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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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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先将哥哥带下去吧。”谢姝宁担忧地看着谢翊,他情绪过于激动,这会气得面色通红,连眼中都带上了血丝,委实叫人担心。“哥哥先下去缓一缓,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谢元茂听见这话,眼中重现几分清明之色,下意识脱口问道:“你在说什么来日方长?”
他心中已然浮现出不妙二字来。
谢姝宁却没回他,只催促小五将谢翊带回去。
小五见图兰也在场,谢姝宁便不需要他看顾,就应了好,半拖半拉地先将谢翊拽了下去。
眨眼间,廊下还留着的人,就只剩下了谢姝宁图兰主仆并谢元茂跟周氏女几人罢了。
等小五的身影一从眼前消失,谢元茂便恢复了精神,脸色也好看了些。
他看看面前的长女,一年未见,她又长开了许多,渐渐的同宋氏颇有几分相似。
一想到宋氏,他的眼神就不觉变了变,霍地扭头看向周氏,急切地小声说道:“快,快扶我离开这。”
事情有些不对劲,他要趁着现在四下无人,只有女儿主仆在时,赶紧往长房去。
他虽受了伤,可好歹也是个壮年男人,再加上还有个周氏在,难道还能被两个臭丫头给拦住了不成?
谢元茂当即推了周氏一把,同她一道转身就跑。
然而还没能跑出三步,他就被只手牢牢抓住了后颈的衣领,勒着脖子提了起来,脚尖拼命胡乱点着,才能碰到些地面。喉间发出“嗬嗬”声响,面上充血,他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慌慌张张地用手去扯后颈。
周氏骇得面无人色,颓然靠在柱上,喃喃道:“老爷……老爷……”
谢元茂两眼发白,手脚无力,渐渐不挣扎了。
周氏大惊,哭喊:“老爷您可别死啊——您要是、要是……可让我怎么办啊?”
她可都已经,是他的人了!
谢元茂却连看她一眼的力气也无,只觉自己要断气了。
就在这个当口,牢牢攥着他衣领的那只手霍地一松。他“嘭”地一声狠狠摔在了地上,大口吸着气,胸前重重起伏,一副半死不活姿态。
周氏慌手慌脚地扑了上去。
图兰则拍了拍手,一言不发地退到了谢姝宁身后。
当着她的面还想跑,门都没有!
谢姝宁身姿笔直的站在那,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元茂,叹了口气:“女儿今日方知,父亲的胆色委实非同一般。”
“昔年舅舅于你有救命之恩,娘亲对你赏识倾心,宋家予你吃穿予你用,娘亲更为你生儿育女。敢问父亲。宋家有哪一点对你不住?”
“后来你恢复记忆,想起自己原是京都谢氏,归根之际,娘亲可有阻拦?再后来。你要娘亲带着我跟哥哥入京,先是诓了娘亲一切安好后道陈氏不过只是寄居谢家的表妹,直到我们入了京到了谢家,事情败露,你亦口口声声说这正室之位只能是娘亲的,你心中只有娘亲与我们兄妹,陈氏不过为妾罢了,就连这,也是你不得已的妥协,可事实上呢?父亲忘得了。阿蛮可忘不了。”
她嗤笑:“真真是可笑至极,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口,父亲难道丝毫不觉羞愧?”
“父亲一定是不知羞愧二字为何的。若不然,你怎么会用病重这等谎话诓了母亲远赴惠州却是为了杀她害她?”谢姝宁想到自己得知母亲失踪时那满心的惶恐悲愤,不由得连声音都变了调。音量拔高,“相敬如宾有多难,难到非要如此咄咄逼人?”
她厉声诘问着,手指轻颤。
哪怕只像一双陌生人般活下去,又有何不可?
她恨极了他,可幼年被父亲抱在怀中,坐在他肩头。背诗说话嘻笑玩闹的时光,还印刻在岁月长河里,只要一想起就忍不住痛苦万分。
“父亲今日留给母亲的苦痛,女儿来日定当悉数还您。”谢姝宁的声音低了下去,缓缓吐出一句话。
话音落,谢元茂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怒气汹汹地看向谢姝宁。
他始终觉得自己不曾做过一件错事,他才是那个委屈之至的人,此刻听到女儿的质问,只觉全是胡说八道,全是歪理。
然而喉咙疼得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姝宁面向图兰,吩咐图兰道:“先锁起来。”
图兰应了声是,捋了捋袖子,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口中道:“六爷走稳当些,摔了奴婢可不扶。”
话毕,她便拖着他走了。
周氏急得大哭不止,慌乱之中猛地上前一把跪下,连连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
谢姝宁听得头疼,“你走吧。”
“啊?”哭声一滞,周氏面色惨白,“……我已经是老爷的人了。”
谢姝宁看着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姑娘,喃喃自语了句,“糊涂。”
周氏哭得双目红肿,声音喑哑。
谢姝宁深深叹了口气,拣了几个问题问了,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少顷,图兰回来,谢姝宁就让图兰取了百两银子来给了周氏,让她家去,寻个好人家嫁了。
周氏磕头道谢,动作却是僵硬的。
待人一走,谢姝宁便吩咐图兰派人跟着周氏:“跟着去,若她出了门就家去,便不用理会,如若她有意去长房报信,那便将人给我带回来。”
图兰疑惑:“她得了一百两银子,日日躺着睡懒觉也能过上好几年,为何还要去长房报信?”
谢姝宁仰头看了看冬日少见的青空,笑了笑:“如果她在进谢家之前得到了这一百两,定然不会,可如今却说不好。”
半个时辰后,图兰来见她,讪讪道:“她果真想去长房……”
谢姝宁面沉如水。
图兰絮絮叨叨嘟囔着,嫌周氏又蠢又笨又不知足。
突然,玉紫从外头冲了进来,“小姐,印公方才来了,直接便去找六爷了!”
谢姝宁见不到汪仁的面,也不知他的行踪,听到这话连忙拔脚就往谢元茂那去。
门外静悄悄的,屋子里蓦地响起一声惨叫。
她推门而入,背对着她的汪仁头也不回,只低头将扎在谢元茂眼眶里的匕首尖端用力一搅。

第311章 折磨

“啊——”
惨叫声响彻半空,令听者遍体生寒。
谢姝宁脚下一个踉跄,手肘重重磕在了一旁的桌沿上,即便隔着厚厚的衣裳也依旧撞得生疼,里头想必已是一片青紫。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汹涌而来的痛意喊道:“印公!”
汪仁恍若未闻,仍旧背对着她,也不说话,手下动作更是不停。
谢元茂的惨叫声连绵不绝,一声赛一声高昂,蓦地戛然而止。
有血滴滴答答地沿着他的眼窝流淌出来,沿着颧骨一路往下流,骇人得紧。汪仁这才抬起手来,转身看了她一眼,道:“别看。”
谢姝宁捂着手肘连连摇头,嘴角翕动着要开口,却始终未能将话说出来。进门的那一瞬间,她心头百感交集,五味杂成,只知该制止汪仁,却不知该用什么话来阻拦。
视线越过汪仁的肩头落在谢元茂身上,他已经疼得晕死过去,双目紧闭,右眼上满是鲜血,红红黑黑的,糊了一大片。
谢姝宁不由得一阵心悸,艰难地张了张嘴,同汪仁说道:“时辰不早,印公不若早些回去吧。”
图兰守在门边,听见这话脸一僵,悄悄仰头看了看天空。
雪白绵软的云朵像冬袄里新鲜的棉絮,浮在蔚蓝的天空上。日光金灿灿的,好似碎金。这分明是正午时分的天色,怎么就成了时辰不早了?她头一回觉得,自家小姐也有这般笨拙的时候。
这样的逐客令,未免太不像话了……
果不其然,汪仁脸色阵青阵白,低头盯着谢元茂看,忽然俯身将手中匕首往谢元茂衣裳上擦去。
谢姝宁不察,站在那望过去,只觉汪仁这是要下杀手,连忙扑了过去抓他的手腕。慌乱之际什么也顾不得了。
结果以她这柔弱之势,竟也真的牢牢将汪仁的手给抓住了。
寒光熠熠的匕首贴在谢元茂的衣襟上,犹自带着血,宛如雪地里燃着的熊熊烈火。
她大口喘息着。急声道:“但请印公留他一命!”
汪仁面色骤冷:“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这混账东西?”
“自然不是为了护着他!”谢姝宁喘息间见他的面色愈来愈难看,忙不迭解释起来,“他若此时去了,那娘亲这辈子都只能是谢家的孀妇,再无脱离谢字的机会。”
时人虽也赞成寡。妇再嫁,但但凡有些门第家世的人家,谁又会这般做。
只看长房的二伯母梁氏便是,那可是出身魏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正正经经被封了郡主的。可哪怕是她,在谢二爷去世后,也断不能提改嫁二字。
休说谢家不允,即便是魏国公府,也不会答应的。
谢姝宁是万万不愿意母亲变成另一个梁氏的。
“他不能死。至少,眼下还不能。”呼吸声渐稳,谢姝宁紧紧扣着汪仁的手腕,隔着厚实的衣袖,几乎快要抓不住。她正视着汪仁,语气坚决,“不论如何。他得先活着。”
谢元茂是该生还是该死,也并非由她说了算。
受苦的母亲,下决策的,自然也应当是母亲才对。
母亲尚不知道他回来了,她不能任由汪仁动手。
“娘亲会出事会受伤,皆是我的错。哪怕要为娘亲报仇,也该由我动手。”谢姝宁的语气渐渐趋于平静。
汪仁的面色却没好看几分,“若由你亲自动手,这天下人只口水也能将你淹死,弑父之名。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说着话,他被谢姝宁紧紧抓着的手腕忽然一动,将谢姝宁给震得松开了手。
手掌发麻,谢姝宁来不及回过神,便见汪仁似把玩般握着匕首朝谢元茂刺了下去。
她大惊失色,喉间干涩,连惊叫声亦发不出。
寒光一闪而逝。
“啊啊啊啊——”
原已晕死过去了的谢元茂猛地挣扎起来,瞪大了眼睛尖叫不止。像只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鸡,发出尖而凄厉的叫声。
汪仁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将匕首往桌上重重一叩,面向谢姝宁温声道:“暂且让他活着。”
谢姝宁心头一松,这才发现,汪仁方才那一刀,并非杀招。
鲜血横流,谢元茂疼得死去活来,挣扎尖叫着用右手去抓自己的左手。
然而他的左手只是无力地垂在那,像被抽去了一条筋,动弹不得。
汪仁像是舒坦了,面带微笑,悠然自得地道:“签字画押,有右手便够了。左手,我就先替他收着。”
谢姝宁怔怔地点头,无话可接。
“你可是觉得我这般做,僭越了?”蓦地,汪仁抓起桌上的匕首,问了她一句。
谢姝宁颤了下,干笑两声,依旧无言以对。
她若说是,难保素来性子古怪的汪仁,会不会立即发火大开杀戒。
可她若说不是,是人都听得出这是昧着良心的假话。
她索性不开口不言语。
然而谁知,见她不作声,汪仁紧紧抿了抿嘴,握着匕首就大步往门外去,颀长的身影倏忽便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谢姝宁傻了眼,不禁手足无措,她这回又怎么了?
稀薄的日光下,图兰靠在门边朝她望了过来,叹息着道:“小姐你又惹印公生气了。”
“印公的脾气,我实在是摸不透。”谢姝宁茫然四顾。
图兰眨巴着眼睛,掰着手指竖起三根,朝她一比,“小姐,印公这性子呀,就跟三岁小童似的,照卓妈妈的话说,你得顺毛捋……”
话音未落,屋子里蓦地传出一声厉喝——“是谁,方才那贼人是谁?”
他方才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闯进门来的人,就被冰冷的匕首扎进了眼窝里,疼得撕心裂肺,浑身冷汗淋漓,休说辨明来人,哪怕只是叫他撑着不要昏过去,都是万分艰难的事。
钻心的痛意。叫他立时哀嚎着晕了过去。
黑暗中,痛意仍旧一波波洪水似的朝他涌来,突然,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袭上心头。他尖叫着睁开眼,一面血色弥漫红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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