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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印,便证明她必然在皇上跟前重新得了脸,做出了妥协。”
至于这妥协是何,还有待确认,但至少有一点,他们这会已经知晓。
不论皇贵妃妥协了何事,那件事都一定不会是好事。
“同时,这也说明皇贵妃接下去要做的事,值得她今日委曲求全,向皇上服软。”
少年清越如泉水的声音在屋子里缓缓流淌,谢翊终于有些明白了过来,试着道:“这便是说,皇贵妃接下去要做的那件事,极为惊人?”
“会是场大热闹。”话音刚落,汪仁已徐徐接了话,“她联络了白家。”
延陵白家久负盛名,诗书传家,同各家交好从未交恶。宫里头的那一位皇贵妃娘娘出身白家,是现任家主的女儿。昔年她北上京都,入驻端王府,落在汪仁眼中,可从来都不是一件寻常的事。历代来,白家恪守本分,从来没有将手伸到北地来,结果这一伸手就伸到了端王爷府里。这可不是什么小动作,想要不引人注意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由此可见,白家要的,就是这份惹人注目。
他轻笑,道:“太子今年,也有十岁了。”
可惜的是,太子也仅仅只有十岁而已。
若这位殿下的年岁能再大些,许多事想必就又会变得不同。
燕淮看着他,脸上浮起一抹凝重。
——怕是,要变天了。
舒砚亦在想纪桐樱,长公主的婚事一直未定。肃方帝心里却肯定早有主意。这桩婚事拖得越久,这主意只怕也就会越差。
他忽然看向了汪仁,碧眸渐深。低低问道:“我若想入宫一趟,需做何准备?”
汪仁担着司礼监掌印大太监这么多年,早前先是庆隆帝的心腹,后又是肃方帝跟前的红人,这重重宫闱里,再没有比他更熟悉弯弯道道的人。而且,而今掌着内廷的小润子。也是他一手养大的。
舒砚问他,自然没有问错人。
但汪仁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收起了面上有些散漫的笑意,正色说道:“这件事,得先问过你姑母。”
没宋氏的应允,就算舒砚能自己想法子溜进宫去。他也得将人给拦住了才行。
宋氏只这么一个外甥,若栽了,可不得伤心坏了?
他见不得这种事,也断不能叫这样的事发生,所以舒砚进宫与否,必须得先问过宋氏的意思。
他说得坚决,在座几人除谢翊外,都听得眉眼微动。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汪仁汪印公。说话间总将宋氏挂在嘴边的?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每一件到了他手里,都得先想一想宋氏再做决定的?
而今仔细一回忆。竟似乎是打从一开始便这般的!
燕淮不由得微微敛目。
几人商议着,宫里头却像是石坠湖心,“咚”地一声,湖面水花四溅。
皇贵妃彼时,正守在太子身边,同太子细语着劝导他不要惹了肃方帝生气。小不忍则乱大谋,生在帝王之家。需要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忍。
太子的年纪还太小,再少年老成,也终究是个孩子,更何况他在肃方帝跟前遭遇的事,换了谁都得吓上一大跳。
那天夜里,太子挣脱了肃方帝的钳制,避开眼前淫。靡画面,仓皇而逃,肃方帝虽因为小润子佯作不经意地一阻,暂未派人去将他带回来,但太子却已是熬不住了。
他长在深宫,耳中所闻眼中所见,多的是不该他这个年岁所知道的,可肃方帝带给他的震撼,仍叫这小小儿郎的一颗心啊,挤作了一团,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他从肃方帝那回了宫,蒙着被子哆哆嗦嗦了一晚上,翌日便说头疼,身上乏力,没有胃口。
不管小厨房里做了什么新鲜好吃的,他都照旧没有胃口,若硬吃两口,转个身便立时呕了出来,反倒还不如不用饭。
这般一来,只三两日,太子殿下便病了。
说着胡话,烧了一夜。
御医开了药,吃了退了烧,转日却又重新烧了起来,烧得额头滚烫,嘴上却喊着母妃,冷……
皇贵妃避着肃方帝得了消息,登时心如刀绞。
儿在唤母,她却见他不得,怎不叫她对肃方帝心生怨愤?
但她必须忍着,死死咬着牙忍着。
她摆出温柔似水的模样,一张美人面孔仍美得摄人心魄。
肃方帝偶见之下,不由欢喜异常。
皇贵妃重讨了肃方帝欢心,欢好中柔声告诉他,她知错了……
肃方帝见状喜之,又听她不再反对惠和公主同梁家的那门婚事,愈发舒坦。
皇贵妃很快便重掌了凤印,宫中一切恢复如常。
然而隐藏在这平静后头的,却是皇贵妃日渐冷硬的一颗心。
她一直在等白家的回执。
方才,回信终于悄无声息地送至了她手中。
玉白长指掠过信纸,她一行行往下看,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
——弑君夺位,扶持太子登基。
白家一口答应,然而时机未至,要她继续静候。
但她如何等得住?
她看着信上所书的那句话,“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大业必成”,苦笑了下。
一年半载,她等得住,惠和的婚事,却焉能等得?
第412章 云涌
然而不等也得等,没有白家出手,便是太子坐上了那张椅子,只怕也是坐不稳的。
可太子的事需要她操心,纪桐樱的事,亦省不得她殚精竭虑去筹谋。不论如何,至少有一点,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下嫁梁家,做梁思齐那老东西的继室!
她点燃明烛,将信烧毁,只余几星灰烬,而后起身临窗而立,望着白玉栏杆外的一围花,神色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深宫寂寥,人心似海深,随意拎出来一个人,都能挖出一堆不可叫人知晓的事来。皇贵妃小心翼翼权衡着利弊,究竟该如何安置惠和公主的事。
惠和公主,仍被肃方帝软禁着,不叫皇贵妃见她,也不叫她出得宫门。饶是皇贵妃已在肃方帝跟前服了软,赞同了肃方帝属意的那门亲事,肃方帝却依旧没有允了惠和公主自由。
皇贵妃叫他舒心,他很是高兴,但一码归一码,还没到能混为一谈的时候。
他派人将惠和公主的永安宫四周,看得严严实实。身形高大且面目阴沉的内侍,团团围站,像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由此可见,肃方帝对梁家的事,非常有兴趣也带着种势在必得的味道。
不过,有小润子在里头周旋,这道看似天堑一般的鸿沟,就不如瞧上去这么难以逾越了。
谢姝宁一行人仔细盘算过后,依了汪仁的意思。先行同宋氏坦白,再另行打算。宋氏虽则身为长辈,可府里的几个小的。除谢翊外,哪个也不是她真能管得住的,便是女儿身上,也有许多她至今并非彻底弄明白的秘密,作为侄子的舒砚虽同她亲近,可隔了一层总是难免的,何况又不是姑娘。就更是少了详谈说话的机会。
这一回,舒砚特地来寻她说话。宋氏还忍不住疑心了起来,以为是敦煌那边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故而一落座,她便问道:“可是你爹那来了什么消息?”
舒砚闻言,摇了摇头。踟蹰着说:“姑姑放心,不是这些个事。”
“那是何事?”宋氏见状,微松了一口气,但心头疑惑却是更胜先前,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舒砚端了手旁小几上的茶杯,仰头一口气喝尽了,缓口气这才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他说得又直又白,宋氏更是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很是唬了一跳。心中一动,两道秀眉便紧紧蹙了起来,踌躇着试探问道:“难……难不成是阿蛮?”
从敦煌至京都。舒砚也呆了有段日子了,平日里就算插科打诨,也从没有说起过看中了哪家姑娘这样的事。
而今谢姝宁方嫁,他便突然说出了这番话来,宋氏立时便想差了。
她被狠吓了一跳,舒砚也没好上几分。听她问自己说的是不是阿蛮,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连摆手:“姑姑你想到哪去了!”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宋氏捂着心口,侧过身去亦端起了茶喝了两口压惊。
舒砚哭笑不得地道:“若真是阿蛮,我焉会等到这会才提?”
自小便认得的表妹,真有了意思,怎会一等数年,眼睁睁瞧着她成了别人的媳妇才来坦白,这不是胡闹嘛!
更何况,宋家没有这样的规矩,于他而言,表妹是万万不能娶的……
宋氏轻轻搁下茶盏,也想起了兄长来,舒口气道:“也是,若真有此意,早在你们小时候便定亲了。”
昔年,她也不是不曾动过这样的念头。
娘家侄子,知根知底,兄嫂又都是和善之人,再没有更好的亲事了。但在她哥哥宋延昭眼里,表兄妹是决不能结亲的,哪怕是出了五服他也不会考虑,别说是他们这样亲近的血脉。所以哪怕在谢姝宁小时候,他们也从来没有真往她跟舒砚身上打算。
她问舒砚:“是哪家的姑娘?”
舒砚气势一颓,跌坐回椅上,湛蓝眼眸色深如海,叹息道:“是纪家的姑娘。”
“季家?”宋氏沉吟着,一时不曾反应过来,只努力回忆着季家是哪户人家,“可是京都人?”话音刚落,她忽然低低惊呼了一声,扭头看舒砚,“你说的难道是皇姓纪?”
舒砚颔首:“是惠和公主。”
宋氏倒吸一口凉气,旋即想起一件事来,恍然道:“怪不得皇贵妃久不出宫,上回却突然微服而至,只怕是特地来看你的!”
先前不曾想到因而不察,此刻听了舒砚的话,她登时醒悟了过来。
她摇头:“那是皇家的公主啊……”
哪怕宋家富可敌国,也无法令公主下嫁,即便她不想,也是必然的。
但宋氏摇着头,却不禁想起,自家大嫂真论起来,那也是公主……只是沙漠里的小国公主,又怎能同西越皇室的长公主殿下相提并论。
“阿蛮可是早就知道?”宋氏皱了皱眉。
舒砚道:“知道。”
宋氏眉头愈加紧锁,忽然扬声吩咐玉紫,去将谢姝宁唤进来。
须臾,谢姝宁入内,还未站定,便叫宋氏给劈头盖脸给训斥了一番。
“胡闹!这般大事,为何瞒着不提?”
宋氏这回是真恼了,平素连重话也不说一字的人,这会连音量都拔高了。
声音透过珠帘,隐隐约约传进了外头汪仁几人的耳中。
汪仁嘴角一弯,竟是笑了起来。
——果真不曾叫他算错,这件事一旦被宋氏知晓,谢姝宁这丫头保管要挨骂。而且,宋氏发火的声音。委实动听!
眼中笑意渐深,他瞥一眼燕淮,道:“皇上身边的牛鼻子清虚。你可是不打算收拾了?”
清虚道士日渐得用,肃方帝拿那没羞没臊的老头子当宝贝看待,可是他心头一大厌事。
只是先前想着留他在肃方帝身边,也是桩趣事,这才一直不曾动手。
至于牛鼻子老道这人,起初便是燕淮送到肃方帝跟前的,他不相信燕淮没有准备后招。
燕淮却只但笑不语。屏息听了一阵里头的说话声,耳听宋氏的训斥声低了下去。知道无妨,这才笑着看向汪仁:“印公有意?”
汪仁眼底一寒,嘴角高高扬起:“是啊,祸乱宫廷的老狗。焉能久留。”
短短一句,被他说得义正辞严,竟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晓得的人听见了,保不齐还以为是哪位正气凛然的铁骨清官说的。
“清虚的确是有几分手段,但他所炼制的丹丸,初时服用,功效惊人,长此以往。却是日渐不得用。”燕淮也笑,笑意明朗,“算算日子。也快到皇上觉得他的丹丸不受用的时候了。”
这般一来,一旦肃方帝觉得服食清虚所炼的丹药后,功效大不如从前,依肃方帝的性子,必然大发雷霆。
到那时,肃方帝势必会责令清虚道士想出解决之道来。可这问题出自根源,根本无力解决。
正如那句色弛而爱衰一般。后宫里的美人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