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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未听说过燕家还有个女儿!
“她身子不好,自幼不曾在外走动,的确没有人知道。”燕淮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是自己突然将燕娴的事告诉了她,她有些惊讶罢了。
谢姝宁犹自觉得难以置信,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知道?
他既说是嫡亲的妹妹。又亲自为她寻医问药,那必然该是大万氏所生。
大万氏死了那么多年,这般算来,若这妹妹是真的,今年也该同她一般年纪了才是。
足足十三年。竟是谁也不知道燕家还有个女儿。
谢姝宁不禁语塞,电光火石之际,她忽然想到一件事:“难道阖府上下,全被蒙在鼓里?”
那么多张嘴,不可能全部都封住,唯一的可能,就是真的都被瞒住了。
燕淮笑了笑:“知道家妹的人。拢共不超过五个人。”
“莫非连万家老夫人也不知?”谢姝宁骇然。
燕淮笑意萧索:“大抵,也是不知的。”
就连他跟小万氏,都被瞒住了,万家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打紧的,不知道更好。反倒是能叫阿娴过些清净日子。
他如是想着,笑意重新温暖起来:“阿娴病了一辈子,见过的人亦是屈指可数,她总说自己是治不好了,我却舍不得放手。”
谢姝宁倒沉默了下去。
知道了旁人的秘密。压力着实厉害。
心中千回百转,片刻后,她冷静下来,正色道:“先前你救过鹿大夫父子的命,撇开因果不提,是我们欠了你一个人情。”
燕淮欲言又止。
上回其实是他因为那一剑心怀愧疚,才会力保鹿孔父子,为了还她的人情。
她先前不知,后头却也该猜到了,如今却说成了是她欠了他的人情。
燕淮莫名有些惭愧起来。
“为医者,救人乃是本分,鹿大夫一定也愿意倾力而为。”谢姝宁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话语也渐渐变得为难起来,“可是……鹿大夫刚刚随我娘一道去了惠州,早就出了京都了。”
燕淮有些失望,可看着她的眼睛,却知她这话不是为了推脱而故意寻出来的借口,叹了声道:“不巧得很,那就只能等到鹿大夫回京再说了。”
谢姝宁没应声,转而问道:“燕小姐的病是何症状?平素都在吃哪些方子?眼下病情是轻还是重?前头的大夫都是如何断言的?”
她问得仔细,又突然,燕淮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谢姝宁见他愣住,不由催促:“可是记不清?”
“旁的记得,药方却多,的确有些记不清了。”燕淮顿时清醒过来,“眼下身子倒还好,精神也不错,只时不时会昏睡一两个时辰。”
他其实很怕,哪一日她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说话间,他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哀痛。
谢姝宁没有错漏,尽数看在了眼中,立即道:“那就回去照着方子摹写一份,我一道让人快马加鞭追上去交给鹿大夫,让他心中早些有数。若他提前想出了法子,也能飞鸽传书送回来。”
燕淮听着,原本紧紧抿着的唇角,一点一点向上扬了起来。
他说,多谢。
第277章 初见
许是同图兰那丫头在一道厮混得久了,谢姝宁听到他道谢,虽有些心思浮动,却也老实不客气地受着了。
事不宜迟,如今鹿孔一行人应还未走出太远,若即刻便让人快马加鞭去追,耗不了太久。前世她幼年时,宋氏便是因为郁结难消久病不愈,结果芳华之年便早早离世。她知道那种看着亲人病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的痛楚。
方才听到燕淮说的那句“舍不得放手”时,她的心莫名就软了下去。
人,得活着才有盼头。
况且又不是要她做什么恶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为何要拒?
谢姝宁暗自想着,反复告诉自己,之所以答应下来,甚至将一应事情都细细考虑周到,为的是不忍心叫个豆蔻年纪的少女连一日舒坦的好日子也没过过,便命归黄泉。
黄泉路那般冷,她知道自己是走过的。
走过一遭方才知道,活着有多好。
她暗暗在心里道,绝对不是因为燕淮的模样太叫人心酸,她才会忍不住立即答应下来,甚至没有亲自去验一验他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历经两世,她是真的连一丁点关于燕家姑娘的消息也没听说过。
这事太出人意料,由不得她不疑心。
正想着,她看到燕淮快步走至门边,可临出门之际,他猛然转过身来,忽然问道:“八小姐若得空,一道去如何?若可行,烦请带上鹿大夫的娘子。”
谢姝宁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月白跟鹿孔呆在一块时间久了,比他们都要了解鹿孔素日的习惯脾性,当然也知道鹿孔平时开的方子都是如何的。他们几个虽也能描述病人的情况,却远不如她来写更好。何况月白自己也跟着鹿孔看了几本医书,写过几张食疗方子。
如何写。如何写得简洁明晰,月白懂的一定比他们多。
谢姝宁略一想,点点头答应了下来:“也好,我先回府。稍后带着人来寻你。”
话毕,她忽然想起来,说了半天,燕淮也还没提燕大小姐人在何处,又要在哪里见面,遂要发问。
谁知她才刚问出一个“在”字,燕淮便已然主动说明起来。
燕娴的身子不好,腿脚无力,平素都得坐在轮椅上行动,能不出门走动最好便不出门。
燕淮就有些为难起来:“阿娴腿脚不便。轻易出不得门,只能府里见面。八小姐若不方便,只让鹿嫂子自己过府一探如何?”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会带着她一道去。”谢姝宁摇了摇头,她可不放心只让月白自己进燕家。
燕淮心里一松。
二人在善堂匆匆分别。各自回府。
路上,图兰悄悄问谢姝宁:“小姐,我们过会做什么去?”
谢姝宁倚在车壁上,闻言失笑:“你又想往外头跑?你去瞧瞧,哪家的丫鬟同你似的?““……奴婢这样,才显得珍稀嘛。”图兰摸摸耳朵,笑了两声。
谢姝宁无言以对。再一次被她的话给噎住了。
缓过劲来,她便同图兰略将等会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给提了下,也好叫图兰有个准备。图兰听了直道:“怪不得那家伙不告诉我,原来是他家主子想要将您给拐回府去!”
谢姝宁哭笑不得,想要同她解释这次可真真是错怪吉祥了,他怕是也根本不知内情。又怎么知道她要带着月白一道去燕家见燕娴。不过话到嘴边,她又给咽了下去。
正好,也叫图兰误会误会,让吉祥伤伤神。
回到府里,谢姝宁坐在马车上并没有下车入内。只打发了图兰去唤月白过来。
潇湘馆里的一众人便都不知她已经回了府,只见个图兰回来不由大吃一惊。卓妈妈更是直接抓了图兰的胳膊急急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小姐上哪儿去了?”
平日里,图兰寻常不离谢姝宁,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
卓妈妈有些慌张。
图兰倒镇定,拍了拍卓妈妈的手背,安抚了几句,解释了小姐就在外头等着,这马上要再出门的,卓妈妈才算是放心了些。
谢姝宁主意正,并不是一年到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深闺小姐,偷偷溜出去这种事,卓妈妈也做过几回帮凶,因而这回也不多问,只立刻去叫了月白出来。
图兰见了她就问:“豆豆呢?”她很喜欢这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孩子。
“在同朱砂几个玩呢,哪顾得上找娘。”月白自嘲了句,眼里却有柔软的慈母之态。
“哦,那正好,小姐要带着你一道出趟门。”图兰紧接着道。
月白有些诧异,但仍是立刻就收拾了一番,又去拜托卓妈妈,劳烦她看着豆豆,这才匆匆跟着图兰出了潇湘馆,去见谢姝宁。
垂花门那守着的几个婆子便见图兰一会进一会出的。
等到月白跟图兰都上了马车,扬长而去后,几人就忍不住交头接耳地谈论起来。
“是小姐回来了吧?”
“肯定是,你没瞧见图兰姑娘在嘛,她既然在,小姐就肯定也在。”
平时图兰偶尔溜出去见吉祥,从不走正道,所以这群人都不明真相。不过这回倒也没猜错。
“大太太那,要不要去递个消息?”
“递什么消息,糊涂了你,只给一枚银锞子,就想让咱们三房的人为她跑腿,也是够抠的了!再说,小姐也没进门,我们哪里知道她到底回来了不曾?到时候哪怕大太太问起,咱们也是占理的!”
话音就渐渐低了下去。
这时,马车才刚刚出了石井胡同。
谢姝宁在车上同月白简单说明了一番情况,而后同她道:“这件事非你莫属。”
鹿孔于歧黄之术上有过人的天赋,这样满身才气的人,在旁的事上总有些怪癖跟独特的习惯。月白跟他朝夕相处,最是了解他,描述燕娴病症的时候,她若能按照鹿孔习惯的方式来写。鹿孔理解起来,也更容易明确。
毕竟没有亲眼目睹,望闻问切,勉强能有个“问”字。旁的一概不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再厉害,也不是神仙。
月白就笑了起来,这点,她再谦虚,也得认了。
图兰在一旁唧唧喳喳地问她,鹿孔都有些什么怪癖,听得谢姝宁忍俊不禁,直斥她是跟吉祥学坏了。想当初。她初来西越时,分明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异域少女,一副高手姿态,哪像如今,像只小麻雀。
不过因为有她在旁说话。路程似乎也短了些。
马车到达燕家后,直接往角门去。
门口早就有人等着,在前头带路,马车一路驶到了二门外,一行人这才下了车。
二门那只候着一个少年,眉清目秀气息温和恍若妙龄少女,黛眉红唇。若非他身着男装。众人必定错认为姑娘家。
如意的年纪,按理不能再往内宅里走动了。
但燕家因为主事的人不同,府上唯一的小姐又是病秧子从不出门偏居一隅,规矩也随之不同。
因为没有放心的人,阿圆死后,内宅里的事。也还是如意接手了。
一来二去,燕家内院里的丫鬟都没剩几个,能打发的都打发出去了,反正留着也无甚用处,一个个还不安分。
燕淮身边更是连个伺候的婢女也无……
如意觉得这事不靠谱。自家主子小时候就是跟一群男人一块长大的,现在连个丫鬟也不用,简直奇怪了,他不由忧心忡忡起来。
所以见了谢姝宁,他十分殷勤。
一行人跟着他往里头走,沿途毫无人烟,也不知是真的没有人出没还是提前被打发下去了不让出来。
宁安堂那更是冷清,地方委实偏僻。
燕淮已在里头等着,站在树下,脚边是一辆轮椅,上头坐着个人,只因背对着,看不清楚样貌。
听见脚步声,燕淮转过身来,冲她笑了笑,旋即俯身同轮椅上坐着的人说了句话。
谢姝宁便知道,这上头坐着的人,正是燕娴。
“这位是谢八小姐。”燕淮推着轮椅转了过来,面向她同燕娴介绍起来。
燕娴望向她,笑着问候,声音清脆。
谢姝宁则愣住了。
站在她身后的月白图兰,也都愣在了当场。
她们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燕娴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身体羸弱,病症古怪无人能解,却没想到,这病竟会古怪到如斯地步。
出现在她们眼前的人,分明是个老妪。
可燕娴,同谢姝宁一般年纪。
谢姝宁在刹那间顿悟了燕淮的心情,该是何等哀伤。
她恢复了镇定,尽量不动声色地笑着回应了燕娴,朝她走近,微微俯身同她平视,像同纪桐樱说闲话时一般,笑吟吟道:“我们该是同岁,不必如此见外,叫我阿蛮就好。”
燕娴微怔,看了眼燕淮,而后笑着拉住了谢姝宁的手,问道:“阿蛮你是几月生的?”
“三月生的。”谢姝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