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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国家卫生管理部领导赞许的目光中,从专家们肯定的发言中,从同行经销商羡慕的交谈中,石天明知道,这次活动是极为成功的。
在医疗这个专业性、竞争力极强的行业,凭他一个小小的内科大夫,为了取得今天的成功,他付出了整整八年的努力。八年啊,一个抗战。今天,是他庆祝“八年抗战”胜利的时候了。
因此,他请来了他的父母。他们一直站在一个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骄傲地望着主席台上的儿子。他们心里一定在想,这“丑小鸭”什么时候变成了“白天鹅”?
他请来了好朋友余天。他们曾一同下海南、闯深圳、跑内蒙,采风、摄影、摄像,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此刻,他还是那付潇洒的样子,太阳镜斜挂在T恤衫领口上,斜背着相机,嘴角永远含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他旁边站着的那个漂亮女人叫景晨,是石天明十来年交情的女友。她和余天说说笑笑闹得还挺欢。
他还请来了夏晓蝉,一个他十多年了还没有忘掉的姑娘。此刻,她还是那么文静,那么清雅地站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如果当时自己不是一时糊涂承诺焦守英;如果当时他娶的是这个姑娘,那石天明的历史恐怕要重新改写了。
在人群最前排的中心位置,站着一个仪态万方的女人,她叫柳卉婷。她是时下石天明处心积虑要获取的一个项目抗生素X—1号的外方首席代表。石天明专门把她请来,就是要向她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明天下午,他就要和她进行实质性谈判。如果他能顺利拿到这个项目的全国总代理。那么,华兴公司的历史将会有辉煌的一页。
这时,一个身影从柳卉婷面前掠过,然后钻到人群中又消失了。石天明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他看见了焦守英,这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一纸婚书犹如一根绳索把他们死死地绑在了一起。真想挣开它。可是,又谈何容易?此刻,当丈夫堂皇地坐在人民大会堂主席台上的时候,她在想什么?她好象显得很焦躁。目光四处游移。一会儿,她鬼影般地消失了;过一会儿又鬼影般地冒了出来。这种时候见她真是败兴。但谁让她是他的老婆呢?这是她夫贵妻荣的机会,少了她,还不闹个昏天暗地?
可没少她,不也同样要闹个昏天暗地?
石天明百思不得其解,今天这种日子,那怕夫妻关系再紧张,也毕竟是一件值得同喜的事。退一万步说,与她无关吧,那她也是亲眼看见这十几天我为这个活动早出晚归通宵达旦的,眼睛都快熬出了血。总得有些恻隐之心吧。再退一万步说, 没恻隐之心也罢,今天既没招你也没惹你,下午我在主席台上又能有什么叵测的居心抓在了她的手里。这个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
石天明想到此双目紧闭,希望快快睡去。
但不料一个枕头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脸上。这下可把他气疯了。石天明是个血性男人。这年复一年日一复一日的忍不为别的,只为女儿丹丹。为了让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为了让孩子有一双完整的父母。因此,好几次他下决心结束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卷起铺盖搬到公司去住了。但最终架不住这个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不成,就扯着孩子,一次次深更半夜来找石天明,让他回家。望着女儿可怜巴巴的神情,睡眼惺松的泪眼,石天明更加憎恨焦守英,也就更加怜惜女儿。最终,还是一次又一次在女儿的呼唤中搬回了家。但焦守英却不思悔改,反而如找到了胁迫丈夫的法宝似的,越来越肆无忌惮。还是为了女儿,也为了华兴公司正处于关键的发展时期,石天明尽可能地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不料这女人又把丈夫的宽忍当成了软弱,今天居然放肆到这种地步。
石天明一把抓起脸上的枕头,狠狠地扔到地上。他“忽”地坐起身,掀被下床,穿上衣服就要离开这令人做呕的女人。
不料,此举如捅了马蜂窝。
焦守英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我说你怎么花这么大心思去操办这个新闻发布会呢,原来是为那个女人。我今天到了会场就感觉味道不对。瞧那骚娘们上窜下跳的样子。一会儿拍你一下一会儿蹭你一下,时不时亲热得快把嘴巴凑到你的脸上了。你还一会儿把这个女的介绍给部里的领导,一会儿介绍给专家。全场的风头都让她占进了。石天明啊石天明。我爱你爱这个家,我为你奉献了我最宝贵的青春。只要求你忠实于我。这都办不到。今天,我做为你的正式夫人,不见你把我带到任何一个头面人物面前,仿佛我与你无关。到是那个女人,被你众星捧月一般。你安的什么心?!”
石天明在焦守英絮絮叨叨了半天以后,才弄明白这个女人一下午神出鬼没的原来是抓“情敌”去了。而且竟然抓到袁明平的夫人尚丹萍那儿。袁明平是他多年的挚友加合作伙伴。尚丹萍是被石天明请来负责接待会议的专家学者的。尚丹萍爱交际,图热闹,喜欢大场面。这种场合请她无疑最为合适。却不料焦守英的文章做到尚丹萍身上去了。石天明不禁厌恶地骂了一声:“神经病。”
话音未落,茶几、柜子、桌子上的搪瓷工艺品,一瞬间风卷残云般全落了地。焦守英还觉意犹未尽,“通通通”跑到厅里的饭桌上抓起一把碗筷勺摔到了地上。一边疯了似地哭喊道:“我是神经病。你竟敢女人骂我是神经病。好,我就当一回神经病给你看看。”
石天明彻底地被激怒了,一把抓住正疯狂砸东西的焦守英, 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焦守英嚎叫一声扑了过来,抓住石天明又抓又撕又咬又打又踢。那架式,和疯人院里出来的人不贰。石天明气得心肺都要爆炸了。真想放一把火把这家烧了一了百了。他大吼一声:“焦守英,这是最后一次让你胡闹。我他妈的跟你不过了。”说完连外衣都没穿就往外冲。
披头散发的焦守英愣了愣。见男人已冲出了门,忙追下楼。
石天明一口气冲到院子里, 手哆哆嗦嗦的怎么也打不开车门。这当儿,一声嚎哭又如惊雷般响彻寂静的夜空,大有把沉睡的城市吵醒的架式。石天明连忙捂住她的口。她见状更加来劲。挣脱石天明倒在地上就打滚,边滚边说:“你要不回去,我死给你看。”
楼上响起重重的关窗声,显然在表示抗议。
石天明把下唇都咬出了血。他望望这一幢沉睡的大楼,一跺脚转身上了楼。
回到一片狼藉的卧室,他三下五除二脱去了衣服,钻进了被窝。
不一会儿,焦守英也上了楼,锁好门,进了卧室。
石天明一双喷火的眼睛盯着焦守英,一字一顿地说:“你让我回来我回来了。你他妈给我马上睡觉!再闹你别想再见我了!”
焦守英被石天明此时此景的力量震慑住了。她是这样一种女人:你忍的时候,她不顾一切;但你真豁出去了,她反而会畏惧起来。
因此,石天明钻进被窝里以后,她没再闹。悻悻地也钻进了被窝。
时钟已指向凌晨4点整。
上床后,焦守英那边很长时间没有动静。然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压抑的哭泣。再往后,她把手伸进了石天明的被窝里。但石天明浑然不觉。疲惫不堪的他早已进入了梦乡。但又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中,好象有人在抚弄他。他觉得很舒服,好象又很痛楚。于是他一会儿迎合,一会儿拒绝……
然后他梦到了雷电交加的大雨中,他和一群野狼做殊死的恶战。一头头野狼高大凶狠,撕碎了他的衣服,撕裂了他的皮肉。他挣扎着、扭动着,但手脚好像被捆绑住了一般不能动弹。这时一头披头散发的大母狼,张牙舞爪地向他扑将过来。一双长长的獠牙恶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喉咙。一腔热血从喉咙里喷射出来。他的眼前顿时血糊糊的一片。模糊中看见大母狼长着一张焦守英的脸……
他大叫一声惊醒过来,一头冷汗。看墙上的挂钟已指到八点,急忙一掀被,翻身就要起床。他甚至没有时间回味刚才的梦。他要赶回公司准备资料。下午将是和柳卉婷的那个决定他公司命运的会谈。
“你别走!”焦守英大吼一声,石天明吓了一大跳。一种深深的厌恶浮现在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他站起了身,甚至懒得回头看一眼女人肯定如梦中大母狼一般披头散发的脸。
“你别想走!”女人从背后扑将过来,一双手死死地拽住了他的一支胳膊。男人沉默地伫立着。怒火在沉默中又开始腾腾燃烧。他低头望望自己肌肉发达的臂膀,真想一挥手把那个女人的脸打个稀巴烂。但他强忍着,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襟,不让自己的怒火再一次爆发。
但地上满是泛着银光的瓷片,掀翻的椅子,推倒的茶几,遍地狼藉的枕巾枕头锅碗瓢勺……无一不在提示他昨晚发生的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可这个讨厌的女人今天还要纠缠他。
而他没有时间和她纠缠。于是他继续强忍着,强忍着。终于一口恶气被他生生咽回了肚子, 这才缓缓地回过头来,一字一顿地说:
“你松手。”
“不!”焦守英一声尖叫。
“松手!!”石天明已经在低吼。
“我不松手,你这混蛋。昨晚上还和我一个被窝睡呢,怎么他妈的一睁眼就翻脸不认人。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你老婆。不是你外面乱搞的那些妓女!”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到了焦守英的脸上。
女人又一次疯了。
她扑上来撕咬踢抓。
不到七个小时的两个混战真把石天明逼疯了。愤怒中他给焦守英父母家挂了电话。说:“你们若不能在半小时内赶到,这儿就是两条人命。”
不到二十分钟,她父母兄弟都赶到了。大家一起劝焦守英。焦守英见娘家人来了,更加撒开了哭嚎。
在焦守英痛说革命家史的当儿,石天明已装备整齐。
临出家门,他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家我不要了!这个婚我是离定了!从今天起,我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说完摔门而去。
身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石天明的血一阵阵往上涌。心中闪现的唯一念头就是:结束了!这种日子该结束了!!
他像喝醉酒一样,把他那辆白色的“桑塔纳”在长安街上开得东倒西歪。快到公主坟大转盘的时候,险些撞上一辆吉普车。对方一个急刹车,他也一个急刹车。一瞬间双方脸都吓得刷白。这一下,他清醒了。紧接着便是一阵后怕。他看到了转盘边那根水泥柱子。那个差点让他丧命的标志。
一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也是这么一场昏天暗地的混战。一夜无眠的他,昏昏沉沉地骑上摩托,在一片迷迷糊糊的车海人海里穿行。拐弯的时候突然被横插过来的一辆轿车撞出几米外。摩托车在空中打了两个滚,躺在了马路中央。石天明也在空中打了几个滚,撞到了十几米外的那根石柱上。可幸的是,他身后的那一大包书和衣服救了他。背包居然正好垫在了他和石柱中间。于是,命保下来了。但脑震荡和小腿重度骨折,让他在医院里整整躺了几个月。在病床上苏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婚。他发誓一出院就去离婚。但住院的几个月,焦守英多少鼻涕多少泪。又是发誓又是忏悔。最后甚至给他下跪了。女儿丹丹也是左一个:“妈妈不是认错了吗?爸爸你为什么不原谅她呢?”右一个:“我们班上有个没有妈妈的同学尽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