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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怡想得一阵后怕，她这么多年来从没这么粗心大意过。她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睡的床铺是陌生的床铺，依旧是素净的米色，看去古典大方。这样的花纹她非常熟悉，她监视了杜阳那么久，这些花纹、甚至这些棉鞋她都很熟悉。这里是杜阳的房间。
她这才想起自己昨晚被杜阳背着，醒来已经在杜阳的房间。
她毫无防备地在杜阳的肩膀上睡了一个好觉。
这一个想法从苏怡脑海里猛然跳了出来，惊得她手机都差点掉了。要知道杜阳可是一个警察呀，她却连基本的防备都没有。更让她坐立不安的是，她一直行事比其他人要谨慎警惕，也只对陈明有过全心全意的信任，这是近乎对亲人的依赖。可昨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着了魔似的。
大概是看着那张一样的脸，就真的会萌生出一样的信任来？
她正看着被子发呆，就感觉身后有人推门进来。她转过头去，见杜阳站在门口。他穿着一丝不苟的笔挺衬衫，深眼英眉，气质澄净。这么一看，她顿时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气质干净得像自动隔离一切污秽，放在那儿就是一尊漂亮的雕像。和当年那浪荡的陈明差太多了。
比如吧，陈明喜欢喊她“老婆老婆”，她也不觉得肉麻，还挺可爱。可是杜阳呢，光是让她稍微想了一下他喊“老婆老婆”的样子，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到底是不同的，她这么想着，杜阳已经先开口了。
杜阳的语调偏低，眉眼也透着一股冷淡，尤其那极薄的唇线，看起来就像拒人于千里之外。就连那声音也清清冷冷的，活生生就是一座冰山。
“醒了，出来吃饭吧。”
ˇ可我就是喜欢啊ˇ 最新更新：20140111 10：00：00
苏怡里面穿了件薄羊毛连衣裙，外面套了件长大衣。她昨天一心担心着大宝，连水也没顾得上喝，更别提多穿几件。一走出房门，那迎面扑过来的冷风直让她打了个寒战。
杜阳很注意她的表情，一见她打冷战，立刻就去把窗户关了，又打开了暖气。虽然是些小细节，可苏怡看在眼里，觉得挺窝心。
再等她走近了些，发现桌上早放着一壶茶，轻烟袅袅，圆桌中央甚至摆着几个像模像样的蒸笼，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烧麦、虾饺之类的港式早点。
杜阳可真用心，这些蒸笼得去什么地方才能买到呀。
苏怡这么想着，忍不住抬头看了杜阳一眼。杜阳此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帮她拉开椅子时，似乎感觉到她的眼光，他微抬起眼皮，眼光高深莫测，苏怡看不透。
他们两人一起吃了半个月的饭，早午晚三餐也没落下，杜阳和她也非常熟悉。可头一回，这顿早餐让她有种和杜阳约会的错觉。明知道杜阳那种迟钝的人不可能想到约会上面去，可心里总觉得这气氛实在奇怪。
杜阳穿得可以出席晚宴，她却是蓬头垢面，还是在杜阳的提醒下才去刷了牙。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觉得今天的杜阳有点不同。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同，她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她只要看着杜阳，杜阳就一定会用那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要是说话，杜阳也会跟她说话，但神态却是非常不自然。
没等她琢磨出来，手机先响起来了。
〃我接个电话。〃
杜阳的眼神微变，忽然抬起头来：〃周尧？〃
〃不是，是林珊，估计找到大宝了。〃苏怡这么一说完，杜阳也没说什么，只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低头专心地喝起茶来。
苏怡匆忙地起身走到外面的阳台去，听着林珊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大宝回来的事。知道大宝没事，她也就放心了，又随口问了几句别的事。
〃那我挂了，老娘得去拼酒呢！〃
〃拼酒，和谁呀？〃她心不在焉地说着，边打电话边回头看杜阳，他神色淡然地低头喝着茶，那气质简直要成仙。孤清淡漠的样子，看得人心里骚动，恨不得扒了他的纽扣。
〃连你也变得这么八卦！还不就和那群家伙啊？你不都认识吗？你要来吗？〃
〃你们准备去哪？〃苏怡的手指在窗台上无意识比划了两下，眼睛一直盯着杜阳看。他的衬衣修长笔挺，端坐的姿势远看起来像标准的杂志硬照。
等她终于结束了这个悠长的电话，在座位上坐下，杜阳也不问她聊了什么，只把热腾腾的汤递了过来：〃先喝点汤。〃
讲完电话时手指都是冷冰冰的，一接过那暖洋洋的汤，她觉得暖流从指尖一直源源不断传来，喝下去时整个人都变得暖和起来。
大宝的事一了结，她也恢复了开玩笑的心情，边喝汤边抬头看杜阳：〃杜阳，你可真是贴心。谁娶到你真幸福。〃
〃是吗。〃杜阳放下杯子，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光还是高深莫测。
苏怡一怔，习惯性地要伸手去拿桌上的胡椒粉，她的手还没伸出去，修长有力的手指比她更快握住了胡椒粉瓶子，又递给她：〃要这个么？〃她正要接过，蓦然接触到他那幽深的眸光，感觉他的眼神仿佛能看进她的心里去，只听见他轻声问：〃昨晚的事你还记得么？〃
苏怡反问：〃发生了什么？〃
杜阳把瓶子放在她的碗边，收回了手指，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没什么。〃
这种暧昧又欲盖弥彰的口气，让苏怡心里突突直跳。可她只记得自己趴在他的肩膀睡了一觉，难道还能做什么别的事？
越是故作神秘，越勾起人无限的好奇心。苏怡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子，凑近了他：〃昨晚到底怎么了？有话就说啊，别吞吞吐吐的，是不是男人呀。〃
杜阳拨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领子，又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早上七点十分，你还有二十分钟吃早餐。我七点半要出门。〃
按照他的习惯，七点半出门，八点到警局，每一分钟都卡得异常精准。
苏怡随手往自己碗里挟了一块烧麦，〃我在问你，昨晚怎么了呀？〃
杜阳似乎不准备解释，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慢慢吃，我去收拾东西。〃
〃说说嘛……喂！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苏怡被吊了胃口，恨不得朝他那背影砸拖鞋。
杜阳走进自己的房间，脸上的表情也没多少变化。只关上门的瞬间，微吐了一口气。
杜阳望着眼光所及的床铺发呆。他的床铺凌乱不堪，这是很久也没有发生的事，他向来严于律己，乱字离他远得很。
他想起昨晚的事来，耳朵立刻发起烧来。
〃周尧，你也觉得做人好难吧。〃苏怡喃喃说着，把头靠在他的身上，他微回头看她，见她只是在说梦话而已，正要转回头去，突然发现驼色大衣上多了一个略深的圆形痕迹。他正发愣哪里来的，突然猝不及防间，她的唇边一滴口水缓缓地漫出。
〃……〃
苏怡睡得香甜，可他看得头皮发炸，被烫到似的，立刻别过了脸。
拦截司机并不好做，这里是郊区，态度可不比城市。竞争多，服务好。杜阳千辛万苦拦到了一辆，那司机按下车窗，手肘压在窗框上，朝他手边一群孩子瞥了一眼：〃卧槽，这么多，不载。〃
杜阳不得不承认，苏怡是对的。活着真艰难。他接连拦截了几辆在路上行驶的车，他也不愿用警察的名头来获得好处，只好老老实实地伸手继续拦。
〃……那群孩子你都帮我看着，我的所有钱都是你的。〃苏怡像交代临终遗言似的，絮絮叨叨不停地说，听得杜阳心里不舒服。
直到苏怡在他的肩膀换了个姿势，整个人几乎都暴躁起来，〃我当然知道他是个警察呀，可我就是喜欢他！〃
杜阳立刻就愣住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苏怡只匆匆提了一遍，他几乎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谁知今天一问，苏怡什么印象都没有。
苏怡还在吃，杜阳已经换过一套衣服出来，眉目俊朗，英气勃勃。他拧着领带说：“我先走，碗留着我回来洗，钥匙在门边的柜子上，你走的时候帮我锁门。”
苏怡有些意外于他的信任，抬头看他时，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甚至没往这边看一眼，径自抬腿出门去了。
杜阳走后她百无聊赖，不想回去，就在他屋里转悠。先是去书房和鹦鹉打了个招呼，逗它玩了一会，眼光落在书柜里的一本相册上，就顺手抽出来看。
打开来看，第一张照片上，两个“杜阳”勾肩搭背，冲着镜头微笑。一个微笑，一个笑得灿烂。
她一惊，下意识倒退了一会，手里的相册差点掉在了地上。等她再仔细看，才想起来了。杜阳早就说过他还有一个哥哥，还是个警察，她却无论如何没往陈明身上想过。
她没想过这世界还会有这么巧合又狗血的事情。她情不自禁地将手指往相册上移了上去，指甲轻抚着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苏怡站在原地看了半天，想起过去的事，眼眶止不住发酸，舌尖弥漫着一股苦味。
她认得这就是陈明，那种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笑脸。陈明是卧底，她却把一颗心捧了上去。现在遇到了他的弟弟，又是将一颗心捧了上去。
这么一想，不知道怎么，还觉得有点好笑，一页页翻着相册断断续续地笑了一下午。
ˇ患难见真情ˇ 最新更新：20140112 10：00：00
墨西哥。
周尧终于要见到这些年的劲敌，推开门的手止不住微颤起来。
晦暗的巨大木门上沾着蜘蛛网，“吱呀”被推开，里面的男人生命垂危，一条瘦弱的手臂垂在床侧，吊瓶的液体滴答输进他的血管。
z因为冷还是别的，微发着抖：“是……苏怡吗？”那声音极其虚弱，像蚊子般细，周尧却一下子辨别了出来。
“不是。”周尧大步走了过去，低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仇敌：“我是来取你的命的。”
陈明听见这句，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来，头朝着声音处微偏了一下：“也算是个熟人，临死前还能见一见熟人，不错。”
“我也很高兴。”周尧想到早些年没能杀死他，今天终于能清除障碍，唇边也微扬起一丝笑。他的手已经伸到他的脖子上，却听见陈明说：“等一下。苏怡她还好吗？”
周尧冷笑说：“好得很，只是她以为你派人杀她，恨你入骨了。”他故意拿陷害的事刺激陈明，就是想看他痛苦的表情，没想到陈明毫不在意，“就算你不陷害我，她也会恨我。”
周尧心里嫉妒，眼光阴冷地审视着他：“她很快就不会再记得你。”
“也好。”陈明知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反抗也是没用，横竖要死了。他微闭上眼睛，忍着痛把输液的管子拔了，任血在手背上流，坦然地：“来吧。”
离奇的是，就连周尧伸手去掐住了他的喉咙时，他仍然是平静的。只在断气的一瞬间，出现过短暂的本能挣扎和痛苦表情。
事后，周尧才知道，陈明之所以那么坦然，是因为他本来就活不久了。当年，因为身份暴露，他不得不改名换姓，还找了份工作在墨西哥继续生活，本来准备过了这个风头就回国来，谁知这一年流感病毒在墨西哥蔓延，机场几次封锁，他也没能幸免。他身上的钱不多，小诊所设备太差，一病就再也起不来了，连眼睛也坏了。
周尧搭飞机回国，眼睛望着窗外厚厚的白云层，想起陈明来，也禁不住觉得这人有点可怜。这种人一辈子没穿过警服，做的事却全是为了警队，下场却是这样。
人总没办法按自己的预期过生活。
严格算起来，如果不是因为爱上苏怡，陈明一定不是这个下场。陈明理想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