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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一停,抬眼望着她,“这也是为何,我明知那条珍珠链是皇后的,却不曾说出来的缘故。即便姑姑觉得我委屈,郎主心疼我受伤,可放在旁人眼里,占有了太多宠爱的我,受点委屈也是活该。”
秀娥问:“那条珍珠手链是皇后的?”
我颔首道:“你回想一下,我们在亭中逗光英玩时,皇后腕上还戴着珍珠链子。但我崴了脚去接驾时,皇后腕上的珍珠链子却不见了…我让茗儿把珍珠和串珍珠的丝线捡了回来,丝线很明显是人为剪断的”
秀娥神色惊慌,紧握住我的手说:“今日皇后敢这样设计害娘娘,他日还不知会使出什么毒招。”
我哂然笑道:“姑姑多虑了,皇后本性并不坏,也没那个胆儿,顶多做这些小手脚。话说回来,我也害她和儿子分离,如此想一想,大抵都是报应吧。”
秀娥轻叹一声,没有再说话。
午后小睡半会,朦胧间听得一阵脚步声,有人摇了摇我的肩膀,“娘娘,快醒醒。”
我困倦地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茗儿气喘吁吁地说:“寿康宫太后方才昏厥,好像…好像…哎呀娘娘快起来,各宫娘娘都已经往寿康宫去了!”
我一下子清醒,猛地坐起身,惊声问道:“太后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我顾不得再问,急忙穿好衣裳,简单梳了下头便往寿康宫赶去。
进去时,寝殿外站满了宫嫔,把路堵得水泄不通。茗儿大喊一声:“元妃娘娘到!”众人这才回过头,一边请安一边让路。我随便挥一挥手,提着裙幅疾步踏进寝殿。只听西太后哭着呼喊梧桐的名儿,一声一声,极是凄凉。
宸妃杵在门口,举着绣帕抹眼泪,见我赶过来,她忙打起珠帘,说道:“妹妹来了。”
西太后半卧在榻上,整个身子靠在一位少妇怀中,二人俱都哭泣不止。我略一怔仲,方记起她是梧桐的嫡妻,仅见过一次面的蒲察氏。
迪古乃望一望我,示意我先不要上前。西太后哭了半会,抓着迪古乃的手,流泪道:“我儿,你若是不查清楚,老身死也不能瞑目啊”
我颇为迷惑,当下却不能询问,只安静地和宸妃伫立在屏风旁。迪古乃反握住她的手,沉痛地叹息道:“母亲,儿子肯定会查,只求母亲保重身子,不要抛下儿子。”
西太后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抚上迪古乃的脸颊,眉眼间尽是不舍与悲伤,迭声唤道:“我儿”
我忍不住移开目光,平静已久的心湖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化作一滴滴思念的泪水,染湿了颤抖的睫毛。
片刻,西太后止住哭泣,向杵在一旁的唐括定哥招手,“定哥,你过来,来老身这儿。”唐括定哥扑跪在榻前,哭着说:“太后,您要保重身子啊,定哥还要继续侍奉太后一辈子”
西太后怜爱地望着她,复又将目光移向迪古乃,语气似恳求又似命令,“皇帝,定哥与你打小相识,品貌俱是一流。她母亲于老身有恩,她更是尽心尽力地侍奉老身。如今乌带去了,定哥孤零零地一个人,老身也曾为她寻夫家再嫁,可是…可是老身挑来挑去,还是觉得将定哥托付给皇帝最可靠”
我心下一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迪古乃。他亦是面色讶然,语气夹着一丝不确定,“母亲,你的意思是”
西太后露出一抹微笑,口吻却异常强硬,回道:“老身的意思是,老身要你给定哥妃嫔之位,赐住一宫主位。”
此语一出,在场诸人无不面色怔怔。皇后轻抿双唇,瞧不出神态。迪古乃双眉紧锁,为难地垂着视线。
而唐括定哥,似乎已期待这一刻许久。挂着泪痕的面庞,粉光若腻,含羞带嗔,楚楚动人。
西太后见迪古乃沉默,略微有些动怒,猛咳了一阵,“老身的临终遗言,皇帝也要考虑这么久?是不是不肯让老身安心地走?”
这话说得甚为严重,迪古乃面色一白,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痛心。他反复摩挲西太后的手,似乎不忍再拒绝,“朕一直拿定哥当妹妹,朕保证必然爱护她”
西太后猛地提高音调,右手朝我一指,疾言厉色地说:“老身让了她十几年,忍了她十几年,难道临死之前,皇帝还要为了她再伤老身的心?”
第共370章 共此愿
我心下大震,双腿一软,与众人齐齐跪了下去。西太后垂老的身子,亦因突然的动怒而摇摇欲坠。迪古乃急忙扶住她,满额大汗地点头应道:“好好好!儿子答应母亲!儿子今日便册封定哥!”
太医们见势不妙,慌忙上前把脉。西太后虚弱地笑了笑,不放心地道了句:“定哥出身高贵,皇帝须封她为贵妃。还有,皇帝迟迟不立光英为太子…老身”
她的呼吸渐渐微弱,再难说出完整的话。我的手与宸妃微微触碰,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颤抖与冰凉。寝殿内一片死寂,唯有迪古乃焦灼的喘气声,以及太医们发出的一丝丝叹息。
“母亲,母亲”
顷刻间,只听迪古乃悲痛地爆出一声声呼唤。蒲察氏和唐括定哥扑在床前,哭得声嘶力竭。我浑身一冷,心中哀叹,与宸妃互视一眼,贴地叩首。
贞元元年四月,皇太后大氏崩,谥曰慈宪皇后。迪古乃心情沉痛,缀朝数日,亲自为大氏整理遗物,并下令封宫,不得外人再入内。
五月初,迪古乃遵大氏遗命,册封完颜乌带遗孀,唐括氏定哥为贵妃,赐住云福宫。
秀娥担忧地问:“娘娘,唐括氏美艳风骚,陛下”
我低头喝茶,淡淡道:“郎主若真想宠幸她,我大概只能睁眼闭眼。”她皱眉道:“娘娘不是说自己善妒不容人吗。”
我轻轻一笑,自嘲地说:“一生还这样长,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一直抓住郎主的心。”
秀娥递给我绣帕,回道:“娘娘,抓不住得住,也要试着抓一抓。世间诸多诱惑。除非郎主是圣人,不然必定有动摇的一日。娘娘若是听之任之,说明娘娘对陛下的情意,也不如当年那样的浓烈了。”
我心微微一动,莞尔笑道:“姑姑一言,如醍醐灌顶,令我茅塞顿开。”
秀娥的话,我何尝不赞同。不论是古代现代,我从来不认为女人一旦获得爱情,就可以高枕无忧。就可以打着“真爱”与“信任”的旗帜懒散地对待自己的爱情。什么真爱不怕诱惑,说着这般言论的女人,只怕最后都躲在角落哭泣。埋怨伴侣的不忠,咒骂插足者的不道德…
聪明的女人,正因懂得大家都是凡夫俗子,才不会将爱情的长久完全寄托于“真爱无敌”这种虚词之上。她们永远不会懒惰无作为,不会坐视威胁的出现。更不会流着泪自哀自怜。她们懂得如何使爱情保鲜,懂得如何给伴侣惊喜,更懂得互相体谅与包容,所以她们的爱情总能愈发甜蜜,始终散发着生机。
秀娥见我露出笑容,欣慰地笑道:“娘娘想通就好。两个人要想长长久久,双方都要花点心思。再美的鲜花,你若不给它浇水。到头来还是会枯萎。”
我嗤笑道:“姑姑字字珠玑,句句金言,我可是见识了!”
她摇头一笑,正待说话,茗儿打起帘子。高兴地走进来,说道:“娘娘。梁公公来了。”我笑道:“快请进来。”
梁珫手执拂尘,躬身道:“老奴请娘娘安。”
我示意他免礼,问道:“夜已深,公公有什么事?”秀娥看我一眼,跟着问:“是不是陛下召娘娘侍寝?”
他摇摇头,轻叹道:“是老奴自作主张,想请娘娘去昭明宫走一趟,劝劝陛下爱惜龙体,早早休息。”
我蹙眉道:“这几日,郎主还是老样子?”
短短半年内,弟弟与生母相继去世,对于迪古乃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恢复上朝以后,他更是将悲痛沉溺于繁琐的政务,每日下朝后便直奔御书房,偶尔来未央宫坐一坐。这两个月来,他除却歇在我这儿,多半独宿于昭明宫,心情不佳,脾气不顺。起初,我还隔三差五地去昭明宫送点心,想劝劝他早日放下悲伤。可经常在昭明宫外遇见唐括定哥,她打着商议大氏遗事的幌子,百般献媚,腻在昭明宫不走。我心中来气,也就不再去瞧迪古乃,算一算日子,我与他竟有七日未见。
梁珫的答道:“可不是,今早太医来把脉,也劝告陛下好好休息,可陛下嘴上应声…唉,老奴晚间曾见陛下望着娘娘的画像沉思,心想陛下肯定思念娘娘,便自作主张过来请娘娘去一趟了。”
不等我开口,秀娥笑道:“劳公公过来一趟,请先到外头吃杯茶,娘娘更衣之后便随公公过去。”
我无奈一笑,只好由着茗儿扶我进寝殿。
梁珫打起帘子,笑呵呵地道:“陛下,元妃娘娘来了。”迪古乃闻言抬头,严肃的俊脸上多了分笑意。我怔一怔,旋即抿唇一笑,挥一挥手,示意宫人们都下去。
迪古乃放下朱笔,嗓音疲惫地问:“更深露重的,怎么这会儿来了?”我从梁珫手中接过点心,浅笑道:“臣妾正是来提醒郎主,夜已经深了,该歇息了。”说毕,行至他身旁坐下。
迪古乃舒一舒眉心,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我拿起筷子,夹了块小点心,说道:“吃点东西吧。”
他乖乖张嘴,咀嚼了几下,笑着称赞道:“入口香滑,甜而不腻,倒有提神之效。”
我嗔道:“三更半夜,什么提不提神的。”说着随便扫了眼案上的公文奏章。
咦?
我好奇探头,只见一本翻开的奏章上,出现了孛迭等西京官员的名字。正欲细瞧,迪古乃合上奏章,懒洋洋地说:“只喂一口就完了?”
我嗤笑一声,又夹起一块,递至他唇边,疑问道:“最近蒲察氏频繁出入宫中,外头也传梧桐当初染病并非偶然,这是怎么一回事?”
迪古乃脸色一沉,淡淡道:“传言罢了。”我心下纳闷,想了想,又道:“可是——”
刚开口。迪古乃突然加重语气,打断我道:“宛宛。”
我心下一怔,脸色有些讪讪,不再说话。
迪古乃放缓脸色,扶我起身,说道:“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你先睡,我忙完之后,马上过来。”
我木然地点头,脚步沉重地进了寝殿。
龙榻大而宽阔。我盯着床柱上雕刻精细的龙纹,心潮翻涌不平。锦帐低垂,宝鼎轻吐青烟。一缕一缕,满室萦香。
翻来覆去,叹息迭起。
脚步声逐渐靠近,我身子紧绷,急忙阖上眼。
碎碎声响传入耳中。熟悉的气息顿时蔓延开,逐渐取代了空中的花香味。我盈睫轻眨,慢慢呼吸,心口一点点变得充实。
感觉眼前一黑,有温热的身体紧紧挨着我的脊背,一双臂膀穿过我腋下。来到胸前摸索。迪古乃低低发笑,凑在我耳旁,轻吹一口热气。问道:“宛宛,为何装睡?”
我轻咬双唇,并不理会。他的大掌滑入我衣衫,轻轻撩拨每一肌肤,嘴上道:“是不是生气了?”
我依然沉默。迪古乃抱紧我,叹道:“你也晓得。我近来脾气很差,方才呵斥了你,实在该死。宛宛宽宏大量,原谅我好不好,别不理我。”说着,强行扳过我身子。
昏暗中,我眼里闪着泪花,几欲落泪。迪古乃大为心疼,低头吻住我,自责地说:“哎,宛宛别哭,别哭”
我眨眨睫毛,终于将泪逼了回去。迪古乃见我倔强如此,怜惜之情再添一分。我却堆起笑,乖巧地依偎在他怀中,说道:“我不是生气,我是怨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不仅让太后挂心,也叫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担心。”
闻得此言,迪古乃搂一搂我,低低道:“朕明白,朕听宛宛的话,从明日起,一定好好休息。”
我欣慰一笑,他拨一拨我双唇,疼惜地问:“这阵子,朕疏忽你了,可是想朕了?”我捶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