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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道:“为什麽不可以?”
胡铁花着急道:“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姬冰雁悠悠道:“我看他只怕是老毛病又犯了,别人不喜欢他,他却像苍蝇见了血似的钉住人家,别人喜欢他,他反而要摆架子了。”
胡铁花着急道:“孙子才有这意思,我只不过……只不过……”
他越急越说不出话来。
姬冰雁道:“只不过怎样?”
胡铁花满头大汗,道:“你们想想,像我这样的人,怎麽能娶个公主做老婆?我养得活她麽?若要我乖乖地跟着她做驸马,那更是死也办不到。”
楚留香失笑道:“你想得未免太远了,而咱们的问题却是现在。”
姬冰雁道:“不错,人家如此盛意,你若不答应,我们的计划便要落空,我看你无论如何,这次都非答应不可。”
胡铁花大吼道:“你们若逼我,我可要逃了。”
姬冰雁微笑道:“有我和楚留香在这里,你逃得了麽?”
胡铁花跳了起来,道:“这是我的终身大事,你们为何要逼我?你们还算是我的老朋友麽!你们……你们简直卖友求荣。”
楚留香和姬冰雁对望了一眼,楚留香忽然站起来,道:“既是如此,我就去回绝他吧!”
姬冰雁叹道:“这本是我们叁个人的事,他既不肯替朋友设想,我们又有什麽法子,明天被人家一齐赶走也就算了。”
楚留香叹道:“我只是有些替他可惜………倾国倾城的美丽公主,又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这样的妻子他不要,不後悔一辈子才怪?”
两人一搭一档,一吹一唱,胡铁花不觉听呆了。
楚留香已摇着头往外走,嘴里还不住喃喃道:“只可怜那多情的公主,她听了这话,又不知该多伤心?”
胡铁花忽又大声道:“慢走。”
楚留香道:“为何慢走,让她早些死了心不好麽?”
胡铁花挺胸道:“我考虑很久,已决定为朋友牺牲了,谁让咱们有这麽多年的交情呢?”
楚留香向姬冰雁挤了挤眼,却也大声道:“不行!不行!婚事乃终身大事,我们做朋友的怎能让你牺牲自己,我还是去回绝了他们吧!”
说着话,他又往外走。
胡铁花却已拉住了他,陪笑道:“除此之外,远有……”
楚留香故意装不懂,道:“你还有什麽?”
胡铁花摸着脑袋,吃吃道:“我想,娶个公主虽麻烦,但总比在沙漠里兜圈子麻烦少得多,何况,我……我也实在不忍令人家伤心。”
他说的一本正经,别人却已笑破了肚子。
姬冰雁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这毛病了,敬酒是不吃的,偏偏总要去吃罚酒。
“
只听一人在帐篷外笑着接道:“什麽敬酒罚酒?在下只是在等着吃喜酒哩!”
夜虽已深,但每个帐篷里却还亮着灯火。
石驼仍和他的骆驼在一起,他细心地照顾着它们,似乎他只有在照料别人时,才能忘记自己心里的痛苦。
而世上又有谁愿意接受这丑陋、古怪、又残废的人的照料呢?他只有将这双温情的手,加在野兽身上了。
现在,骆驼们都已入睡,但他却还是呆呆的坐在那里,满天星斗下,坐着个如此孤独,如此寂寞的人。
这景象又是何等凄凉?但其实他此刻并非完全孤独,就在不远处,竟有个人在出神地瞧着他,而且已注意了许久。
石驼自然没有察觉,但楚留香却瞧见了——他刚走出帐篷,就发觉王冲在凝注着石驼。
王冲实在也是个神秘的人物。
他为何会对一个残废的牧人如此留意?楚留香皱了皱眉头,想走过去,王冲却也发现了他,立刻逡巡着走开了,楚留香还是想追过去问个究竟。
他刚追出数步,突听银铃般一声娇笑。
一个黄莺般的语声带笑道:“你不是早就想睡觉了麽?怎地却又变成了夜游神?”
楚留香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琵琶公主。
他勉强笑了笑,道:“这里的夜游神,只怕也不止在下一个吧?”
琵琶公主吃吃笑道:“别人我不管,你半夜叁更不睡觉,是不是又想偷看人家洗澡?”
楚留香乾咳了一声,道:“我本来也许真有这意思,但现在夜游神实在太多了,我还是去睡吧?”他始终没有回头,一面说,一面走。
却听琵琶公主叹道:“喂……你回来。”
楚留香叹了口气,只得停住脚,缓缓回过头。
星光下,只见她眼波明亮得有如银河,美丽的脸上却带着娇嗔,嘟着嘴瞪着楚留香,道:“我问你,你为什麽不理我?”
楚留香嘴里好像有些发苦,苦笑道:“在下怎会不理公主?只不过,既然没什麽事,在下还是想去睡了。”
琵琶公主眼睛瞪得更大,道:“谁说我没有事找你?”
她纱衣在星光下白得像是已透明了,她的面靥,她的手,她的头……在星光下也像是白得透明了。
巴连这无情的风,到了这里,都像变得分外温柔,温柔地吹动着她的衣袂。
她整个人都像是变成了水晶塑成的仙子。
楚留香的心忽然跳了起来,他虽然在拚命遏制着自己,但还是无法不联想到黄昏时,夕阳下,水池中,那有如一朵盛开的芙蓉般美丽的胴体,那一连串流过她晶莹胸膛的晶莹水珠。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犯罪,只有拚命咳嗽,特别大声道:“公主有什麽事找在下?”
琵琶公主咬着嘴唇,忽然展颜一笑。
满天的星光,在这一刹那中,都像是更灿烂辉煌了。
琵琶公主嫣然笑道:“我只是想问你,为什麽别人叫你老臭虫?”
星光如此温柔,夜风如此温柔,她的眼波更温柔如水,而楚留香既不是圣人,也不是呆子。
但就在片刻前,这多情的美丽公主,已和他最好的朋友订下了亲事,为什麽现在却又偏偏来找他。
楚留香只有拚命揉鼻子,他实在无话可说。
琵琶公主的眼波却还是不肯放松他。
楚留香只有垂下头,却又偏偏瞧见了被微风吹起的衣角下,那一双赤裸着的,纤白玲珑的足踝。
琵琶公主柔声道:“我问你的话,你为何不说?”
楚留香无可奈何地一笑,道:“这话你本不该问我的,是麽?是谁叫了我这名字,,就该问谁去,是麽?”
琵琶公主歪头想了想,似乎还未猜出他话中的深意,就在这时,那位大媒人吴青天匆匆走过来了。
楚留香这才松了口气,大声笑道:“吴兄大功告成了麽?”
吴青天笑道:“在下已回覆过王爷,王爷实在开心得很,他虽然知道叁位旅途劳顿,但却又实在开心得非和叁位聊聊不可。”
楚留香笑道:“这也无妨,如此大喜之日,反正我们也是睡不着的。”
他有意无意间瞧了琵琶公主一眼,这意思实在已很明显,谁知琵琶公主却还是不懂,竟向他撇了撇嘴,娇笑道:“不管你说什麽,这句话我非得问出来不可,你逃也逃不了的。”轻盈地转过身,飞也似的走了。
楚留香却怔在那里,实在不懂她是什麽意思?只听吴青天笑道:“既是如此,王爷已在他帐篷里备好了消夜的酒,就请叁位过去吧,做媒的两条腿已快跑断了,这杯酒少不得也是要喝的。”
帐篷里,明烛高照。
琵琶公主正依在他爹身旁,替他倒酒,她瞧见楚留香。姬冰雁和胡铁花进来,就抿嘴一笑。
胡铁花的脸却红了。
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准新娘子居然还敢在人前露面,更想不到他这未来的妻子居然比他还要大方十倍。
标兹王已大笑道:“你们来了,好!好!菜是热的,快坐下来喝一杯”吴青天笑道:“且慢坐下来,未来的女婿,总该先拜见岳父才是。”
琵琶公主居然也娇笑道:“是呀!膘跪下来磕头。”
胡铁花简直做梦也想不到她也会开自己的玩笑,他本来自命脸皮比城墙还厚,现在却红得像是块红布。
楚留香和姬冰雁使了个眼色,在後面轻轻一推。
胡铁花就『噗咚』跪了下去,脸却已红到脖子上了。
标兹王大笑道:“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七八个好字,自怀中取出了块大如鸽卵,碧光流动的宝石,向胡铁花送了过去,又笑道:“天方之石,佩之吉祥,你收下吧!”
灯光下,只见这宝石光芒流转不息,胡铁花纵不十分识货,也看得出这宝石乃是价值连城之物,红着脸讷讷道:“如此厚赐,怎敢拜领?”
楚留香微笑道:“老泰山所赐的见面之礼,若不拜领,便是不敬,你还是收下吧!”
他却是识货的,一眼便看出这宝石竟是中土极为罕见的猫儿眼,价值之珍贵,绝不在那『极乐之星』之下。
这龟兹王随随便便地就将如此珍贵之物送给别人,为何偏偏又对那『极乐之星』的下落,看得那般严重?楚留香面上虽仍带着微笑,心里可又添了几分疑虑。
突见一个明眸善睐,巧笑嫣然的少女,从後面盈盈走出,拜倒在地,黄莺儿般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龟兹异语,别人也听不懂。
只听龟兹王捋须笑道:“王妃的病体已有了起色,就让她出来坐坐也好。”『吴氏双侠』中的二侠『白云剑客』吴白云笑道:“莫非是王妃也想出来瞧瞧女婿麽?”
标兹王笑道:“正是如此,她缠绵病榻已有许久,不想今日有了喜事,她竟能出来走动了,莫非这就是中土人士所谓的冲喜所致?”
笑声中,已有几个锦衣少女,扶着个长裙曳地,云鬓微乱,仪态高贵,不可方物的丽人,缓缓走了出来。
她星眸微晕,面上还带着叁分病容,却更平添几分娇艳,她年纪虽已不小,但看来却仍是艳光照人,天姿国色。
众人都不禁垂下了头,不敢平视。
只有楚留香,他认为上天既造出了这样的绝色,你若不能欣赏,这不但辜负了上天的好意,而且简直是在虐待自己。
琵琶公主已巧笑着迎了过去,龟兹王也站了起来,一叠声道:“还不快扶王妃坐下,快快……外面的子为何还不拉起?”
这位风流自赏的龟兹王,对他的王妃,却显然爱之已极,就像是生怕她忽又凌风而去。
标兹王妃盈盈坐了下来,她虽然坐着不动,但眼波一瞬间,已是风情万种,令人几乎不能呼吸。
琵琶公主竟指着胡铁花笑道『就是他!』胡铁花只觉全身的血都『轰』的冲到头上来了。
标兹王妃嫣然道:“好!很好!”
她伸出白玉般的纤纤王手一挥,後面的少女已托着个玉盘过来,玉盘上宝光灿拦,也不知道有多少宝物。
琵琶公主笑道:“这是我母亲给你的,收下吧!”
这次胡铁花非但不敢推辞,连客气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十二章 变生肘腋
标兹王举杯大笑道:“高朋满座,家有喜事,人生的乐事,还有什麽更甚於此,来!来!来!镑位且与小王痛饮叁百杯。”
於是大家欢然举觞,果然是喜气满堂,其中可苦了胡铁花,眼见美酒当前,却像个小媳妇似的,连头都不敢抬起。
常言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但这位龟兹王妃的眼睛,有意无意间,却总是在打量着楚留香,她只浅浅啜了两酒,就盈盈站起,嫣然道:“但望各位尽欢,我体力不支,要先告退了。”
楚留香目送着她走出去,竟似发起呆来。
姬冰雁悄声道:“别的女人你却不妨去打主意,但这是人家的王妃,你可千万不能转糊涂心思。”
楚留香笑了笑,像是想辩驳,却又闭住了嘴。
只听吴青天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