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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连声招呼着几人,李淳彻底打开房门,为几人让开一条道来。招呼几人在那大堂边的椅子上坐下之后,李淳开始与几人聊了起来。
李淳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偷偷地瞄着喻广财的模样,他说:“我老李呀,可真是老来招祸,想必你们也已经听说了一些情况,上次去彭县请了一个有名的师傅,出了后来的事情之后,家里的下人也都走了,说是那么一个厉害的师傅都没办法,肯定是我们李家撞上了恶鬼,一刻也不愿意待了。现在倒好,我老李拿着钱都找不到做事的人。”
喻广财接过茶水,笑言道;“这些话都是东说一句西说一句,说着说着就变了味儿,府上不是除了李公子没有别的人出事吗?”
李淳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说:“定然是没有的,也怪我那儿子不懂事,这么大的人不晓得好好保护自己,半夜还去惹那口井子。”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这李淳就打开了话匣子,原来,这里的情况要比几人想的复杂许多。
李淳将几人迎到李成峰所住的房间内,几个人顿时傻了眼。根据房间上的油漆和家什的质量来看,都是上好的装潢。可是这些精致的摆设、华丽的墙面,都已经被什么硬物给刮伤抓破,留下的全是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抓痕。爷爷跟着几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近找了一处圆桌上的抓痕观察起来。
爷爷轻轻敲了敲那桌子的表面,根据声响来看,这桌子并非普通的圆木桌,而是红木制成。这种实木的材质,不是轻易就能被划伤的。爷爷想了想,将目光转移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成峰身上。
爷爷站直了身子,刚朝着那李成峰的床位迈动了两步,就被李淳伸手拦了下来。他双眉紧蹙,劝道:“小师傅不可。”
“为啥?”爷爷觉得这李淳还有事情瞒着。
“你们看到的这些抓痕,都是他抓的。”李淳叹了口气,补充道,“他时不时就会发狂,一边大叫一边四处乱抓,根本就不看人,逮着啥子抓啥子。”
爷爷有些疑惑,可这疑惑就更加撩起了他心底的好奇。他伸手将李淳挡在面前的手轻轻抚开,安慰道:“没事儿,我们需要仔细看看,才能找到些眉目。”
李淳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让爷爷上前去,一旁的几人见状,也跟着爷爷迈到了那张已经被抓得破烂的牙床前。
有了李淳之前的劝告作铺垫,爷爷也有了几分忌惮。他先是伸手探了探李成峰的脖子,确定脉搏还在之后,又伸手将他身上的薄被轻轻掀起。随即,几人都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纷纷捂住了口鼻。
果然如李淳所言,李成峰的双手已经破烂不堪。别说指尖上的指甲,就连手指头都被磨去了大半。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他这么完全丧失理智,四处乱抓?
爷爷想着,将李成峰的双手放进了被子里,然后掉转目光,停留在了他的面颊上。从他的面相轮廓来看,这小子此前一定是个风流倜傥的俊男,可惜的是他的脸上也没有逃脱发狂时候的乱抓,左腮下有三道血淋淋的抓痕。爷爷一边叹着气,一边起身伸手将李成峰紧闭的眼皮拨开,细细观察了一阵李成峰的眼睛。让爷爷有些惊奇的是,这李成峰的目光涣散,瞳孔不收不放,跟昏迷的人根本没两样。
正在爷爷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谁知那李成峰突然浑身一怔,整个身体像是被鬼上身一般变得十分僵硬。未等爷爷反应过来,他突然伸手一把就抓住了爷爷的手臂。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爷爷也顿时失了方寸,只顾着大声叫喊着。
身旁的几人迅速上前,想要将李成峰那双手从爷爷的手臂上掰开。可不管李伟和曾银贵如何使劲,都没有一丝成效。在此之际,李成峰的手越发用力,另一只手一弯,摆出一副鹰爪的模样,正朝着爷爷的身上抓来。爷爷大叫了一声,心想这下可真的玩完了,最起码也会被毁个容什么的。
就在他闭眼等待着李成峰的那只手的最后裁决之时,半天没有等来动静。他缓缓睁开眼来,只见喻广财手中握着一根粗短的棍子,棍身像是银子,却并不光亮。李成峰之前伸过来的手像是被这根棍子所伤,悬在半空中发着抖,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系,他的另一只手也从爷爷的手臂上松开来。
爷爷赶紧闪到了一边,李伟和曾银贵连忙上前来,询问他有没有受伤。爷爷顾不得回答,满心好奇地看着喻广财手中那根银色的棍子。喻广财摇了摇手腕,那只棍子在面前晃荡着。床上的李成峰愣了半天,突然一个起身,正要跳下来,却被喻广财精准的一棍,敲在了肩膀上。那棍子像是带电一般,与他的身体稍稍一碰,便将他弹出去将近半米。
这李成峰像是没有长脑子般,被弹开之后,又朝着之前的方向蹦过来。一次又一次,喻广财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用那根棍子将李成峰困在了那张牙床上。
反复了好几次,一旁的李淳像是有些心疼了,走上前来,拽住喻广财的手,乞求道:“喻先生,手下留情啊。”
喻广财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李成峰,笑了笑,并没有回头正眼看他:“放心,这伤不了他,你退后,当心点。”
李淳将信将疑地躲到了一边,看样子整颗心还是悬着。而此时,面前的李成峰在床上抽搐了两下,又倒回了床上,闭着眼睛,分毫不动。
“喻先生,我儿子他没事儿吧?”李淳关切地问道。
喻广财摇摇头,说:“不要紧,你莫太担心。”
“这些天来,我真是日日夜夜不能眠,生怕他突然就从床上跳起来,抓坏了这些家什倒是没啥子大不了的,就怕他伤了自己。”李淳说着,竟然拖着哭腔。
“他是从啥子时候开始的?”喻广财问道。
李淳想了想说:“就是上次那个彭县的师傅走后不久,那天我守在这卧房之中,趴在床上睡着了,突然感觉一阵要命的疼痛,从睡梦中醒来之后,才发现他站起来了,还想扑上前来抓我,还好我闪得快,不然现在在你们面前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你身上的伤口方便让我看一下吗?”喻广财追问。
李淳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除了罗琪以外,其余的人都凑了上去。只见那李淳的后背上的确有三道很深很深的抓痕,透过那三道已经结痂的血痕,几人甚至能看到他的森森白骨。
他说:“昨天才去拆的,现在还不太灵活。”
几人被那狰狞的疤痕都吓傻了眼,愣了一阵。喻广财招呼几人出门去,爷爷尾随其后,好奇地追问:“师傅,你那银棍是啥子啊?”
喻广财一听,没好气地责备道:“淫棍?我看你小子才是根淫棍!走吧,等会儿告诉你。”
※※※
爷爷说,其实早在第一步迈进李府院子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一股非常特别的味道。刚开始他并没有辨识出这到底是个什么味,可当他们从李成峰的房间里出来,跟在举着油灯佝偻着脊背的李淳朝着那条长廊走去的时候,爷爷终于非常清晰地在脑中辨识出了那味道,那是一种木头腐朽的味道,潮潮的,说不清道不明,像是一张网密匝匝地盖住了他的鼻子,透不过气来。
一路上爷爷什么都没有说,他跟在李淳身后,进了几人即将入住的房间。等待李淳退出房间之后,他说:“刚才那味道你们闻到了吗?”
李伟朝他点点头,说:“说实话,这味道有点像是之前咱们在法国水师兵营里闻到的那红毛怪身上的味道。”
听到这话,曾银贵倒吸了口凉气,没忍住哆嗦了一下,他骂了一句:“娘的,这深更半夜的,你提那家伙干啥子?”
喻广财蹙着眉头,叹了口气:“那个红毛怪,现在是啥子情况我不敢肯定,不过这次,估计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爷爷趁机凑过来,盯着喻广财的口袋看了看,问道:“师傅,你还没有告诉我你那根棍子的来头?”
喻广财说:“这根棍子是祖师爷传下来的,清朝的时候,他在云南的一个赶尸人手里买下来的,说是一个拥有百年道行的道士给做成的,乱世的时候,用这根棍子来赶尸,当时也是闹了饥荒,才不得已卖出来的。”
爷爷听得玄之又玄,目光没有从那口袋上移开半点。喻广财看出了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娃娃想要这根棍子,等我哪天退休了,你做师傅的时候,就传给你!”
爷爷瘪了瘪嘴,说:“那只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行了,峻之,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李伟劝了他两句,回头问,“师傅,依你看,这是个啥子情况?”
喻广财在一旁坐下来,咬着嘴唇思考了一阵,说:“现在我倒是真的看不出啥子来头,不过大概可以推断出两种可能,一种是那学校操场下面埋的有东西,而这东西比较厉害,连彭县来的那个名师傅都摆不平;另一种可能是这李家自身的问题。你们想想,那个学校办了这么久,收过上千名学生,为啥子最后独独这个李家儿子出了问题?”
几人听了,都沉思着,各自也都仔细琢磨起来。
“不过呢,这个只是我个人的推断,要等到明天去了学校,好好看看才能下这个结论。”喻广财挥了挥手,从凳子上起身来,朝着房间的一张大床走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七从身后上前来,说:“师傅的推断多半是没有错的。”
难得看到张七这么认真,几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专心致志地看着他。整个屋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张七意识到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于是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张七问:“你,你们这是在干啥子,我有恁个好看吗?”
喻广财也是听出了其中蹊跷,走上前来,蹙眉问道:“你娃娃是不是晓得些啥子?”
见师傅都开了口,张七自知已经掖藏不住,他干脆在凳子上坐下来:“是这样的,这个事情要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说起……”
话匣子被打开之后,张七开始了他的漫长讲述。爷爷觉得他的话里,暗藏着不少的玄机,或许这就是解决李家事情的关键。
在张七很小的时候,他有个亲戚住在这个小镇之上。那时候,他就见过了刚才的李淳,只是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个人十分霸道,整个清水镇上,估计都没有人敢反驳他说的话。当然,这与他曾经在清政府手里做过师爷有关,虽然那个时候清政府已经垮台,可所谓的民主思想在这深山小镇里几乎是无人谈及的。
张七的亲戚,按照张七的辈分来算,他应该叫她姑婆,说白了,就是张七爷爷的堂姐姐。张七的这位姑婆,曾经是清水镇上出了名的美人儿。1893年左右,经人介绍,嫁给了当时四川府的某个权贵做了二太太,成了当地人羡慕的对象。每次这个二太太回乡,都会带着这个权贵相伴,所有人都对这一家子是百般敬重,这其中属李淳最为殷勤。可后来,到1910年前后,这个权贵在广东时与人会谈,被革命党给杀了,整个一大家人成了一盘散沙,分了家中财物尽数回到了自己家乡。
这位二太太回乡时,自然是没有了往日的光鲜。走街串巷的时候都埋着头,可是也挡不住那些人的指手画脚,难听的议论。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渐渐适应了过来。当时发生了一些变故,李淳成了当地最有话语权的人。
二太太回到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