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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属恭敬地递上手中之物,道:“轻云坛主命小人将此画卷交给教主,坛主说几日前在大街上碰到一位女子觉得很眼熟,特绘此画卷给教主确认。”
长璎接过画卷,朝下属挥挥手,令其退下。
石门里传出低沉有力的声音:“长璎,你进来。”
长璎微微一惊,拿着东西推门而入。
“轻云送什么来了?”邱匀天坐直身子,声音沙哑而苍老。
“一幅画卷。”长璎将东西递给他。
邱匀天缓缓展开画卷,眼中忽然惊起一层波澜,震惊的神色一闪而逝,对长璎道:“你过来看看,这画中女子是谁?”
长璎依言走过去,目光才触及那一抹白色的的身影不由倒吸一口气,脱口道:“无霜太后!”
看到她的反应,邱匀天的神情阴沉下来,幽深的目光射出凛冽的寒芒。
夏太后没有死,那燕皇帝的驾崩就耐人寻味了。
寻思良久,邱匀天淡淡吩咐道:“让轻云不要打草惊蛇,紧紧盯着她,引出了燕皇帝再斩草除根。”
“是。”长璎领命离去。
深深吸一口气,邱匀天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洪阳帝驾崩后,宰相夏闽把持朝政,立傀儡皇帝。他一直不明白夏闽既然有能力骗过天下人将一个与皇室无任何关系的小娃推上皇位,为何他不自己登上龙椅。现在看来那小皇帝不过是朝廷的幌子,燕楚易根本没有死,那一帮臣子应该还在盼着他重掌天下吧?
邱匀天露出一丝阴冷嘲讽的笑意。真是忠诚呢!自燕皇帝弃位,国力大不如从前。璞罗教趁机休整壮大,本以为大势将成,不料燕楚易竟然还活着。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局面,万万不能再让他搅掉,既然朝廷昭告他驾崩了,那就永远安息吧!
大街上人潮涌动,俨然一副太平盛世的样子,朝廷和邪教的明争暗斗丝毫没有影响到百姓的安逸生活。人群中蓦然有一位锦袍男子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英挺的面容有些许憔悴然而贵气天成,全身上下散发着孤高清傲的光华,有震慑人心的气势。似乎意识到什么,男子本来寻常的脚步忽然慢下来,身形一动拐入右侧的一条幽深狭窄的小巷。
“出来吧。”男子在小巷深处驻足,语气清冷。
一直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灰衣男子微微一怔,继而神情紧张地走到锦袍男子身侧跪地道:“奴才参见太上皇。”
燕楚易闻言不由冷笑。太上皇?他可没这个福分!
“为何一直跟着我?”燕楚易目光投降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心中一紧,只觉得那一道目光凛冽如剑,伏地道:“奴才奉相爷之命寻找太上皇,望太上皇能回宫亲政!”
燕楚易唇边露出一丝苦笑。自己才从古冥山下来一个多月就被他们找到了,这两年夏闽应该派出了不少人手在暗中寻他吧。
“你回去告诉相爷,我既已经把江山交由他就不会再有亲政之心,燕夏本是一体,让他一心一意治理江山,切勿再存侥幸之心使皇位虚待,拿一个不相干的小皇帝做幌子可不是长久之计。”
“是。”灰衣男子不敢多言,恭敬地领命离去。
燕楚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蓦然长叹一声,心中一阵剧痛。那个小皇帝应该有两岁了吧,不知不觉离宫也有两年了。可是,无霜,你到底在哪里?
天空弥漫起灰蒙蒙的烟云,似乎就要下雨,大街人群的脚步开始急促。燕楚易抬头看一眼天空,心里忽然潮湿起来。无霜,就要下雨了,你在哪里?可有记得带伞?
目光再次落到大街上匆忙而行的人群,一个白色纤弱的身影从人群中穿梭而过,轻盈虚幻如烟如雾。
“无霜。”低低的,唇边溢出两个字,情深意浓。
箭步如飞,燕楚易的身形没入人流,四处张望,哪里有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腾空的心落回地面,看错了,总是看错!
死亡并不可怕,至少他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她,最可怕的是——生死不知!他记得他背着她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登上古冥山,还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冥灵师自己就精力透支没有了知觉,醒来的时候却找不到了她的身影。两年的时间他寻遍古冥山的每一个角落,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花草树木,他熟悉的像自己门前的花园,可是那里没有她。他绝望地想死去,只是如果她还活着,他又怎么能死?怎么能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个世上?
并没有下雨,夜晚的风有些凉。燕楚易坐在屋顶上,望着空旷的街道。明月出奇的清澈,淡淡的一层辉光洒落地面,越发地冷清凄凉。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流逝,直到沉寂的天际露出一丝明晰的光,燕楚易才缓缓起身,飞身而下,缓缓地消失在空濛的晨曦中。
第二卷:城外殇 第二章:轻云坛主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晌午时候城中忽然传出司徒老爷逝世的消息。司徒家族世代经商富甲一方,虽不及艳都贵公子那般富可敌国,可也算是茗都城中数一数二的望族。再加上司徒老爷为人和善好施,在茗都颇有声望,逝世的消息传出后,邻里乡亲纷纷上门致哀,官府老爷也亲自登门抚恤。
父亲去世,司徒南旭心中哀痛,却还要强打精神接待络绎不绝的到访者。晚上终于安静了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天都没有进食。看一眼父亲的棺木,眼中顿时起了潮湿的感觉,白天的忙碌让他暂时忘了丧父之痛,此刻歇下神便深切地感觉到锥心刺骨地疼痛。感觉到背后有细碎的脚步声,南旭慌忙抹一把脸,回头去看。
“安凝,你怎么来了?”门口,一白衣女子垂手而立,双眸莹润如水,忽而眼泪如珍珠般簌簌而落,单薄的身子蝶翼般轻微颤抖。
“安凝。”本来跪着的南旭见白衣女子低泣不已,霍然站起身来,关切道,“安凝,你不要哭啊……你先回房休息,不要管这些事情。”
“不。”安凝忽然开口,推开南旭的手道,“我来送送司徒伯父。”如果没有司徒老爷或许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两年前她流落在茗都街头,不知道自己是得了什么病竟然什么都记不得,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一觉醒来,独自一人躺在湖边,迷迷糊糊地走到了集市,就那么幸运地遇到了司徒老爷。若没有司徒老爷的收留,她如何能安然活至今日?恐怕早已经饿死街头了!
在司徒老爷的灵前跪下,安凝缓缓磕了三下头,只觉得悲恸的难以呼吸,这一辈子她再也无法报答他的大恩大德了。
“安凝。”身侧传来轻轻地一声低唤。安凝侧过脸,对上一双怜惜深邃的双眸,心中压抑的悲痛在那一双温柔的眸中被无限放大。
“旭,对不起。”安凝低低地说了一句,眼泪越发地汹涌。在她的记忆力里,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那么令人畏惧和不安,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原来她是那么害怕面对死亡。
南旭的笑容有些苦涩,手指抚过安凝的长发,责怪道:“不要说傻话,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谁又能阻止得了?”
安凝蓦然抬头看向他,双眸盈满泪水,低声道:“旭,我心里很难过,好像破了一个洞一样,血一点一点往下滴,有无穷无尽的罪恶让人不寒而栗,原来看着身边的死去比自己死还痛苦……”安凝忽然紧张地盯着南旭,问道,“旭,你说,我是因为从没有见过死亡还是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死亡才会有这样的感受?”
南旭眸中闪过一丝疼惜,轻轻握住安凝的手道:“就会胡思乱想,你又不是阎王,哪里能见到那么多的生老病死?”
“旭,我心里很不安……”
“那是因为你累了,先回房休息,这里有我。”见安凝依然跪着不动,南旭又道,“你这个样子,父亲也不会安心的。”
安凝目光再一次落到灵位上,泪光隐隐,郑重地磕了头才缓缓起身离去。
满天月华如水,照见回廊中自己的身影映在墙壁上,孤伶伶无限凄清。院中树木被风吹过,发出簌簌的声响。
“好久不见。”忽地,林中传出一声平和祥静的嗓音。
安凝一惊,目光慌乱地投向林子。老槐树下赫然站着一位年轻男子,正静静地看着她,淡漠的唇边露出微微的笑意。周围很安静,唯有风簌簌穿过竹叶的声音。男子见她不语,低声又问一句;“你好么?”
安凝忽然觉得眼睛灼烧的厉害,抬手抚过双目,摇头道:“不是很好。”微微一顿,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轻云?”
“呵呵。”轻云轻笑起来,“不欢迎么?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安凝慌忙摇头解释:“不是,不是的,你不是要去艳都么?”
“已经回来了,顺道看看你,最近身体可好?”
“嗯,病已经好了。”
“听闻司徒老爷去世了。”轻云探寻地看着安凝,见她点头,目光黯淡下来,低声道,“南旭他还好么?”
安凝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了半天颓然垂下眼帘。
“我去看看他。”轻云看她一眼,声音一贯地平和安详,经过她身旁走去前堂。
安凝转身盯着他的背影良久;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滋味。
几个月前她无缘无故得了一场大病,茗都城中有名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若不是轻云施救,恐怕自己又熬不过来了。
沉沉的一声叹息,落叶在空中打转落下。
自己欠的人情可真不少呢!
天色已经不早,南旭留轻云住下,轻云也不推辞,跟着小斯去客房。经过安凝的房间,神情不由自主变了变,目光从紧闭的门上掠过,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不见放缓。
夜深人静,月光凄冷地照着院落,夜风徐徐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安凝就这么临风而立,眼角眉梢有挥之不去的愁绪。一袭白衣蜿蜒垂直地面,笼罩着朦胧虚幻的夜光,美得有些不真实。
轻云在她身后凝视良久,蓦然开口唤道:“无霜。”
他看到那个纤弱美丽的背影微微一颤,他的心不由提起来。
然而她回过头来看他,那一双莹润如水的眼眸却是一片迷茫和不解:“轻云,你在喊谁?”
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那定然也不记得燕楚易了。
轻云脸上浮出一丝尴尬的笑意:“抱歉,把你当成我的一个朋友了。你的背影看起来和她很像,她——叫无霜。”
他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想探寻到一星半点的信息,然而一无所获。她的脸上依然一片空白,缓缓露出一丝微笑,问道:“真的很像么?”沉吟了片刻又问道,“你说,她会不会是我的亲人,姐姐或者妹妹?她现在在哪里?”
轻云暗自苦笑,答道:“我也不知道,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安凝双眸闪过一丝失望,回过头盯着盈满的月亮,沉默良久,忽地低低问道:“轻云,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每一次碰到大坎大难总有贵人相助。”她蓦地转身朝她莞尔一笑,“你也是我的贵人呢。”
轻云跟着微笑起来,眼神迷离莫测,望着天上的星辰道:“谁叫你命那么好,说不定前一世我们这些贵人都欠了你的呢,所以这一世要还给你。”
他的眼睛深邃如大海,仿佛天上所有星辰都沉入了其中。
安凝盯了他半响,似乎在咀嚼他这句话的深意,蓦地幽幽叹息一声道,“这样看来,这一世你们帮了我太多,下一世我岂不是又要去还债了?”她的表情及其的认真,带着深深忧伤,缓缓道,“那下一辈子,我就没有自由了。”
风吹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