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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神爱首先就瞧见了他这幅吓人的表情,细细地唤了一声:“哥哥……”
明霄禹抬头见了她,也没笑,只是脸上稍稍缓和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明神爱又担忧地看了看坐在上面的太皇太后,道:“我听说了消息马上就来了。”
因为这件事,奶奶和哥哥竟然被气成这样了,这是极其罕见的。明神爱不忍心见他两个继续这么生气,好心安慰道:“今天定不下来还有明天,气坏了自己可怎么办。”
明霄禹突然站起身来,高声怒道:“神爱你不知道,今天那些人有多嚣张,竟然搬出了高祖皇帝当年颁布的废太子诏书,一字一句地当着朕的面念给朕听。祖父当年明明没有大错,在他们最终却偏偏被说成了一个罪大恶极之人,真是……”说到最后,他一拳砸在了殿中的立柱之上,闷地一声响。
“以后朕一定要让这些人好看!”明霄禹一字一句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来,十分渗人。
明神爱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有些无措地看向太皇太后。她一言不发地黑着脸坐在上面死死地盯住一个地方不动已经很久了,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明神爱担心她,有怒火还是发出来好些,要是一直憋着总要憋出毛病来的。她缓缓走上前去靠近太皇太后,小声地在一边喊道:“奶奶……?”
转瞬间,太皇太后那锐利得几乎能杀人的眸光突然投射到了她身上,让她心中一惊,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面一躲。
太皇太后的眼神很快地挪到明霄禹身上,她傲然开口,声如洪钟道:“霄禹,经过这件事,你该把这朝廷看得更加清楚了吧!有些人是为迎你登基出过力,但人家看中的不过是这皇家血脉不能断,心却根本不在咱们这边,换个人他照样能尽忠。”
停顿了一下,太皇太后继续恶狠狠地说道:“这些人你可给我一个一个仔细地记牢了。老婆子我也要好好地活着,他们这些人日后是个什么下场,可不能活活被他们气死了!”
一提到死字,明神爱心里就一跳,忙握住太皇太后的手急道:“奶奶,这都要过年了……再大的气也别说这种话啊。”
“还过什么年啊!”太皇太后突然语气大变,转头看着她,表情一下子甚是凄凉:“神爱,你祖父他命苦啊,流放路途艰辛,天又冷,你父亲那么小都熬过来了,他却没有,走到半路就没了,连年都没有过成……”
太皇太后想起了往事,真是心如刀绞,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悲伤地摇头不止。她忘了拿手帕,直接低头用手去抹自己眼眶中的泪水。
“……我当时,真想抱着你父亲随他一起去了算了。孤儿寡母的你说这日子还活得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太皇太后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明神爱坐在她身边,也跟着内心酸楚地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真让我盼到了,咱们日子过好了……你祖父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我、我……你现在让我去他陵前跟他说什么好啊……”又说到了痛心的地方,太皇太后激动地一下下地拍打着自己的腿,懊丧不已。
明神爱趴在太皇太后肩头呜呜地哭着,泪水打湿了好大一块。站在一边的明霄禹也是面有悲色,沉声道:“朕陪您一起去祖父陵前,朕要给他下跪请罪,都是朕无能……”
这样痛痛快快地哭过一场之后,太皇太后又含着泪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带着浓浓的鼻音低声道:“既然今年这事已成定局,咱们也没办法了,明年再看吧。”看了一眼一坐一站陪在自己身边的孙儿孙女,道:“霄禹跟着我去皇陵一趟,神爱你就别去了。”
明神爱止住了抽泣之声,急忙道:“为什么啊。”
太皇太后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你这都五个月了,怎么还能去皇陵这种阴冷之地。何况天下大雪路途颠簸,你这样子我也不放心,还是别去了。”
明神爱还想接着说什么,被太皇太后一手打住。“就按我说的做。”
话不多,语气却不容辩驳。明神爱也不敢违逆气头上的奶奶,只能点头答应了。
回去之后的明神爱心情一直很低落,谢简之也知道是因为什么,虽然不在明面上提起,但也想尽了各种办法逗她开心,就连谢函音也感受到了她的异常,总在她面前讲些笑话,想看她重新笑起来。
太皇太后跟皇帝这次去皇陵里祭拜,居然还在那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启程回京。等他们回来之后,明神爱又去了一次宫里讨消息,发现奶奶的情绪还算不错,比之前要好多了,自己的一颗心也就放下肚里了,笑容也渐渐展露出来。
毕竟快要过年了,一年之中有什么比过年更大的事呢。
平陵王府的人在这年底的时候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的,因为今年拿到手中的赏钱比往年要多很多,王爷发了一份,公主又接着发了一份。王爷还发话了,等公主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之后,全府上下还有大赏金。他们一个个都激动万分,清扫房屋都格外的有劲。
明神爱这个院子里也在做着大扫除,各种帘子帐子全都要拆下来换新的,桌椅板凳也要好好的擦拭一下,屋内屋外都是好大的一番动静。她自己不用动,就坐在榻上裹着毯子看别人忙进忙出。来来往往的人都会跟她搭几句话,说说笑笑的好不快活。
三十的一大早,全家都要早起,谢简之带着家里的大大小小和宗室的子弟,一起去祠堂里祭拜过先祖,便各回各家开始准备团年饭了。
明神爱也觉得奇怪:“你们谢家人也不少啊,干嘛不一起过年呢?人多了才热闹。”
谢简之拿起了锅铲,正准备大干一场的,听她这么问便解释道:“那都是旁支的,平时来玩得也不亲密,公主要想热闹等明年吧,明年把他们全都请过来吃饭,今年就免了,我可做不出那么多菜来。”
看他一副求饶的样子,明神爱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今天就等着王爷给我们做一桌子菜了呀!”
经过之前那么长时间的苦心钻研,身边还有资深大厨专门指导,谢简之的手艺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厨房的里里外外围了好多人,都笑看着自家的王爷。谢简之瞧了自己身边的这一圈人,笑道:“干什么啊你们?都等着尝王爷我的手艺吗?我可没这个本事,给你们这么多人做菜。”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4 章
人群轰然而笑,管家站出来笑道:“咱们哪敢吃王爷做的呀,咱们是等着看王爷什么时候能做完呢……您一个人占着这厨房的时间也太长了,咱下面的人也要吃年饭呀。”
管家这明明是在用话挤兑王爷呢,人群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谢简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佯怒道:“今天过年,你们这是要翻天啊!行!等王爷我再炒几个菜就把位置让给你们,大伙也累了一年了,今天让大厨多给你们弄几个菜,再开几坛晚上好好乐一乐。”
做好的菜被一碗一碗地端上桌来,谢函音偷偷地尝了一点,便再一边拍手叫好:“爹好厉害!”
刚刚洗了手踏进门来的谢简之顿觉自己心中爽快了不少,果真被明神爱说中了,这丫头之前还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好闻,现在还不是被自己的手艺给拿下。
一家四口一人一边,坐在小桌之上。以前王府里过年,全都是大圆桌,家里人又少,一个个坐得隔了老远,讲个话都不容哟。今天明神爱特意嘱咐了换个小点的桌子,能满满地摆下这些菜就行了。桌子小了,人坐的也近些,不是显得更加亲密么。
其他人不喝酒,谢简之倒是给自己斟了一满杯,挥舞着筷子分外自豪地给大家展示自己做的这一满桌子菜:“来,都尝尝。”
谢函音最先大叫着拿起了筷子,踮着脚去够她最喜欢吃的,也不说好不好吃,就是咯咯地捂着嘴巴笑个不停。见她会这么开心,这可真是以前吃饭都没有的事情,谢简之心内不禁有些感叹,不说其他,只冲着她的这些笑容,忙活这么久也算值了。
谢年宣的脸上竟然也罕见地柔和了不少,听说了这是自己父亲亲自做的,双眼大睁惊讶不已。“真的啊?”
谢简之故意虎着脸:“这还能有假?”
于是谢年宣就像是迫不及待一样拿起筷子就近夹了些菜品尝起来。“……没有大厨做的好吃。”
这小子!谢简之道:“肯定不能跟大厨比。”
“……不过也很好吃!”谢年宣又道,还冲着谢简之笑了一下。
明神爱地神在谢简之耳边说道:“我说过的吧,自己动手做出来的,就是比一般的香。”
谢简之点点头笑道:“要不是公主之前的提议,我现在哪里能体会得到这种趣味。”
一家人有人喝酒,有人用汤,热热闹闹地在一起碰了个杯,就如同此时天下千千万万的家庭一样,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就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渐渐降落的大雪,开开心心地吃起了团年饭。
谢简之都要产生自己的手艺是不是真的超过了府里大厨的幻觉,不然这两个孩子怎么会吃得这么起劲。以前过年虽然也吃得很开心,但是因为家里能吃的太多,他们对团年饭的兴趣并不大,稍稍吃两口便急着跑出去玩。
看见两个孩子这么给面子,谢简之自己都忍不住多吃了两碗。
饭后,就是要沐浴更衣,大家晚上聚在一起守岁。明神爱听见府外面笑声震天的,想求着谢简之带她出去转一转,谢简之说什么都不同意。现在的街上可谓是人挤人,大人小孩全跑出来了,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万一碰到了她可不得了。
明神爱无奈叹气,两个小孩子已经跑得不知道哪里去了,难道就只有她跟谢简之两人枯坐在这里守岁么。
“咱们喊点人来一起玩吧。”明神爱提议。
谢简之不知道她要玩什么,照着以前,此时应该是唤来一大群狐朋狗友和歌妓舞女,吃吃喝喝胡闹一晚。“公主要玩什么?”
明神爱狡黠地一笑,让夏荣找来了府里一大帮子的人,当即就在自己的小厅正中用几张桌子拼成了一长条,中间摆了一个碗一个碟。叮当一声,明神爱将两个骰子丢进了碗中,得意笑道:“咱们来赌博吧!”
明神爱能想到的在大年夜里打发时间的热闹事并不多,除了赌博。她以前就经常跟着纪成云跑去镇上的赌场,那赌场在过年的时候尤其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地想进去押个宝都不容易。镇上的人赌的也不大,只当是过年时的一个乐子,少的两三钱,多的一二两,全凭自己的意思。
明神爱不会跟着下注,就是在门口小贩手中买一包炒熟的葵花子,围在一边瞧那些赌博的人热闹鼓噪,赢了的大声叫好,输了的摇头叹气,一个个的脸上却都是带着笑的。
那些下人们听说公主组织了这么个活动,一个个都跃跃欲试。谢简之被明神爱硬逼着上前去当了庄家,大家一起匍在那桌面上,每当谢简之摇晃半天之后将碗放下,骰子转定,所有人的眼睛就都盯着看碗,等着揭开之后一判输赢。
气氛越来越活跃,每个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吵闹声也几乎快要把屋顶掀翻,还不断地有听到消息的人前来加入。明神爱瞧那些人,就跟山南的那些镇民一个样,她要的就是找回以前过年的感觉,此时真是心满意足。她还是一样的不赌,不过是给那些人提供些水和吃食。
这样简陋却分外热闹的赌桌,一直持续到了下半夜。首先是明神爱自己撑不住,窝在椅子上迷糊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