抹了抹脸颊,心里闷闷不快,一定是在屋子里憋了太久了。
我穿好衣衫,双腿软软地,像是踩在棉花上。用冷水洗了把脸,感觉是清爽了一些。晃晃悠悠地来到小宅,自从生病了以后,很多天没有来找梁公子,也不知道霍去病的回信到了没。
开门的是锦月,她正在整理房间,真是一个勤快的女子。我靠在软垫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无所事事,梁公子出门去了,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书房中一阵声响,哗啦啦地竹简碰撞声,不一会就见她抱着一摞竹简走了出来。刚走到门口,一个竹筒就从她怀抱中落了下来,我看她吃力地弯着腰,赶忙跑过去帮她捡起来。
拿着那个竹筒正要递给她,却忽然发现这个竹筒很眼熟。
猛地记起,这个竹筒就是我要寄给霍去病的书信!我急忙拆开,一片布帛掉了出来,布角卷起遮盖住了文字,可我还是看见了下方的两个字:木瓜。
他没有帮我寄信!一瞬间被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怎么可以不守信用!我还傻傻地等着回信,霍去病的回信是我坚持下去的信念,支撑着我苦苦等待的心弦。
我狠狠地将竹筒扔了出去,锦月诧异地看着我,连忙跑到院子去捡。我攥着那片布帛,快速冲了出门去,一路上跌跌撞撞,心口堵得难受,让我喘不上起来。
“李姬?”只见梁公子在马车内望着我。
我不顾形象跨步上前,扒着车窗,一把将布帛扔在他身上,“你这个大骗子!枉我将你当朋友,你不想帮忙就算了,为什么要骗我!”
我越说越难过,浑身的力气像被人抽走,整个人趴在车壁上,双腿一软,顺着车窗滑了下去。
他看到我的样子,急忙跳下车来,将我抱起,路旁的人们都在看着我们,可我不觉得有什么难堪,只是觉得身子很累,迷迷糊糊间他把我抱上了车。
“郎中说你气血失调,怎的这般不爱惜身体。”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我觉得很踏实,好像谁在说着什么,翻了个身子,向他身上靠着,“霍去病,你终于回来了…”
那人却推开我的身体,温暖的大手也松开,我顿时感到一股冷意,睁开双眼,却看见梁公子坐在床边,眼神中有心疼也有怒意。
“是你…”
“你病了。”他拉了拉被单,轻轻拂着我枕边的碎发。
我歪头,避开他的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嗯…郎中怎么说?”
“说你的病因劳倦、情伤所致。”他定定地看着我,幽深的眼眸像要把我吸进去一样。
情伤…我哪里只是情伤,更多的是无力改变命轮的悲伤,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走向终点,何其残忍?
“你为什么骗我?”我忽然抬起头,想起那封没有寄出的信。
“你清醒吧,李姬!”他忽然抓住我的双肩,摇晃着我的身子,头脑发蒙,使劲扳开他的手,他这是怎么了?
“八月大军休整于雁门之时,廷尉张汤之妹张姬不远千里赶赴雁门,众人皆知,在军营中已经传为一段佳话了!待凯旋而归,你以为结果会如何呢?”
我傻傻地看着他,仿佛没有听清楚这些话。张姬…雁门?霍去病还来看过我,他说让我等他回来的!
“你骗我。”我猛地抬头,极力想从梁公子脸上寻到一丁点的破绽。他一定是骗我的!
“你为何这般执迷不悟!”梁公子似乎有些动怒。
“迷什么,悟什么?我不懂,我只知道我喜欢他!”我冲着他大声喊道,泪水不争气的爬上脸颊。
“如何?等他封侯拜相之日,他的一切都将是天子所赐,包括婚姻!王侯之家政治即是婚姻,你不会不明白。以卫家的势力,你以为他可以选择你么?”
这些话一字一句敲上我的心头,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
他爱我,难道这样还不够!我一直用现代人的思想来考虑问题,身份、地位都被我抛在脑后,只要有爱就够了,不是这样么?
但是他现在有了别的女子,那个我只见过两面的高傲的女子,正在他的营帐中,陪他出生入死,做那些我不能做到的事情!
那么他来找我那三日,张姬想必已经在雁门等他了,所以他才急着回去么…可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让我也随他一起去!他难道不知道我待他的心意,他怎么可以一边对我承诺,一边和别人在一起…
我底气越来越不足,只觉得浑身无力,紧紧揪着床单,眼前都是他灿烂的笑脸,“瑶歌…”他是那样温柔地喊我,让我深深沉醉在他的目光中。
可上巳节时,他也那样对张姬笑着!我的心又被狠狠揪起,我到底能了解他多少,没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又是在想着谁?
他可以对我好,便也可以对任何人好!我又算得了什么,他又给过我什么承诺呢?他给我的一切,几乎少的可怜,除了那渭水之约,所剩无他!
“不会的…他说过的…”我拉着梁公子的衣袖,双手有些颤抖,我仍然不信,霍去病绝不会辜负于我!
“你这样值得么?”梁公子将布帛放在我的身前,扳开我的手,重重地叹息道。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加更~O(∩_∩)O~
看文的童鞋乃们记得不要霸王~(修错字)
19
19、琴瑟尚御绿竹漪——心怨 。。。
值不值得?如果每件事做之前都要考虑值不值得,那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去做的必要!感情也是如此,值得么?爱情从来就不公平,获得了多少失去了多少,又有谁能算得清楚!
“我要回去!”掀开被子,挣扎着站起身来,捡起那片布帛。
“我送你。”梁公子背对着我,缓缓走了出去,我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纠结?如果我只是公主府的一名普通歌姬,不用去考虑自己的将来,那该多好?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那我今年已经大三了,坐在温暖的教室里埋头书本,下课了就和默默一起去逛夜市,吃遍所有好吃的,玩遍所有好玩的,那该有多好?而不是如今,孤零零地活在这陌生的世界里。
可是如果回去了,那么就再也没有霍去病,再也没有那个笑起来会有两颗虎牙的少年,只有书本上寥寥数笔的记载,和祁连山下漫卷的飞烟。
靠在车子里,我泪眼朦胧,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那调皮的笑脸,还记得他接过木瓜时那喜悦和无措的表情,还记得他踢蹴鞠时矫健的身手,还记得那些缠绵悱恻的拥吻。
回忆少的可怜,却是我的空气,是我如今全部的寄托,如果没有了他,这里就再没有我存在的理由…
想着想着我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一滴眼泪滑在嘴角,是温馨是甜蜜也是苦涩。
可是我却不知道那是不是属于我,或者说属于我一个人,独占的爱情,而不是和别人分享!
端着药碗躺在床上,郎中抓的中药很苦,黑糊糊的一碗,我捏着鼻子灌进嘴里。
时间一天天过去,仍然没有霍去病的消息,我的耐心和期盼逐渐耗尽,不知道自己能等多久,等到什么时候。
只是,等来了,又能如何?
呆呆地看着窗外,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将自己的喜怒哀乐放在另一个人身上,甚至失去了自我。这还是我么?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憔悴的面孔,依旧美丽,但少了一份灵气,眼眸黯淡无光,身体的不适和心理的纠缠让我觉得疲惫不堪。咧开嘴笑了笑,那笑容却比哭泣还要难看。
喝完药汁,我躺在床上出神,樊辉在外边叩门。
“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我朝着门口大声喊道,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敲门声停住,刚一转头,声音又响了起来,我顿时有些气恼。
“我已经睡了。”提高了嗓音,向门边看去,樊辉这个古板的家伙真是讨厌。
我向床内侧翻了个身子,头脑昏昏沉沉的,。自从生病以来我变得愈发急躁了,很小的事情都会令我烦闷不堪,从前那个开朗乐观的我去了哪里?蓦然发现已经找不回自己了。鼻子酸涩难忍,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枕头上,冰凉凉地一片。
我闭着眼睛轻轻抽泣着,只有我一个人,我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弃了,遗弃在两千年前。
眼泪还在往下流着,忽然间感到什么东西在我脸颊上拂动着,我伸手去抹,却碰上了一双大手!
我猛地回身,梁公子正俯身站在我床边,伸手帮我拭泪,乌发顺着他肩头垂下,目光柔柔地看着我。
“怎么是你…”我翻身坐起来,使劲抹了抹泪痕,抬起头,从他眼中看到了我梨花带雨的脸庞。
他无奈地笑了笑,心疼地看着我,也不答话,挨着我坐了下来。
“呵呵…我没事呢。”动动嘴角,朝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揉了揉鼻子。
他忽然长臂舒展,将我紧紧地抱住,宽大的袖袍把我围在他的怀抱中。原来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能让我依靠。我窝在他怀里,终于哭出声音来,把鼻涕眼泪都蹭在他干净的布袍上,双手抓住他的前襟,肆意宣泄着情绪。
哭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