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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柏知道自己遭人陷害,也知道狱卒一定会想尽办法折磨他。在被打得无法动弹前,他想过越狱逃跑,逃出离国,然后再想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可他不能跑,他跑了白世奇怎么办,皇上大怒,必然会拿白世奇开刀。他清楚白世奇对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是多么的上心,若是儿子再一次失踪,白世奇真的会活不下去。已经负了单相权,他怎么还能再负白世奇。虽然白世奇并非他的父亲,可爱儿子的心与单相权是一样的。这样的父亲,单柏实在不忍心再伤害。
白世奇没想到单柏会顾念到自己,一时间欣慰万分,“对爹来说,没有什么比你还重要。”
白世奇的爱抚让单柏越发难过,单柏有意的微微动了动身子,想躲开白世奇的手,可身上的伤太重,一动就牵扯到了伤口,单柏疼得冷汗直流,硬生生将到了口边的一句呻吟吞了下去。
“别动,别乱动,你身上都是伤。”白世奇想起那日在撕下衣服后单柏血淋淋的身子,心痛得窒息。“你一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吓坏爹了,爹真的怕你丢下爹一个人就那么走了……”白世奇极为伤心。
单柏突然想起单相权留给自己的纸条。不顾疼痛,咬牙抬手去摸胸口。
没了,荷包没了!
“白儿,你做什么,你怎么了?”单柏手臂的绷带渗出大片猩红,白世奇无比焦急,他不知道单柏在找什么。也不敢去抓单柏的胳膊,只得焦急道:“白儿,你要什么?你找什么?”
“荷包……我的荷包在哪里?”单柏顾不上疼痛,他只想知道那个荷包在哪。那里装着单相权留给他的字条,是他的宝贝。
“在这,在这。”白世奇慌忙拿起床头的荷包,放到单柏手里,单柏乱动的胳膊这才停下来。紧紧抓着荷包,单柏问他:“那块玉佩你能还给我么?”
白世奇知道单柏指的是那块粘好的碎玉,赶忙从自己怀里掏出,“我一直带着他,你看我穿上了红绳,这几日我一直把它挂在脖子上贴身带着。幸亏有这块玉,我们父子才得以团圆。幸亏有它……”
“把它给我戴上。”单柏不想让这快象征单相权爱的玉佩被别人拿走。
不论单柏说什么白世奇都会答应,小心翼翼的帮他戴上,白世奇道:“那日我抱着你,怕极了。你躺在我怀里,一直念念叨叨。”
听白世奇这么一说,单柏脑子里还真有些印象。自己昏迷中对单相权说了好多好多话。
“我说了什么?”单柏害怕自己真实的身份暴露,赶忙追问。
“你一直喊着父亲,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听得到父亲二字。”白世奇不知道单柏的脸色为什么突然间更加苍白了,含着眼泪道:“对不起,白儿,对不起,以后爹再也不离开你了,再也不离开你……”
单柏看着眼中盈泪的白世奇不知说什么好,只见白世奇抬袖擦了擦眼角,欣慰道:“你终于肯喊我父亲了,白儿,我终于听到你喊我父亲了……”白世奇从没像现在这么高兴过。尽管是儿子昏迷中喊的,他也高兴。儿子从没忘记过他,所以才会在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一声声喊着他。他真高兴,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出这份喜悦和欣慰。
单柏知道白世奇误会了,可他根本无法戳破这个误会,也不忍心。
让单柏更想不到的是,白世奇为了救他竟然舍弃了兵权和官职,为了单柏他真的什么都可以不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虽然他表面上对白世奇还是那么冷漠疏离,可是长久以来被白世奇关爱着,他好像渐渐被白世奇感动了。看着白世奇那么努力的爱他,那么宠他纵容他,单柏心里既愧疚又难受。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告诉白世奇自己不是他的儿子,只是在利用他,白世奇该是怎样的难过呢,单柏不忍心了,他怎么可以伤害这样铁血柔情的“父亲”呢。可是身负父仇国恨,他不可能为了白世奇选择放弃。单柏非常纠结。
白世奇是个清廉的好官,从不收受贿赂,家里没什么闲财,白世奇和单柏都失了官职,白府的生活远远不比当初。
为了省出钱财为单柏买药疗伤,白世奇不仅辞退了大量家仆,还瞒着所有人,晚上跑到拳坊去当拳手,白世奇本是将军,武功过人,所以经常打赢,打赢了后会得到很多钱,白世奇就用这些钱为单柏买各种灵药,希望单柏早日康复。
那日兆炎回去后,并没对单弘说发现了单柏这件事,只是私下里和聂安交待了一句。
单弘的苦心没有白费,单相权喝了那些奇药,真的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时,单相权的神智还不清楚,通过剧烈的疼痛他知道自己还活着。那个瞬间,他满脑子还是敌军中的单柏,是快要被长枪刺中的单弘。片刻后,他才意识到这里不是战场。看到伏在榻边昏睡的儿子,一瞬间,他竟开口喊道“柏儿”,就像以前在王府时那样。后来,单弘抬起头,他才看清那是单弘。
“弘……弘儿?”太久没有说话,半响,单相权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
“父亲,父亲……太好了,您醒过来了,父亲……”见到单相权醒来,单弘激动得不能自已,拼命的喊着父亲。
“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不,不,您没死,您还活着,不许再说死死的。您活得好好的,父亲……”单弘的肩膀轻轻耸动,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不停抚着单相权的肩膀,不知怎样才能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
单相权的眼瞳微微放大,显然对自己没死的事情感到惊讶,在他的记忆里,他真的死了,甚至看见了地狱的大门,看见了阴间的小鬼。见单弘眼中含泪,单相权努力的冲他笑了笑,吃力的抬起手用手指抚了抚单弘的脸颊。
这样疼爱亲昵的举动还是第一次。单相权的举动就像还沉浸在战场上的死别中。临死之前总要让在乎的人知道自己真的爱他啊。
单弘受不住单相权的这种疼爱。想起那日单相权倒在自己怀里说爱他的样子,单弘的泪水夺眶而出。不等单相权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单弘就飞奔了出去。
他跑出去,跑了很远,一个人坐在院子外的空地上闷头痛哭。
这一年多来他实在太辛苦了,他从不敢想如果单相权真的醒不过来会如何,他相信单相权一定会醒过来。可单相权真的醒来后,疼爱的看着他时,他才知道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是多么幸福,又想起单相权舍命救他的场景,心痛难耐,喜悲交杂下,他终于失声痛哭。
他不想让单相权看到他哭的样子,更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看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所以才躲到了院子外面。他不知道自己在单相权给的爱里可以脆弱成这样。
单相权不知道单弘为什么突然跑出去,沮丧的垂下手。单相权的记忆渐渐清晰,汹涌的疼痛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虽然当初他毅然决然的上了战场,为了单柏甘愿赴死。可再次醒来后,一切恍若隔世,仿佛他死了一次又活了,竟像过去了一辈子那么久。他这时才真正意识到单柏是真的把他逼上了绝路,真的不要他这个父亲了。这一瞬间,所有的疼痛和痛苦都清晰了起来,他竟有些遗憾自己为何没死,还要活过来,要活着承受被最爱的儿子舍弃逼杀的事实。
聂安和兆炎闻讯赶了过来。刚走到单相权身前,聂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爷。”聂安见单相权醒了过来,激动地不知所措,猝然流下清泪。兆炎见聂安哭了,手忙脚乱的不知怎么安慰好,“义父,义父,您别这样,王爷醒过来了这是好事,别这样……”
聂安边拭泪边道:“对,不能哭,不能哭。”
兆炎抬臂环住聂安的肩,用另一只手帮他擦泪,“义父,王爷会好好的。”
“炎儿。”聂安看着兆炎,任凭他为自己擦去眼泪。
“你们出去吧。”单相权在榻上看着聂安和兆炎的父子情深,觉得心脏难受,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
聂安一开始有些发愣,单相权这是怎么了。
突然,他挥开兆炎为自己擦泪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出去说话。
“王爷怎么了?”出了房间,兆炎还一头雾水。
聂安这才低声道:“唉,怕是想起了大公子。”说罢,聂安把声音压得更低,“那个人真的是大公子?”
兆炎知道聂安指的谁,用力点了点头,“我不会认错的。”
聂安陷入沉思。单相权才刚醒来,肯定不知道大单被灭,单柏被废的消息。该不该把这些告诉他呢,是告诉他单柏死在了大火中,还是告诉他单柏还活着但是成了离国将军白世奇的儿子呢。
不论哪种,对单相权来说都是个不小的刺激。单相权那么爱单柏,就算单柏杀了他他也未必真的不会原谅单柏。可越是这样,现实对他来说就越残酷。单相权用尽半生心血换来了王位,在他死后,单柏竟然连半年都守不住,知道这个消息,单相权该有多痛心。如果告诉他单柏没死,反而跑到敌国成了别人的儿子,这种无情的背叛,对单相权来说会不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可如果告诉他单柏死在了大火中,单相权会不会承受不住这种致命的打击?不管单柏多对不起他,在单相权心中单柏永远是超越性命的存在。
可这些事情是纸包不住火,早晚有一天单相权会知道的。
单相权知道后,必会想办法把王位夺回来,可是那些痛苦,也将日日伴随着他。聂安眉头紧拧。
单弘拼命擦干眼泪,不想让任何人看出他哭过。想着赶紧回去看单相权,单弘快步回到了房外,正好遇到聂安和兆炎。
“怎么不进去?”单弘见聂安和兆炎在外站着,顺口问道。
聂安跟了单相权将近二十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不管单弘的口气多轻松,聂安也看得出单弘哭过。
“王爷如果问大公子的事?”聂安不知单弘要怎么对单相权交代这件事。
“哼!”单弘对单柏怨气极重,沉声反问:“大公子?”
“这,我是怕王爷还惦记着他。”
“他不配父亲惦记着。”单弘口气冷冽。
“可是王爷迟早会问的。”聂安对单相权极为了解。
“他死了!”单弘扔下这句话,就进了房间。
单弘坐在榻边时,单相权还闭着眼睛。单弘知道单相权刚醒,身子还极为虚弱,也不急着和他说话,端起准备好的清粥,柔声问道:“父亲,您昏迷了太久,快些吃点东西吧。”
单相权嘴唇动了动,声音很是微弱:“你说谁死了?”
端着粥碗的手一抖,单弘平静道:“一个手下。”
“我不想吃。”说完,单相权就不再说话。
单弘知道单相权沉浸在被单柏背叛的伤痛里,不再坚持,抬手把粥放回去。
突然,啪的一声,粥碗扣在地上,摔碎了。
“弘儿?”
“父亲,没事……我再去吩咐下人准备一碗。什么时候您想吃了就喊我。吃了饭才能喝药啊。”单弘的口气还是那么温和。
单弘不知道为何碗会摔在地上,他明明看准了才放过去的。单弘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怎么了,突然就会看不清东西,一开始没那么厉害,最近越发严重。难道是他要开始为逆改天命付出代价了?单弘不在乎的笑了一笑,只要单相权能活着,这双眼睛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白世奇啊白世奇,怎么突然多出个白世奇,囧,完全是意料之外。。。
其实一开始想过让单相权设计一个计中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