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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大宝嗫嚅道:“这怎么可以呢,小的我!”
顾剑南诚挚地道:“虽然并非每个人都有高贵的出身,但是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没有人能够凭藉他的出身而瞧不起其他的人,所以你我自然也能成为朋友。”
他这番话说得傻大宝目瞪口呆,真不晓得他这句话的真正含意是什么。
要知这种生而平等的思想,若在今日说起,是很普通之事,谁都会知道的。
但是在以前那种封建社会里,阶级的分别最是严格,就算是在武林中,也存有门户之见,自然不会有这种平等思想。
顾剑南说出那一番话也只是因为一时的感触,其实他抓住这个意念,有如夜空偶然一现的雷光,只是瞬息间的事。
傻大宝摇了摇头道:“这个小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如此放肆,客官我看,你还是快点抹个澡,让小的帮你把膏药敷上吧!”
顾剑南说出那番话后,想了半天,方始叹了口气,忖道:“这种阶级的观念,深植在每一个人的心里,不知要到那一天才能够消除!”
他也不再坚持已见,因为他知道以傻大宝这种人必然不会想通这人生而平等的道理,他又何必多费口舌呢?他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也要早点睡觉了!”
傻大宝把壶里的水倒进摆在炕边的木盆中,然后自怀里掏出一块膏药,放在烛火上慢慢的烘烤。
顾剑南抹了个澡,觉得舒服多了,他用热手巾在肩上伤处敷了几次,觉得肌肉已不若方才那样疼痛。
傻大宝等他抹好了澡,把手里拿着的膏药,往顾剑南肩上伤处贴好,然后道:“客官,您喝点酒睡吧!”
顾剑南穿好衣衫,道:“大宝,你要不要也喝一点祛祛寒?”
傻大宝摇了摇头,道:“不了,小的忙了一整天,也该去睡了!客官你一个人慢慢喝吧!”
顾剑南望着他那张诚朴的脸,颔首道:“你去吧!”
傻大宝端起水盆道:“明天小的找个剃头的来,替客官把胡子剃掉,这样您就显得精神更好一点了。”
顾剑南笑道:“别忘了,还替我找个郎中来?”
傻大宝:“小的不会忘记的,客官您放心好了。”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顾剑南突然喝道:“大宝,你等一等。”
傻大宝闻声止步,转过身来,问道:“客官,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顾剑南伸手到包袱中掏出一锭银子,走了过去道:“这个你先拿去吧!”
傻大宝脸色惶恐地道:“客官,您这是做什么?”
顾剑南把银子塞在他的怀里道:“我住店、喝酒、请郎中,不都需要钱吗?你先拿这锭银子去,不够的明天我再给你。”
傻大宝嗫嚅道:“客官要不了那么许多,您给的足足有十两银子,而这些……”顾剑南没容他说下去,道:“不要再噜嗦了,快去吧!”
傻大宝被他推到门口,道:“那么,客官,小的就替您保管……”顾剑南道:“什么保管不保管的?剩下多少,就算赏给你的吧!”
傻大宝一楞,道:“什么?赏……赏给我,这……”顾剑南不再理会他,把门一关就上了闩,然后走到桌边,拍开酒坛封泥,仰首喝了一口。
酒很辣,呛得喉咙直冒火,他咳了一声,挥袖抹去嘴上的酒渍,挟起一块腌菜放在嘴里嚼着。
风雪之夜,他在雪地里奔波了有一个时辰之久,这时处身在温暖的屋中,虽然酒太辣,菜太差,喝起来却份外有味。
烛影摇曳,顾剑南就这么坐在桌边独饮独酌,不一会便将坛里的酒喝去一大半。
他只觉全身炙熟恍如火烫,站起身来,正要解去身上衣服,竟觉得头有点昏,胸中酒气往上直冒,差点站立不住,赶忙扶住桌子。
他望着桌上盘中剩下的几颗土豆,喃喃道:“酒喝够了,我也该睡了!”
吹熄了烛火,他跌跌撞撞的走到炕边,然后躺了上去。
身躯才一躺平,他犹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轻碎的铃声,那正是马身上系着的辔铃声响。
那一阵铃声自远处传来,直到客栈门口方始停了下来,接着便听到一声轻柔的声音道:“爹,我们就在这儿歇一晚吧!”
顾剑南神智正在昏昏沉沉之际,猛然听到这个声音,全身一震,自炕上挺身跃起,失声道:“冷雪,那是冷雪的声音!”
他身躯一离开土炕,立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立身不住,重重地摔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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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穷理·天道·大智若愚
一夜的风雪,给大地添上一层新装,到处都是粉装玉琢的,极目望去,玉树琼枝,只见天地间是一片纯白的,仿佛是一大块凝结的玉……傻大宝披起了衣衫,睡眼惺忪地套上了鞋,然后打个哈欠缓缓地走到屋角,拿起一柄竹帚,走到门口,拔开了门闩。
这是他每天早晨都要做的例行工作,把店门打开,清扫干净,然后取下挂在墙上的灯笼唤醒掌柜的,再到旁边院落里准备马匹,再站在店门口哈着腰送客人上路。
昨晚,直到夜深之后,他还接了两批客人,所以睡得晚了些,起床时也觉得困倦之极。
他打了个哈欠,拔开门闩,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堆积在门口的雪已随着门闩被拔开,而倒了进来。
傻大宝不禁吓了一跳,一拉开门,只见门口堆积的雪,足足有半个人高,张眼望去,街道上也都积雪四尺,不见一个人影。
他抬起头来,只见灰蒙蒙的天空,尚有鹅毛似的雪花片片飘落,每一户人家的屋顶上都铺上一层厚厚的新雪,一条条的冰珠从檐角挂下,颇为美丽。
他喃喃说:“立冬以来,这是第一次雪,怎么会下得如此之大,看这种光景,恐怕要好几天才能天晴!”
他话声未完,背后一个声音接道:“嗯!这场大雪恐怕要好几天才能停得了!”
傻大宝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身穿褐黄长衫、足登寿字履的长髯老者,正负着双手站在自己身后。
他认得这个老者正是昨夜最后来到的那四个客人之一。
他更记得清清楚楚,那四个客人中两个是老人,两个则是年约十八岁左右的少女。
昨夜,他虽然仅仗着昏黄的灯光瞥了那两个少女一眼,却也使得他一晚都没安睡,敢情那两个少女长得美如天仙,他有生以来竟是第一次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因而他在目瞪口呆之余,一夜都没睡好。
一看到这长髯老者,他的脑海里不禁又回想起昨晚所见到的那两个少女的倩影!
他脑海中绮念丛生,却因为那个长髯老者威严的目光而清醒过来。
望着那老者颔下雪白的长髯,他口吃地道:“老爷子,您……您起得真早!”
那个长髯老者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道:“嗯!老夫一向是早起惯了的,虽然昨夜风雪纷纷,却也不耐久睡!”
傻大宝脸上堆着笑,道:“是呀!年纪大的人,总是睡不久的,老爷子,要不要小的替您去预备些热水洗脸?”
那长髯老者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要看一看今年的这场新雪,而且你还要把门前的积雪清扫干净,不必麻烦了。”
傻大宝被他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每天清晨所要做的例行工作,慌忙地拿起靠在门边的扫把。
那老者看到他这么慌张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问道:“我看你倒好像没睡醒的样子,否则怎么会这样慌慌张张的?不如让老夫来替你扫去门前的积雪……”傻大宝闻言一楞,双手把竹扫把抓得紧紧的,似乎惟恐那老者会夺过去似的。
那长髯老者微微一笑,道:“看你那样子,老夫说的不错吧!”
他又摇了摇头,笑道:“你放心好了,老夫不会夺去你手中的扫把,你又何必抓得那么紧?”
傻大宝这时也觉得自己这样的动作太过紧张了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小的并非这个意思,而是老爷子你是何等尊贵之人,岂能够替小的扫去门前的积雪?
等会儿让我叔叔看见了,小的不被骂死才怪!”
那长髯老者微微一笑,道:
“老夫在家中也时时扫地扫雪,事实上这也算不了什么,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傻大宝嗫嚅道:“不是小的过于紧张,而是方才老爷子您悄悄的来到身后,着实把小的吓了一跳,所以……”长髯老者笑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倒错怪你了!”他话声微微一顿道:“我看你这个倒也很诚朴可爱,数十年来,老夫只见到人心愈来愈险恶,愈来愈是狡猾,像你这样老实忠厚之人倒也少见了。”
傻大宝喃喃道:“老爷子您太过夸奖了,其实小的最傻不过了,我叔叔便当骂我傻,而别人也称我为傻大宝……”那长髯老者道:“世人每自以为聪明,天下没有一个人自认是傻瓜,像你这等自认为傻之人,的确少见……”他掀髯感叹地道:“为人处事,最难之处便是自认为傻,其实大智若愚,世人多不知此理,而偏欲卖弄聪明,勾心斗角,竭尽智力,以致江湖纠纷日起,天下苍生不宁!”
傻大宝不解地望着他道:“老爷子,您说的话太过深奥,小的一点都听不懂。”
长髯老者感叹地道:“听不懂也好,其实世事懂得愈多,愈是使人痛苦,还不如不懂的好!”
傻大宝摇着头,不解地道:“老爷子,您这番话,小的更是不懂了,小的只听说过人要读书,要明白世事,懂得人情世故,还没听过如您老说的愈是不懂愈好!”
长髯老者沉声道:“何止你不懂?老夫行年六十有九,直到最近方始悟出此理,以往老夫还不是认为穷理致知,以毕生精力苦研绝学,谁知后来却发觉天下任何事情都是一样,愈是穷其深奥,则愈是痛苦!”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拍了拍傻大宝的肩膀,微微一笑道:“我说的这些话,你是不会懂得的,事实上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够懂得?”
傻大宝哈哈地一笑,道:“是的,老爷子您说的话太过于深奥了,小的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这就跟昨夜那个年轻客官一样,他说的话,小的一句也听不懂!”
那长髯老者颇为惊奇地啊了一声,问道:“有这样的事?你且说说那人说过些什么话你听不懂?”
傻大宝摸了摸后脑勺,道:“那个年轻的客官大概比老爷子您早到一个时辰,他曾经要小的直接称呼他的名字,老爷子,你想想我们这些做伙计的怎敢称呼客官的姓名,当然小的不敢罗,谁知道那位客官却说出一番道理!”
那长髯老者非常注意地问道:“他说了些什么来着?你说给老夫听听看。”
傻大宝道:“那位客官说的话小的虽不懂,不过还记得他大概是这么说的!”
他沉吟了片刻,道:“他说,每一个人都是生来平等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因为出身的不同而瞧不起别人!”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继续道:“在做人的基本条件下,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尊严,而不能够随着出身的高低尊卑,划分等级,也就是说人是绝对平等的!”
说到这里,他望了望那长髯老者,讪讪地道:“那位客官说得很多,小的也不能够完全记得,不过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老爷子,您想想看,小的身为这个客栈里的伙计,怎能照他所吩咐的那样,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他把话说完了,只见那长髯老者右手轻轻抚着颔下花白的长髯,默然沉思,竟似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
傻大宝楞了楞,问道:“老爷子,您怎么啦?”
那老者依然抚髯沉思,没有理会他。
傻大宝愕然忖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