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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老鹰见到剑芒闪烁,寒气森森,齐都高飞而起,盘旋于空中。
石砥中呼了口气,脚下移动,朝茅屋跃去。
谁知他脚步方一移动,一只灰白的巨鹰突自茅屋冲出,长鸣—声,自空急泻而下。
石砥中只觉钢喙似剑,犀利无比地射到,他轻哼一声,剑旋半弧,斜划那灰鹰腹部。
他剑式飞快,岂知那只灰鹰竟似通灵一样双翅一展,庞大的躯体己腾空而起,双翅迅捷地掠下,向他头上抓到。
石砥中心里一惊,忖道:“这灰鹰下击之式,真似天山‘天禽剑法’中‘鹰搅苍宇’之式……”这念头有似电光掠过脑际,他头一沉,长剑陡然上刺,—式“鸿飞冥冥”挥出。
他现在的功力非同小可,这一式天山镇山剑法,使出来较之任何天山高手都要犀利。
剑刃咻咻划过,几片羽毛落了下来。
那只灰鹰一敛双翼,长鸣一声,俯冲而下。
就在此时,群鹰翔空云集,也都急冲而下,向各个不同之方位落下,尖喙似剑射到。
石砥中悚然大惊,生似陷于数十名剑手的剑阵之中,较之遇见四大神通的剑阵尤有过甚。
未能容他细细端祥思量,他运剑一立,浑身真气自每个毛孔逼出,刹那之间,全身的衫袍高高鼓起,坚愈铁石。
一剑引出“将军盘岳”“将军弯弓”“将军挥戈”,漫长的剑气弥然发出,剑虹蓦然涨暴……“呱呱”怪叫,残羽飞散.刹时之间,鹰群飞散,落得一地的鹰尸。
石砥中满面红晕,身上的衣服溅得数点鲜血。
他抬头望着飞去的鹰群,吁出一口大气,收回护身的气功。
这三个剑式施出,使得他真力消耗不少,低头看到地上的鹰尸,他忽想到自己在天山时,天山老人对他所说的话来。
他忖道:“这些老鹰莫非师祖天山神鹰所养的……”他这念头还未想完,突地茅屋的柴扉一响,里面走出一个枯瘦高大,满头白发,白髯垂胸的老者来。
他手拄一根拐杖,佝偻着腰,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嚷道:“谁敢杀我的鹰儿?谁敢杀我的鹰儿?”
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看到了石砥中,叫道:“原来是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他一提拐杖,狠狠地朝地上一顿,怒嚷道:“你看我快死了,来杀我的鹰儿,那死贱人倒又找了个好面首……”他连咳两声,吐出一口痰来,倏地只见他撮唇怪啸,那些翔空的老鹰都落在茅屋之上。
这老人右手持的拐杖上,停着刚才那灰翼勇猛的大鹰。
他伸出左手轻轻抚摸了下灰鹰的羽毛,自袖中掏出一支短笛来。
但见他横笛于唇,一缕清音袅袅飞出……石砥中剑眉微皱,缓缓地向茅屋行去,他走到那小溪旁一块平坦的大石上站定,扬声道:“老前辈,在下来自中原,是要……”笛声一转,急促的音韵,泛起无数的杀伐之声,群鹰怒鸣,一齐飞起……“呱呱”之声掩住了他说话之声,那些苍鹰三三两两地成群滑翔于空中,朝着石砥中怒鸣。
笛声急转直上,颤音几缕穿过鹰呜之声传来。
空中群鹰倏地往四外一散,回旋飞舞,交错不停,风声飒飒里,逼近了石砥中。
石砥中只觉眼花缭乱,看到那些苍鹰三两成群,仿佛是要扰人眼目,以便乘隙攻下。
他右剑平胸,左掌贴住小腹,凝神静气。如同面对绝顶高手。
因为他知道现在鹰群有人指挥,若是自己稍有不慎,便将被鹰爪撕裂。
突地,那只灰鹰长鸣一声,风声扬扬,巨翼掠空,自侧面有着几只苍鹰平翼扫下。
石砥中身形未动,一剑斜分,急撩而去。
就在他出剑之时,眼前尖喙急冲,朝他面门啄到,迅捷无比。
他上身一侧,剑尖一抖,颤出一缕凄迷的剑影。
风声急啸,身后巨爪似锥,击将下来。
这似是连环的三式,以不同的方位,不同的方法,击出这密若铁桶的混合一击。
石砥中只觉身外狂风飞扬,几欲将他扇得乘风飞去。
那锐利的钢爪,已将碰及他后颈……
陡然之间,他大喝一声,身形斜穿而出,左掌倏然翻出,一股刚劲的掌风劈将下去。
他剑式运行,走的乃是昆仑路子,迎着那急速冲到的苍鹰连挥六剑。
剑芒霍霍,羽毛飘飘,狂风回旋,击得小溪中的水珠都迸溅而起,溅得石砥中一头一脸都是。
那些苍鹰一击不中,立即便振翅直上,是以轮回不停,分别以尖喙,钢爪,巨翼,冲击而下。
石砥中必须承受那冲击而下的千钧风力,又须防备自不同方位攻来的苍鹰,直把他累得头上冒出汗珠。
他若非仗着昆仑轻功神妙,能够飞快地移动身形,早就被这种围困合击的鹰阵所伤。
他咬了咬嘴唇,忖道:我倒要问清这白发白须的老人,是否乃是失踪数十年的祖师天山神鹰,但是这种绵绵不断的攻击,叫我怎能够住手?若是施出剑罡与“般若真气”的活,又恐他真是师祖。
他大喝一声。长剑划出一个大弧,喊道:“老丈,你叫这些苍鹰停一下,我要问你两句话……”那老人仍然横笛于唇,吹着短笛,并没有回答他什么。
石砥中怒喝道:“你再不停我叫这些老鹰死得干净。”
那老人仿佛石头雕成的一样,没有动一下。
石砥中咬一咬牙,正要施出剑罡之际,突地身后风声一响,急射而来。
他身形一转,未能聚劲凝气,发出剑罡,手腕一麻,已被那急掠面至的灰鹰将手腕抓伤。
他闷哼一声,一个肘槌击出,击中那灰鹰腹部。
那灰鹰低鸣一声,一沉之际,立即升将起来,双爪之间,已将石砥中的长剑抓住,飞向空中。
石砥中右臂衣衫撕破,血迹立即渗到衫上。
他深吸口气,双足如同钉在石上,左掌一翻,潇洒地拍出一掌。
“般若真气”弥然发出,宏阔的气劲嗤嗤直响。
“呱呱”怪鸣,四只飞在他头顶上丈许的苍鹰,齐都遭到这沉重的一击。
羽毛飞得半空都是,那四只苍鹰敛翼坠地。
石砥中急喘口气.目光掠过溪中血红的流水,那是鹰尸落在水中所致……那老人浑身颤抖,目中泛出泪水,苍白而枯瘦的脸上现出红润之色……他向前急跨两步,笛声一转为悲惨之音,细若游丝的颤行于空气中。
那些苍鹰也都和声悲鸣,回旋空中。
石砥中恻然地道:“老前辈……”
他活未说完,那老人双眉倒轩,笛声急转刚强宏亮,杀意蕴于音韵之中……石砥中见到头上鹰群急旋而下,看来又要展开一次攻击,他石手伸进怀里,掏出那支金光灿灿的短戈出来。
他知道自己若以肉掌相对,是不能应付再一次的攻击,因为他不能尽以威力无俦的“般若真气”应敌,那将使他真力消耗殆经…群鹰一旋,飞落而下,又将猛攻冲击。
突地,那老人大喝一声道:“回来!回来……”他向前走了数步,颤声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会有这支金戈!”
石砥中一愕道:“在下石砥中,乃是昆仑弟子……”那老人愕然道:“昆仑弟子?”
他咳了两声,怒道:“昆仑弟子怎会有金戈?”
石砥中目放精光,大声道:“在下乃石鸿信之子,也是天山掌门之人。”
那老人浑身一颤,道:“天山掌门?你是天山掌门?”
他陡然脸上泛起一丝黯然之色,喃喃道:“我也是天山掌门,天山掌门,那石鸿信不是我的徒儿吗?”
石砥中欣然道:“前辈就是天山神鹰了?”
那老人喃喃念一下,一挺腰肢,沉声道:“天山神鹰就是我!”
他话刚说完脸色一变,吐出一口鲜血。
石砥中赶忙跃身过去,道:“师祖,你……”“不要慌,不要慌……”他轻轻摸挲着金戈,喃喃道:“苍天有眼让我死前还能看到金戈,天山有幸,能出了你这么个好弟子。”
石砥中只见这苍老的天山神鹰,脸上皱纹深刻,雪白的胡须上沾着血迹,佝偻着的腰背,令人有一种深沉的感触。
他暗叹口气道:“师祖,你怎么了?”
天山神鹰摇摇头道:“我本当早就死了,一直在苟廷残喘,为的就是这些鹰儿,还有我天山之事,现在……”他惨笑道:“我就算立即死去,也会瞑目的。”
石砥中皱眉道:“师祖你别这么说,今日我石砥中既然来了灭神岛,非救你出去不可!”
天山神鹰凄然苦笑道:“进屋里去,我要问问你天山近况……”石砥中伸手要扶他,天山老人双眼一瞪道:“我不要人扶,我还没死!”
他拄着拐杖,走进茅屋。
石砥中跟随而去,他一进屋里,只见一个土坑,坑旁一个火炉,里面烤着一条鹿腿,在坑上还有一个大钵子,里面装着冷水。
他的目光一掠而过,便转到坑边的土墙之上。
墙上的斑斑血迹,都成了褐黑之色,室内阴暗,更使人有种凄凉之感。
天山神鹰在坑边坐下,苦笑道:“十八年来这儿都没人来过,你就坐在坑上吧!”
石砥中拱手道:“谢师祖赐座。”
天山神鹰挥了挥手,叹了口气道:“三十年这非人的生活,使我一变成活死人一样,我简直不能记起天山,不能记起中原……”他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着,深沉而寥落的气氛刹时笼罩着整个茅屋中。
石砥中默然地望着天山神鹰,他几乎不能说出有关自己与天山所遭遇的事。
这种凄凉的情景,使他忆起遇见天山老人时的情形来,那也是一样苍老而孤独的老人……天山神鹰重重地叹了口气,垂下苍苍白发的头颅,轻声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石砥中道:“师祖你不要伤感,今日能遇见你,确实是不易之事……”天山神鹰抬起头来,睁开满含泪水的眼睛,问道:“呃!我还没问明白你怎会到这岛上来……”他似是想到什么,愕然道:“你是说你已成了天山掌门?
难道我那徒儿已经……”
石砥中默然道:“师伯已经鹤驾归西了,徒孙此来一方面是受他老人家所托付,二方面是家父也困于岛中……”天山神鹰浑身一震,道:“你是说他已经死了?我那二徒儿也被困岛中?”
他话刚说完,便吐出一口鲜血,洒溅在地上。
石砥中双眉轩起道:“师祖,你老人家是否身受重伤?可要徒孙……”天山神鹰摆了摆手道:“你不要急,我这是色痨之疾,加上被那贱人将筋骨挫伤,以致每天都要昏迷一个时辰。”
他急喘两口气,继续道:“刚才我以为你是那贱人派来的,杀了我那么多鹰儿,所以我拼了老命吹笛……”道:“徒孙,记住,一定要杀死那贱人,她……”他那微弱的声音陡然又转为硬朗,喘着气道:“她会迷阳之法,你要小心着,千万不要看她的眼睛,要下狠心杀了她……”他说到最后,咬牙切齿,右手抓住石砥中,握得紧紧的,那枯瘦的手上,一条条青筋露现,皱纹重叠……石砥中只觉心中泛起一股难受,直想哭出来。
他咽声道:“我一定要杀了她……”
天山神鹰露出一丝浅笑,沉声道:“我一生只做错一件事,是以用三十余年的岁月来忏悔,所以,你要小心为人,切莫踏我覆辙……”他深深叹了口气,道:“本门的许多武功手籍,都已被那贱人拿去,我看你武功博杂深奥,也用不到了。至于那些鹰儿……”他自言自语道:“他们本该遨游天空,凭风飞翔的,我又何必再困住他们呢?让他们去吧……”石砥中心里沉重无比,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