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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娘娘的精神瞧着倒不错。”谢姝宁也看着她笑,模样天真可人。
两人缓步前行,小宫女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先帝爷的后妃中,也就淑太妃敢在外头走动了。”
谢姝宁闻言就眯了眯眼睛。
这话听着简单,可若是深究一下,内里的意思可就太多了。
宫里头的人跟事,就没有不复杂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谢姝宁才这般不喜欢皇宫。她觉得,若非必要,自己这辈子都并不想踏进皇城一步。
此后,她哄着劝着纪桐樱,只肯留在永安宫里。哪也不去了。
她可不想再遇见汪仁一回。
这般又呆了三日,天气终于放了晴,碧空如洗。她就收拾了行囊,带着一堆皇贵妃赏赐的东西,领着月白回了谢家。
谁知好好的,临行前,却又撞见了汪仁。
她听到动静来不及掩饰情绪,一慌张脚步便趔趄起来,差点跌倒在地。
汪仁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八小姐小心些。”
谢姝宁强自镇定。才没有立刻将自己的手从他微凉的掌中一把抽出来。
虽然尚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她这会已经敢断言。自己已经被汪仁给盯上了,她身上不管是什么,肯定有汪仁想要的东西。
这一回,她几乎是匆匆逃离了皇城。
直到马车进了北城的石井胡同。她一直提着的心才略微放了些下来。同行的月白见她一路神色凝重,不由疑惑,试探着问道:“小姐,可是乏了?”
谢姝宁摇摇头,“没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娘亲了,也不知娘亲想我了没。”
这话倒是说真的。
月白知道她虽然日渐大了,但依旧喜欢粘着宋氏不放,就笑道:“小姐再过几年便该出阁了,到时候难道也要这般想夫人?”
谢姝宁闻言瞪她一眼。嗔道:“我还小,倒是你,该嫁人了。等进了门我便去寻江嬷嬷说,让她给你寻个人配出去!”
“好小姐,奴婢可不想嫁!”月白忙讨饶。
不过下了马车。进了门,谢姝宁也没在这事上松口。
月白的亲事,她不能不上心。
前世月白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将花样年华尽数蹉跎了过去,这一回难道也要如此不成?就算月白自己愿意,她还舍不得呢!若没有合适的人家也就算了,若有,怎么着也该让她风风光光地从自己身边出嫁。
过了垂花门,谢姝宁一眼便瞧见谢姝敏在回廊里蹦来跳去,摆动着两条短短的小肥腿,一刻也不停歇,口中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哼些什么。
她身边的乳娘瞧见了谢姝宁,忙墩身行礼,又上前去抱住她,催她喊人:“九小姐,八小姐回来了。”
谢姝敏手里捏着颗青色的树芽,冲乳娘翻个白眼往她身后躲去,嘟嘟囔囔地道:“我不认识她!”
乳娘就急了,“九小姐莫要胡说!”说完,她又忙扭头来冲谢姝宁赔笑,“八小姐莫怪,九小姐人小忘性大,几日不见就记不清人了。”
“怎么带着她在这闹腾?”谢姝宁没应她的话,盯着谢姝敏问道。
乳娘讪讪然道:“九小姐喜欢在这玩。”
春日的阳光落在谢姝敏小小矮矮的身子上,像是沐浴了一层金光,显得她倒多了点聪慧模样。谢姝宁就笑了起来,“把人带回海棠院去。”声音却不带一丝感情。
乳娘听得一怔,也不敢开口,急忙抱起挣扎不休的谢姝敏走了。
谢姝敏趴在乳娘肩头,用劲将手中的绿芽朝着谢姝宁丢掷,口中嚷着:“你是个坏人!坏人!”
“九小姐乖些,莫说话!”乳娘急忙去捂她的嘴。
谢姝宁听着,仰起头看了看外头高悬的红日,迎着春日微醺的风,敛起了面上的笑意,大步朝着玉茗院而去。
第097章 来信
头顶上艳阳高悬,温度似乎陡然间便升高了许多。
谢姝宁走得急,额上不一会便沁出细密的汗珠子来。月白瞧见便慌忙拿帕子来为她擦拭,却发现汗水越擦越多,不由诧异地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地出了这么多汗?”
“热了些。”谢姝宁挥开她的手,脚下步子越加匆忙起来。
一进玉茗院的门,她就急巴巴地往正房冲去,也不等守门的丫鬟行礼,自个儿打开帘子便走了进去,一叠声问道:“娘亲娘亲,舅舅的信在哪?”
方才瞧着谢姝敏离开后,她便准备赶回玉茗院,却不想半道上遇见了前来迎人的柳黄,说起舅老爷来信了。谢姝宁这才急了起来,一刻不停地就往正房赶。
宋氏见她满头大汗,不由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道:“今儿外头有这般热?”
谢姝宁见她答非所问,抢过月白手中的帕子自顾自往额上一抹,随即凑上前去,又问:“舅舅的信呢?”
“就你记挂着你舅舅!”宋氏嗔道,一边让人取了只花梨木的匣子出来,开了锁。
匣子并不大,正好是能容纳信封的大小,里头厚厚叠了一层已经拆封了的信。宋氏亲手取了最上头的那一封,递给她,道:“喏,拿着瞧吧。”说完,则忙转头让月白下去安置东西不必在这伺候,又让柳黄去打盆温水来。
趁着柳黄去打水的工夫,谢姝宁急急从已经撕开的封口里取出信来。
却不妨,里头那五六页纸间还夹杂着另外一封小些的信。
上头苍劲有力地写着一行字——阿蛮亲启。
谢姝宁不由愣住了。
这些年来,宋延昭时常会写信来,但是从未单独另辟一封给她。
她疑惑着,将那封小些的取了出来。
一旁宋氏正使人去取夏日的团扇,见她忽然没了声音扭头来看,瞧见了信封便道:“想必你舅舅有话要同你一人说。”这话说得带了三分酸溜溜。谢姝宁就笑了起来,扑过去懒懒倒在她怀里,仰头看她。道:“娘亲可是嫉妒阿蛮?”
宋氏轻轻拧她一把腰间软肉,“哼”了声,“那可是我亲哥哥,我用得着嫉妒你?”
谢姝宁闪避着,“咯咯”直笑。
逗了会,柳黄也端着水盆子回来了。
宋氏便将人都给打发了下去,亲自拧了帕子帮她拭汗净面,一边仔细问她:“身上衣裳可有汗湿?”话毕,不等谢姝宁开口,她就自言自语起来。“面上出了这般多的汗。身上哪里能不湿。”呢喃着。又要扬声唤外头的人去潇湘馆里取干净衣裳来。
谢姝宁忙阻拦起来:“身上好好的,娘亲莫要担心!”
嘴里说着话,她手下动作却未停,飞快地将大信封中的五六张信纸给扫视了一遍。
上头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左不过是报平安,又写了些他那边的事。倒是最后才提了提约莫夏时,会入京一趟。
谢姝宁盯着上头的那行墨字,喜不自禁地拽住了宋氏的手,道:“娘亲,舅舅要入京了!”
“可不是。”宋氏亦是眉开眼笑,极尽愉悦之色。
自上回宋延昭入京,一转眼便过去了好些年,宋氏自然也是极念他的。
宋氏道:“等你舅舅入京。怕正是最热的时候,今年府里的冰备得并不多,他素来又是个最怕热的,看来还得想法子再多储备一些才是。”
“舅舅那地方远比咱们这更热,且怕是冰也少。这么些年他都过去了,来京里住一回难道还能热怀了不成?”谢姝宁说着话,已是将另一封单独写给她的信拆开了。
里头只有薄薄两张纸,可上头的内容却看得谢姝宁皱起了眉。
宋氏不曾拆信,自然也就不知道里头写了什么,见她皱眉,不由好奇起来:“里头写了什么?”
谢姝宁又将信纸塞回了信封里,笑着摇摇头:“说是这一回入京,会再带上两个人。”
“两个人?”宋氏咀嚼着这三个字,“莫不是你舅母跟表哥?”
谢姝宁微笑,“信里可没提。”
两封信里的确都没有提及究竟另带的那两个人是谁,但是在写给谢姝宁的那封信中,他明明白白地写着,其中一人于她有大用处。几年前,宋延昭离京之时,她曾失态地将心中秘密一口气尽数吐露了出来。
因而,他是知道的,在她这具孩童的皮囊里,困着的是个大人的灵魂。
这一回,他特地另外写了一封信专门只给她,这便说明他要带的人,绝不普通。
谢姝宁不禁隐隐期盼起来。
正想着,宋氏又问了起来:“你这一回入宫,可见着了皇贵妃?”
“见着了。”谢姝宁直到这会,才真的长舒一口气。
宋氏也不笑了,看着她正色道:“娘娘可好?”
谢姝宁掩眸,嘴角扬着的那抹笑容渐渐僵住,似是无奈又似不知如何开口……过了会,她才张了张嘴,应道:“阿蛮说不好。”
她是真的说不好。
若说如果贵为皇贵妃的白氏过得不好,似乎并不大对。她是后宫第一人,怎能算是不好?可若说好,她面上的憔悴疲惫,谢姝宁可一点不落地全部看在了眼里。
“那……公主呢?”宋氏沉默了会,又问起纪桐樱来。
谢姝宁觉得松快了些,重新牵了牵嘴角,道:“公主殿下嫌宫里无人可玩,闹着不让阿蛮家去。”
“公主这是喜欢你,所以才想多留你几日。”宋氏叹了声,“虽贵为公主,可真到了时候,怕是身旁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无……”
这是生在帝王家,难免的事。
谢姝宁知道在宋氏心里,自小看着长大的纪桐樱,同自己是一样的,心里不由暗暗警惕。
皇家的事,能不搀和最好便不搀和。早先,肃方帝只是端王爷,皇贵妃只是白侧妃,如今的惠和公主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郡主。故而同他们结交,利大于弊。可现如今,却是与虎谋皮。一个不慎,也许就是万劫不复。
何况,肃方帝的后宫空虚,迟早是要充盈起来的。
选秀之日,只怕已是迫在眉睫。
谢家长房可还有好几位未出阁的适龄小姐,到时候,难保不会有人动心思。
肃方帝的年纪对一个帝王来说,并不算大,若能安安稳稳地坐在他的龙椅上,只怕有得是时间坐上好些年。再者,肃方帝的长子,还是个垂髻小儿,又非皇后所出。所以,但凡有个人能再诞下皇子,太子之位,依旧难说。
她只想好好地活下去,并不愿意搀和进皇家的权力漩涡。
“娘亲莫要担心。”她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旁的话来,半响才硬是挤了这么一句出来。
宋氏又叹了声,伸手理了理她有些乱了的发,道:“也罢,你才回来,好好去歇一歇,有话咱们晚些再说。”
谢姝宁倒也真的有些倦了,就下了炕,先回了潇湘馆。
月白早先回来,已是将屋子里都给收拾妥当。谢姝宁回来,柳黄、玉紫几个就都涌了上来,拿衣裳的拿衣裳,脱鞋的脱鞋,服侍着她睡下。因了外头天气晴朗,室内光线也明亮,柳黄便踮着脚尖又去将罗帷放下,阻断了碎金般的日光。
几人这才相继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玉紫遂好奇地问月白,“月白姐姐,皇宫里可好?”
“自然是好,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地上尽数铺着上等的汉白玉,就连檐下绘着的画都是用金粉涂上去的。”月白笑着道。
听到这话,就连平日里不大说话的柳黄也忍不住轻声插嘴道:“金子磨成的粉末?”
月白点点头,“只是宫里规矩森严,我除了公主殿下的永安宫,旁的地方倒都没去过。”
柳黄便道:“这便是极好的了。”
“是呀是呀,咱们这辈子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进宫去看一眼呢。”玉紫附和着,虽然艳羡着,却也只是真的觉得月白运气佳,能被带着进宫去。
可潇湘馆里,有一人却并非这般想的。
自打那日谢姝宁带着月白离开了谢家入宫时,绿浓心里头的怨气就一日胜过一日。
论亲厚,她是谢姝宁的乳姐,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难道不比月白这个半道上从长房过来的臭丫头强?何况月白今年都十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