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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花儿……花儿……”远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打着油布伞朝这里跌跌冲冲走过来,矮矮的个子,黑黑瘦瘦。她背着一个很大的箩筐,里面装满了破布、塑料瓶和破瓷碗。原来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奶奶。她一眼瞥见了被奎科抱着的小女孩,一把夺过就开始闷头撕心裂肺地哭。
很久,老奶奶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她久久地一动不动地楞在那里,但已经不再流泪。“花儿……是我捡来的。”老奶奶有气无力地说,“那时候,她躺在路边的藤篮里,肚子上的脐带还没有长好,只有那么一点咪咪小。”老奶奶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夸张地比划,好像那时的花儿是个拇指姑娘。她抬眼看了一眼男爵,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用手轻轻摩挲花儿没有血色的脸颊,一遍又一遍……
“这世道早已经变了,可是我还有花儿,她总是跟前跟后,‘奶奶奶奶’叫得好甜。”老奶奶沉入了回忆里面,“她是我的小太阳,天气再冷,也能让我的心暖洋洋的。她那么讨人喜欢,三岁就跟着我到东到西捡破烂了。我不想让别人觉得花儿是捡破烂家的孩子,总是把她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邻居们也喜欢她,尤其是西木,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给她买糖果,送几件小孩的旧衣服……”
后来,老奶奶只是沉默地做着该做的一切,她同奎科、毛拉、海豚、樱,还有那个男爵一起,埋葬了花儿。灌木林的深处从此多了一个小小的坟茔。
毛拉经历着这一切,如果不是看到眼前的一幕,他几乎要对这个世界完全绝望了--谁能够和混乱扭斗?巫先生们是那么骄傲,难以寻迹,日渐增长的混乱和大人们的麻木不仁,冰凉的温度在空气里蔓延,他无法想象,一杯水可以灌溉广阔的沙漠,那又是多么渺茫!
可是,他亲眼目睹了男爵前后的微妙变化,老奶奶在死亡面前的悲痛,那些温暖的东西是如此熟悉,又是那么让人颤栗。是樱的眼睛么?
从在荒漠上第一次见到樱开始,他已经数次领教了樱的神奇。她的眼睛里难道有旁人无法参透的密码?还是她的身体本身就充满了某种神秘的能量?
第十九章男爵的赔偿
在老奶奶简陋的家里,男爵取出了厚厚一叠钱,递到泪迹未干的老奶奶面前:“这是我的心意。”老奶奶把钱推开,抹着眼泪不说话。她弯腰从床底下取出一只小藤箱,慢慢地打开,里面放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玻璃球,几个自己缝制的旧布娃娃,还有一些旧照片。照片上的花儿围着围兜,举着奶瓶,天真无邪地笑着。
忽然一阵冷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屋子里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窗外掠过灰色的影子,像扬起来的尘土。那灰影足有半人高,波浪般地起伏着,夹杂着嗡嗡的人声,搅得人心烦意乱。
除了樱,谁也没有察觉到这个变化。
老奶奶不再哭泣,表情突然变得很镇定:“我只想要我的花儿!我一生孤苦伶仃,花儿是我唯一的指望啊。没有了花儿,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哟!”
男爵忽然收起了他温和的笑容,不耐烦地把钱扔在桌上:“我能给的就这么一点,再多是不可能的!而且,这笔钱只能给花儿的父母!”
话音未落,樱隐约听到了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她不知道这声音来自哪里,想仔细辨别,却又听不见了。
老奶奶听了男爵的话,哭得更加伤心。她的哭声引来了看热闹的人。“孩子的亲身父母凭它到我这里来拿钱,别的人分文不给!”男爵把刚才掏出来的钱收了回去,扔下一张字据。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老奶奶瘫软在地,绝望地看着飘落在地的纸条。
这时有一个人从人群里费力地挤了出来。长脸长脖子,短眉毛小眼睛,嘴角的皱纹刀刻般清晰,下巴上胡子拉碴,腰间围一条油布围裙,上面的划痕纵横交错,是竹篾之类的东西留下的痕迹。他努力使自己的表情严肃,但仍旧掩饰不住从内心的欢愉,表情显得很奇怪,似笑非笑,脸部的肌肉神经质地颤抖。
“我,我是花儿的亲身父亲……“他张口结舌地说,又是一阵骚动。老奶奶猛地抬起头,像看怪物一样盯着这个人:“西木……你……”
爬上斜坡,就可以见到花儿的坟茔了。新垒的坟茔是所有的里面最小的一座,四个人呆呆地看着它--经过一夜的雨,坟上竟开出了一朵淡蓝色的花儿!它的娇小、淡雅,和张扬肥厚的恶之花是如此的不同,就那么几片薄薄的绢纸一样的花瓣,皱皱的,好像随时会被风刮走。
谁都无法知道,它怎么能够突破恶之花邪恶的力量,悄然钻出泥土,成为这个世界里一朵崭新的却那么孤独的小花。
“我想,它是花儿的灵魂。”毛拉看着它怜爱地说。这两天,他的心一直柔软着,也许是这个小孩的死唤醒了毛拉心中柔软的部分?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了某种期待?毛拉不知道。
“你们看!”海豚轻轻叫了一声。只听一棵粗大灌木的树根处传来咻的一声,接着闪出一只雪白的小小兔来。这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小兔,身上的绒毛都很细小,耳朵软软地耷拉着。她侧着头,用它玛瑙一样的红眼睛看着他们四个人。
“花儿……”樱蹲下身子,俯在小兔耳边唤她,用的是对幼儿说话的语调。其他人吃惊地屏息倾听着,虽然不懂,但从表情可以看出,她们交流得很流畅,很默契。
“我很想老奶奶,很想念我的装玩具的小藤箱。”小兔子有些哀怨地说。樱回应道:“哦,我看见过那只藤箱呢,里面装了玻璃球、布娃娃,还有……”
“是啊是啊……”小兔子急切地打断她说,“玻璃球是老奶奶捡来的,布娃娃是老奶奶亲手缝的!她对我真好,可是……”小兔子忧伤地低下脑袋,“我以后不能和老奶奶生活在一起了。”
“你恨那个男爵么?”樱问她。
“不知道,恨是什么?”小兔子天真地说,“我太高兴了,终于捡到了浆果,林子里只剩这么一点了。所以我嘻嘻笑着跑出了林子,没有看到男爵的车。后来就嘭的一下,我给弹出去了……”小兔子做出受惊吓的样子。
“花儿。”樱的心一酸,“你认识西木么?”
“认识啊,是编藤篮的西木叔叔么?我的小藤箱就是他送给我的!”
“他经常来看你?”
“他有时候来,有一次,趁老奶奶不在的时候,他还偷偷让我叫他‘爸爸’呢。”
第二十章出生之谜
月亮升起来了,给枯败的灌木林投下银白的光。月光照在那株小花上,小花渐渐地萎谢了。小兔子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没有打一声招呼,就咻地一下,钻进林子里不见了。
“一定是月光,夜晚的降临让小花枯萎了,小兔跑掉一定也是同样的原因。明天黄昏我们再来,说不定还能见到它呢。”樱沉吟着说。
“可是,见到它又怎样呢?老奶奶还是拿不到男爵的钱。”毛拉说。
“是啊,西木到底是不是花儿的父亲,这也要打个问号啊!”奎科考虑了半天才说。
樱一直沉默不语,她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从腰间取出活动地图,就着月光展开。月光在羊皮纸上投下黑黝黝的枯枝的影子。艾玛镇的指示小灯仍旧沉寂地暗着,可是羊皮纸上慢慢显出一行绿色的墨水字:找寻依据,两难的问题充满诱惑。
“即使西木是花儿的父亲,又是否有理由把男爵的钱给西木呢?这件事情上有没有对错?”樱说。羊皮纸上显出一行新的墨水字:当然有对错,难道你忘了你的宝贝?
“宝贝?”樱似有所悟。又是一行新的墨水字:但是找不到现成答案,你们必须经过讨论。
小小的茅草屋里挤了好多人,严肃的架势仿佛正在举行镇民集会。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站了出来。“安……静……啦!八爷现在开始说话!”他用拐杖敲了敲桌面,以示肃静。男爵留下的字据正摊放在老头面前的桌上:我愿意支付花儿的赔偿金,但只有花儿的亲生父母才有权领取。
八爷颤颤巍巍地把字据举起来,冲老奶奶瞟了一眼,干笑道:“除了西木,还有别人认为自己是花儿的亲生父母么?”
“我!”一个卷发的中年妇人高声嚷道,她的脸上有一块蝴蝶型的胎记,人称“蝴蝶夫人”。
“你胡扯!我才是!”另一个女人高叫道,她是镇上有名的泼辣王。
“哦,你们这些撒谎的混蛋!”西木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咬牙切齿地骂道。
“是我把花儿养这么大的呀……”旁边飘出捡破烂的老奶奶的声音,但是没有人理睬她。
八爷六神无主,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时候,门被挤开了,如风从门缝里走了进来。它径自走到樱的面前,从背上的小布袋里抖落一只亮闪闪的东西。那是一只银壳的手表,从外观看,它和普通的钟表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看,会发现,指针竟然是倒走的!
正踌躇着,眼前的一切都晃动起来,砰的一声,那银表发出一道耀眼的光线,几秒钟后,所有的人都浮上半空。时光退回到6年前的某个清冷的早晨。这是西木的家,一个女婴刚刚降生。可是西木和他老婆都愁眉苦脸的。
“这只神奇的银表是从哪里来的?”毛拉对樱耳语着。“我也不清楚,如风把它带来时我也吃了一惊,也许它回了一趟家,还去了一趟塔尔蒂斯时空控制中心……”但樱马上意识到自己失口了,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
6年后的人们听到了6年前西木和他老婆的对话……
“怎么办?又是一个。”西木老婆苦着脸。她的身边还有4个半大的孩子在张嘴要吃饭。
“交给我吧。”西木伸出手去讨孩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到了街上。凌晨的大街上人影稀少,光线昏暗。不久,朦胧中出现了一个人,他鬼鬼祟祟地朝祠堂这边走过来,怀里抱着一个东西。走近了,才看清那个人是西木,他怀里抱着的是一个襁褓。他小心地四顾了一下,把手里的襁褓放在了一处墙根下,然后,躲到不远的隐蔽处,窥伺着。
“蝴蝶夫人”来了,她挎着一只篮子,里面放满了白馒头,走到半路,那馒头不知怎的滚了两只出来。“蝴蝶夫人”从地上捡起来,吹了两口气,又放回原处。在墙根处,她一眼看见了地上的东西。先是一喜,上前一看,发现是一个婴儿,失望地甩手走了。
然后是泼辣王沿着墙根走了过来,她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襁褓,差点给绊一交。她打开襁褓看了一眼,马上又包上,逃避瘟疫一般扭头逃开了。
如此这般,又有几个人走过来了,又走开。直到捡破烂的老奶奶来了,她抱起襁褓里的婴儿摇了又摇,然后,找了件干净的旧衣服,把小婴儿放进了箩筐里。西木望着她的背影,暗暗松下一口气。
第二十一章古莲花种
耀眼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在半空浮着的人缓缓回到地面,“啪哒”一声,银表掉在地上,表盖无声地合上了。樱走上去,把它捡起来,放回到自己的鹿皮小包里。
“现在确定花儿的亲生父亲是西木无疑了!”奎科说。
“我好气愤,西木抛弃了花儿,还要和老奶奶争夺男爵的赔偿金,怎么能把钱给他呢?这不是纵容了他这样的坏人么?”海豚想到自己的孤儿遭遇,突然心酸起来。
“坏人?”底下泛起了嗡嗡声,好像那些人刚刚听到了一个新名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