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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帝王家,一定都得这样吗…
这场雪一直下到第三日才停,明珠阁内一片银装素裹、冰棱横挂。太阳悄然升起,薄弱的阳光洒在屋檐下的冰棱锥子上,像极了闪着寒光的匕首,稍稍碰着了,便扎个口子,流出血来,止也止不住。
屋门忽然被推开,却是完颜宗翰进来了,“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我坐在窗下,侧脸笑道:“睡不着,就起来了,外面的雪快化了,得多看几眼,不然便没了。”说完又纳闷道:“一大早的,你怎么过来了?”他依着我坐下,笑说:“昨儿在书房里落下了东西,今儿过来拿。在会宁还愁以后看不到雪吗?我可是都看了几十年,看厌了。”
我笑而不语,挪了挪屁股给他让座,又听得他在耳边轻呢道:“看你总是看不厌呢。”我笑着嗔他一眼,却见他神色有淡淡感伤,“现在才知年轻就是好,多想再向老天借个十几年,得把你看够了再去见阎王爷。”
我听着有些难过,嘴上仍是笑道:“义父说话不吉利,什么阎王爷,义父还年轻着呢,仍是女真族最最勇猛的一只海东青!”他闻后轻笑,半搂着我,语气平和,“我这大半辈子,几乎都是在战场上厮杀,每日思虑的都是如何克敌、怎样制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回首一看,竟没有留下多少深刻的记忆。我这双沾满了人命鲜血的手,如今还能这样抱着我心爱的人,倒也有些‘觉今是而昨非’的感慨了。”
完颜宗翰这是怎么了,活脱脱一个迟暮英雄模样。心头当即涌上无数恐慌,这番话听着仿佛是从一个将死之人口里说出的一般。历史上的他究竟是何时离开人世的我并不知道,那么,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在某一天会突然离我而去…
“冷吗?怎么发抖了?”我摇摇头,伸手牢牢抱住他的脖子,完颜宗翰身子一僵,拍着我的背柔声问:“怎么了?”我不停的说:“抱紧我…抱紧我。”他以为我感觉冷,忙从榻上扯下一块皮褥子搭在我身上,又展臂搂住我轻轻笑道:“我还要去早朝呢,我抱你回床上睡着可好?”
我脸埋在他脖子里,“不要,你再多陪我一会不行吗?”完颜宗翰大笑了几声,抱紧我叹道:“你甚少这样黏着我,看来我非得陪你十天半月的才好。”我吃吃一笑,随口问了一句:“义父最近身子可好?别一忙起来就不要命,得注意点,少喝些酒。”
他“嗯”了一声,默了一会忽道:“听花涟说前几日你去合剌那儿了?”我身子一颤,那日合剌说过的话还清晰的环绕在耳边。完颜宗翰甚是警觉,扶起我问道:“他找你做什么?”我本想说没什么特别的事,话到嘴边变了:“合剌他…你真觉得他年幼易制?”
可能是我问的突然,完颜宗翰怔了一下,随后凝眉沉声道:“我从来都没有低估他们这些小辈的才学和心机,只是我现在已经有些累了,能制约得了他最好,不能也就罢了。”我有些意外,他吻了吻我的眉毛、眼睛,“我如今只想好好珍惜你,年岁不多了,所以不能留下太多遗憾。”
不得不感动。时至今日,我也不愿再去问完颜宗翰是否爱我,他现在也没有再强迫我给他。待我也愈发的好,恨不得把我整个人泡在蜜罐子里。我若心无半丝涟漪,那便是石头做的心了。
陪我坐了一会,我终是让他去上朝了,屋里尽管笼了火盆,还是有些寒意。又重新躺进被窝,一会瞧瞧手上的戒指,一会又转转腕上的蓝田玉镯。昨晚饭时完颜宗翰问我是谁送的,我只随口答了他是迪古乃所送。令人惊讶的是他也没说什么,还开口赞了这玉镯色泽好。我还是讨好地说了一句:“什么宝贝再好,也不如义父送的戒指。”说来也巧,这戒指是两年前所送,难道我的手指一直没有长粗吗,还是人的手指粗细本来就在十来岁时已经成形了。若是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以后会戴不上了。
静静地侧趴在枕头上,脑中回想起那日从合剌府里出来,和迪古乃坐在马车里的情景。他见我面色不好,以为合剌欺负了我,气得当即要跳下马车回头找合剌问个明白。我看他那又气又急的模样,心里一半欢喜一半担忧,欢喜的是他确确实实在乎我。担忧的是迪古乃原本是个心机颇深、不显山露水的孩子。然而认识我以后,经常会急躁、会生气、会发怒,譬如上回他和孛迭打架,迪古乃死活不说原因,只道是因为我。从前的他一向在人前都是一副懵懂的神态,近年来可能是出于不愿意被忽视、被比下去的心理,时不时会露出他的真本事,让人对他刮目相看,只为听我说一句夸赞他的话。我深深明白,迪古乃迟早有一天会踏上争权夺利的险途,还有最终对皇位的争夺。若以正常轨道发展,他不可能实现这一抱负,所以将来的道路真是险之又险。合剌也了解他天资聪慧,必是会有所忌惮和提防,迪古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是该收起自己的锋芒、藏起自己的野心,回归到天真无邪去了。
合剌警告我的话我不得不当真,尽管我知道迪古乃后来杀合剌而代之,成为了金国第四任皇帝。但这个漫长的过程又是充满了怎样的云谲波诡我不清楚,合剌执政期间,他有没有受到打压和迫害?是不是经历了大起大落、或是曾跌落谷底差点翻不了身?这一切都无从得知,我不能让他因为我,再在这条路上多一分辛苦和危险…
第056章 花海
金天会十一年正月十六,迪古乃的十一岁生日。因不是什么重要的生日,也不需要呼朋唤友的大办特办。只是在他和大氏的院子里,我与他们母子二人一同午饭,本是有所顾忌不想来的,但因为有些话要对迪古乃说,又见他一脸期待的表情,不忍拒绝。
大氏的仆人吉月一边帮迪古乃布菜一边笑说:“小主子您多吃点,瞧您这些日子,愈发瘦了。”我细细打量几眼,也道:“最近都在做什么?这眼睛下面都乌青一片。”大氏含着心疼的笑意道:“迪古乃是愈长大愈勤奋了,这几日读书都直到深夜,天不亮又去练骑射。一日就只睡两个时辰,看得我心里是难受啊。”
我听着心里也难受啊!迪古乃低头笑道:“若是不勤奋点,会被别人比下去的。昨儿和几个叔伯们去狩猎,希尹还夸我箭术精准。”说完抬头看我一眼,似乎想等着我也夸他两句。
可我是来泼冷水的。
他没等到我的夸奖,俊脸有些不悦,我只当没看见,吃着菜随口问:“合剌怎么样?他骑射一向不是太好吧。”我这一问,迪古乃的脸更阴了下去,没好气道:“他自然是不好,你看他那小身板弱不经风的,没从马上摔下来就是好的。”
很少见迪古乃这般真性情,我忍不住笑了几声,他踢我一脚道:“笑什么?”大氏斥道:“没规矩。”我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又收起笑意严肃的看了迪古乃一眼,状若无意的说了一句:“想来才华横溢的曹植也常常对其兄曹丕的才情呲之以鼻吧。”
迪古乃何等聪明,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只见他双眉微蹙,深深看了我一眼,复又心事重重的低头吃了口饭,大氏问我:“方才你们在说什么?”我轻笑道:“没什么,只是跟他说不要太累了,身体安康才是最要紧的。”
吃过饭,迪古乃带着我进书房。桌案上堆了厚厚的纸张,随意翻了一下,觉得很欣慰。他的字写得极好,笔力雄健,潇洒有致。与合剌相比更为刚硬,较之完颜宗翰又多了几分俊逸。可谓刚柔并济,如行云流水、跌宕遒丽。
迪古乃靠在椅子上,撑头着脑袋道:“你是想说,我以后也会和曹植一样,受到合剌的防范和压迫?”我低声道:“说曹丕是因为嫉妒曹植才情也好,是储位之争结下了梁子也好,总之曹丕登基后千方百计打击曹植是事实,古来帝王眼里最容不得别人比他强也是事实。姐姐想告诉你的是,你很优秀,但你必须得隐藏你的优秀。迪古乃当年八九岁时都深谙此道,怎么如今年岁大了,反而沉不住气了呢?”
他看着我咂嘴笑道:“原来姐姐早已把迪古乃看透了。”我笑而不语,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甘屈居人下,知道你将来有一日会君临天下,不然我岂会了解一个破小孩心里在想什么,“那你倒是说说,最近你在搞什么名堂?想着初见你时,觉得你最是沉稳,如今也跟孛迭一样了。”
迪古乃凑至我跟前笑说:“那姐姐是喜欢迪古乃多一些还是喜欢孛迭多一些?”这张日益成熟的俊脸就在我眼前二十厘米远,迪古乃现在已经和我差不多高了。而我以后顶多长到一米六几,他是个男孩就不敢说了,真不敢去想再过两年他会窜到多高。估摸着到时候我就没有底气对他指手画脚的了,不过,到时候我也可能不会再和他这般亲近了吧。
我侧脸轻声道:“自然是喜欢你多一点。”他喜不自禁,又问:“那和乌禄比呢?”我推一推他斥道:“你有完没完啊。”这一推不仅没撼动半分,还被他牢牢抓住双手。虽然以前也经常和他手牵手,但那时他还小,现在他已经十一岁了,用现代的话来说他马上就要进入“第二性征”的发育了。而且他们女真男子本就体格魁伟,更是不能再当寻常小男孩来看待了。
红着脸避开他的视线,嘴里道:“快松手,你弄疼我了。”迪古乃低低笑了几声,不依不挠道:“你还没回答我呢——咦,你的脸都红透了,怎么回事?”我羞愤难当,心想这小子真是愈发浑了,踩了一下他的脚大声叫道:“好好好,最喜欢迪古乃了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他松开我,往榻上一躺,拍拍一旁的空位道:“过来,我有话跟你说。”瞧这语气,跟唤小妹妹似的,我气鼓鼓的走过去坐下。他敛了笑意,盯着我道:“合剌没勉强你吧?”我想了想,点点头。他摸着我手上的玉镯,淡然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你不要操心,我心里一直都有数的。再来你方才给了我准话,我自然是心无旁骛了。”
准话?什么准话?难道是我刚刚说喜欢他胜过孛迭、乌禄?心中嗤笑,看来他前些日子的张扬,确实是因为想把他们比下去。到底还是个真性情的孩子,不过这原本也是符合他年纪的。只可惜身在这样的家族里,光真性情是不够的,所以他势必要活得这么累。
他突然笑说:“等到春天暖和了,我送你一样礼物。”我疑惑道:“为何要送礼物?离我寿辰还远着呢。”迪古乃瞪我一眼,不耐烦道:“送礼物还非得有个理由吗?”我也回瞪他一眼,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刚还说完喜怒不形于色,你就现形了。”
他努努嘴说:“这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我却是浑身一震,合剌的话如同鬼魅般钻进耳朵:“你若是想和他在一起,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心中一阵难受,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我望着迪古乃顽皮的笑脸,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当真是由不得自己了…
终于等到了春暖时节,迪古乃带着我去收所谓的礼物,我心里夹着酸楚,面上还要挂着笑容。矛盾了几个月,最终在心里做了决定,回想认识迪古乃以来,自己总是处于矛盾反复的状态中。初时是因为畏惧历史上残暴的海陵王,不愿与他有过多交集。以“顺其自然”说服自己后,又见识到了完颜宗翰的酷厉、以及大多女真贵族草菅人命的随意,看多了不免又害怕了。那次去云中,也算是有了远离的机会,却也生出了丝丝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