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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小昭勉强辨识出房间里面摆了几个衣柜和长椅,地上到处都是成堆的东西。
地板的另一头有扇镶着玻璃窗的门,门之后就是玄关,看来地板就是像走廊一样贯穿整间屋子,知道最后的厨房为止。玄关的玻璃门也钉上了木板,地板上堆了好几个纸箱和其他的杂物,却看不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地板的另一侧挂着全新的窗帘,小昭伸手一摸,觉得表面似乎上了一层胶,看起来黑黑的。窗帘的后面不是窗户,而是一扇拉门。
小昭打量着眼前的拉门。看起来应该是放棉被和枕头的壁橱,小昭却不明白为什么要在门前挂上窗帘。慢慢的打开纸门,拿起手电筒往门后一照,小昭不由得当场倒退三步。
壁橱里面躺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人就躺在毯子上,放在肚子上的那只手动也不动,好像没有呼吸似的。
小昭勉强抬起颤抖不已的右手,人影还是没有反应。吸了一口气之后,将纸门整个拉开,人影的面孔清清楚楚的映入眼帘。一字型的双唇、消瘦的脸庞,小昭对这个老爷爷并不陌生
(前田家的爷爷。。。。。。)
传言果然是真的,早已不在人世的老人就躺在自己的面前。手电筒直接照在老人的脸上,对方却一动也不动,似乎睡得正熟,抑或是根本没有生命。
小昭以手电筒前端触碰老人的身体,没有反应。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依然动也不动,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小昭摸摸老人放在肚皮上的那只手,好冰。在一般人的观念里面,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就是他。)
小昭吸了口气,觉得口干舌燥。轻轻摇动身体,没有反应。用大拇指和食指夹起来一只手、抬到半空中再放掉,还是动也不动。老人已经睡死了,或者真的已经死了。
眼前的老人就像洋娃娃一样的毫无反抗能力,紧张得快喘不过气的小昭突然很想放声大笑。这就是害死父亲、杀死夏夜的敌人,同时也是到处散播死亡、让小昭的世界一夕变色的元凶。
那些家伙真的不能在白天的时候出来活动,小昭心想。所以才必须躲在这种暗不见天日,毫无行动能力,也不会苏醒。从现在到日落之前完全任由小昭的摆布。
“被我发现了。”
小昭试着出声,老人还是静静地躺着,就像一具软绵绵的人偶。
“我要把你们全部干掉。”
小昭将手电筒放在老人满是青筋的手背,从背包里面拿出木桩,拔出插在皮带上的铁槌。他直盯着老人的脸孔,试图将木桩放至定位,双手却颤抖得不听使唤。
这家伙是杀人凶手,小昭自言自语。
“老大和老爸死了,被你们害死了,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杀死你们有什么不对。”
没错,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犹豫。这是正当的行为,是求生者的自卫手段。
“你们全都是该死的恶鬼。”
锐利地尖端抵住老人的胸口,木桩却不听使唤的摇晃不已。
快点下手,小昭在内心督促自己。趁他没有抵抗能力的时候下手。太阳还没下山,恶鬼无法反击,更不会对小昭造成伤害。只要举起铁槌往下一摔,就能斩断这个邪恶的生命,让他化成灰烬随风而逝。
然而握着铁槌的右手却宛如千斤重,动也不动。小昭试着忆起死去的父亲、以及死去的夏夜,试着回想病倒的母亲、以及凶了母亲一顿之后暗自流泪的自己。无力与绝望、愤怒与懊悔,这就是一切的元凶。
“。。。。。。非动手不可。”
太阳还高挂天际,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小昭完全忘了辰巳的存在,压根没想到对方也有跟自己一样可以在白天现身的人,所以他自然不会察觉蹑手蹑脚逼近身后的人影。小昭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不停抖动的木桩,以及沉重无比的铁槌。
粗壮的手臂伸了过来,厚实的手掌静悄悄的绕过小昭的肩头,从左右两边勒住他的脖子。无声无息的双手没有半点尸臭,将小昭整个人提了起来。没有惊叫、没有哀号,老人胸前的木桩倒下,掉落的铁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强大的冲击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这就是最后的记忆。
小昭张开双眼,他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小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中一凛,更不明白喉头为什么会如火烧般的痛苦。
小昭拼命眨眼。房间里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在视野的下方。握着手电筒的灯光,小昭发现了时钟,秒针的滴答声同时传入耳中。
猛然清醒的他从地上弹了起来,全身的毛细孔渗出一滴滴的冷汗。他紧闭牙关,硬生生将差点脱口而后粗的尖叫吞了回去。
这里是小昭潜入的房间,窗帘和拉门就在不远处。房间里面虽然阴暗,还是勉强看得出躺在壁橱内的人影。
小昭很想夺门而出,双腿却不听使唤。环视四周,小昭发现坐在地上的自己被绳子绑在柱子上,双手无力地垂在双腿之间,嘴巴还被胶带贴住。手电筒孤零零的躺在脚边,微弱的光线照亮了榻榻米之上的闹钟。
(。。。。。。时钟。)
小昭不经意的看着地上的时钟,眼睛比铜铃还大。贴着胶布的嘴巴发出闷响,声音却被挡在喉头出不来,呛得他频频咳嗽。哪知道这一咳嗽就停不下来,差点没把小昭活活呛死。
痛不欲生的感觉让小昭的眼角渗出泪水。好不容易咳意止息,他仔细的端详闹钟的钟面。在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之下,清楚地看见长针走到六与七的中间,短针则停留在四与五之间。
小昭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挣扎,身上的绳索却没有松脱的迹象,反而在手臂的皮肤勒出一条条红红的血痕。几乎绝望的他凝视着壁橱与闹钟之间的榻榻米,口中不时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号。他不停的踢着榻榻米,仿佛在做垂死挣扎,手电筒被踢得转了一圈,闹钟的钟面依然亮得刺眼。
——四点三十三分。
滴答作响的秒针往前推进,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4
清水宽子带着传览板走出家门,上面张贴者公所开辟夜间窗口的告示。
(这里又不是大都市。)
村里真的有只在晚上才有时间前往公所办事的大忙人吗?宽子十分怀疑。更何况现在根本没有人会在晚上出门。
(真奇怪。)
百思不解的宽子按下邻居的门铃。以前只要在门口叫人就好,根本用不着按门铃;不过这阵子就算在白天的时候,邻居也会把门锁上。其实宽子也养成锁门的习惯了,虽然她不觉得光天化日之下会发生什么要不得的大事,却还是习惯性的将门锁带上。
玄关很快的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大田道代出现在门后。道代一看到宽子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宽子却刻意避开道代的视线。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宽子总觉得道代的笑容十分虚假,每次见面的时候,她总是会眉头一皱,然后再以十分做作的微笑掩饰内心的嫌恶。
没错,宽子觉得自己不受欢迎。刚开始以为是自己多虑了,现在这种感觉却愈来愈明显。
“我送传览板来了。”
宽子将板子往前一递,道代却没有伸手接过,脸上的神情有些迟疑。
“真不好意思,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以后放在邮筒里面就可以了。”
道代的脸上堆满笑容,就是不肯接过传览板,好像把宽子当成瘟神似的。
(莫名其妙。)
宽子直接将板子推到对方的面前。道代犹豫了一下,被迫伸手接过,那副模样就好像拿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恨不得立刻将传览板丢到。即使如此,道代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宽子别过脸准备离开,玄关旁的窗子突然吸引她的。
“你们家换窗帘啦?”
“嗯,原来的窗帘旧了。”
碎花图样的薄窗帘换成又厚又重的布料,而且玻璃上面还贴着蕾丝花纹的贴纸。
“好时髦喔。”
“会吗?”道代看着窗子。“之前的窗户隐蔽性不够,总觉得不太放心。”
“需要特别提防什么吗?”
宽子的问题语带保留。她很想问道代是不是在提防自己,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不是啦。我这个人生性疏懒,不喜欢打扫家里,万一乱糟糟的模样让左邻右舍看见,岂不是丢脸丢到外面去了吗?”
“是吗?”宽子指着挂在门檐的一束干草。“这是艾草呢?”
“是、是艾草没错。。。。。。我想把它晒干了做艾草饼。”
宽子十分怀疑道代的说法。艾草饼都使用艾草的嫩芽做成的,哪有人拿干枯艾草来做饼?
“啊,真糟糕。”道代的语气十分故意。“我正在放洗澡水呢。”
“真的啊?”宽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不起,那就不打扰了。”
“哪里哪里,慢走。”
道代连忙关起大门,还不忘扣上门锁。宽子凝视着被关上的门板,不断地思索被挡在门外的自己到底算什么。
(太过分了。)
宽子很想哭,同时对不敢下定决心离开村子的自己感到十分失望。转身离开之前,她又看了大门一眼,突然注意到大门上方的采光窗被几张纸条粘起来了。
宽子仔细端详,发现那几张纸条都是符咒。符咒的正面向外,以一定的间距贴在窗户里面。住在村子里面那么久,宽子从未见过哪个人一口气贴了那么多符咒。
5
“有人在吗?”
加藤拉开玄关的大门朝着屋内出声,他手生提着装满木工器材的工具包。
这是建材行发包给他的工作,修理破损不堪的后门,同时安装新的门锁。委托人住在外场部落最热闹的地方,名字叫做泷重造。
“阿泷老爹,你好。我是安森建材行派来的人,很抱歉这么晚才来打扰。”
这阵子房屋修缮的工作特别多,加藤从一大早忙到现在,才总算轮到外场的泷家。阿泷老爹表示白天有事,请建材行半晚之后再派人来,想不到一拖就是晚上八点。
“阿泷老爹在吗?”
重造的屋子是狭长型集合住宅的其中一户,类似的建筑物在外场部落十分常见。这种屋子的特色就是开口狭窄,纵深甚长。加藤在门外等了一阵子之后,一名老者从屋子深处慢慢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请问阿泷老爹在不在?”
老爹眉头一皱,没好气的回答加藤。
“我就是阿泷,你是建材行的人吧?”
“呃?”加藤一愣。“对不起,泷重造先生他。。。。。。”
“就是我。”
加藤感到莫名其妙。阿泷老爹是母亲雪江的同班同学,两家人平时素有来往,可是眼前的老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他。
老爹的确是住在这里没错,之前加藤长长来帮他安装电视天线、或是运送家电用品,照理说不应该弄错才对。眼前的老者绝对不是阿泷,加藤很确定这点;可是他本人却又自称是阿泷。
加藤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揉揉自己的双眼,自称阿泷的老者朝着屋后一指。
“从后面进来吧。”
加藤点点头,莫名的寒意袭上心头。
提着包包走出玄关,加藤回头来打量着屋子。没错,就是这里,屋前的门牌也写着泷寓。加藤感到一阵迷惑,刚好看见三名妇人正站在邻家的门口闲话家常。
“对不起,请问一下。”
其中一名妇人回头看着加藤。
“这里是泷先生的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