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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尤其是这种香艳又刺激还涉及到高门的流言,总是能挑动大家的神经,并且添以自己的加工而往外扩散的。从这一点上来说,阿灵阿出的这个贱招还真是够贱的,基本上差一点儿的人就能给他一剑封喉了。
问题是,佟家不是什么“差一点儿的人”,那是佟半朝。流传在市井里的八卦新闻,想传到宫里,那是要费相当大的周折的。听到这些流言的闲散旗人,也有可能与当朝官员有亲戚关系,这就传到高门大户那里了。
这一步好办,下一步就难了——能混到可与皇帝说话这个高度的,谁都不傻,谁会真的吃多了撑的跑去检举揭发呢?
康熙对于佟氏一门的维护是有目共睹的,当初给佟国纲写碑文的人,就因为诚实地反映了此君生平,惹得康熙不快——居然没有多夸一夸我舅舅——就被皇帝扁。现在佟国维可还活着呢。
阿灵阿等了足了小半个月,居然没有人上表弹劾,气得在家里骂娘:“都察院都是死人么?!隆科多这样不守规矩,居然没有人参他个帷薄不修!”又问管家,“石家那里就没有什么动静?”
管家苦哈哈地道:“他们家动静是有的,就是一直在清点东西,各色物件儿往库里抬——万岁爷回来之后就是十五阿哥放定的日子了,婚期也不远了。他们先顾不上这头儿。”
阿灵阿噎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那几家呢?”
“啊?”
“少TM给爷装傻!我就不信正白旗、镶黄旗里再没有人想把闺女嫁给太孙的!”
“这个还真没动静,爷,兴许,人家是在等万岁爷回京呢。这会儿要是上了表章,半道儿叫佟家给截了……”
管家猜得好像也有道理?阿灵阿诡异地笑了:“你个老小子行啊!这样的事儿都会想了。”
管家陪笑道:“奴才不过是跟着公爷出门儿,略沾了点儿仙气儿罢了。”
阿灵阿笑容一敛,又是一副恨恨状,隆科多的破事儿京城里有几个不知道的?就冲他时不时给小老婆撑个腰,让小老婆出面应酬来看,有头有脸的人家就没有个不嘀咕的。到了这会儿,我都把事儿给挑出来了,还没人出来弹劾!
足见佟家之势大!
这样的佟家,实在是选妃路上的大障碍。
阿灵阿原本的盘算很美妙,他散播了流言,有人听到了,弹劾。表章送到皇帝那里的时候,以康熙的性格会搞个调查,这本来就是事实,不怕查。再者,从舆论上讲,绝大多数人在心里还是同情元配的,传得就会更加猛烈,皇帝想息事宁人都不行。
皇帝正在外头,空间上的距离,有时候是事成与否的关键要素呢。
没想到,什么都算到了,偏没算到这京城内外就是没有一个动手的!
阿灵阿咬咬牙,决定再观察俩月,到时候再没有人出头。说不得,他得安排人出面了。明年就又是大挑的年份了,这种事情早办早好。除了佟家,满洲著姓还有不少呢。
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要怎么安排呢?
佟国维的额角一跳一跳的,要怎么收拾呢?
佟家知道这市井流言的时候,京中已经传遍了这等闲话。
佟家号称半朝,族人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佟国维自是站在塔尖儿上的人。他家族里的闲人听到了消息,也是不以为意的。本来,隆科多的事情只是大家心知肚明,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关碍不是?谁吃多了撑的去跟老爷子说他儿子的不是?
直到流言越传越广,族人们才急匆匆地告诉佟国维去:经过阿灵阿的润色加工爆料,这内里的情况也太刺激了,不管不行了,这影响太坏了,会影响一大家子的。
以前,包括本家族人,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四儿的来历的,只知道隆四爷很是疼宠这位如夫人,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是抢来的破鞋。十个里有八个在嘲笑隆科多,猜测那儿子是不是他的。另外两个猥琐一点的,还在想,这女人是个什么模样儿呢?得多才能迷得隆科多这样抽风?
擦一擦口水,收一收嘲笑,跟老太爷表功去。
佟国维是真的头疼了。这当口儿出这流言,绝对是背后有人挑事儿,不然何以这么些年没人说嘴,到这节骨眼儿上流言就井喷了呢。可流言这东西,是越禁止,大家越相信的。
佟国维气得手脚直哆嗦,孽子啊!“叫那个孽子来见我!”
隆科多很忙,忙着趁皇帝不在,想给四儿谋个诰命,这期间也少不了打着他爹的旗号干些招摇撞骗的事儿。今天,事情终于有了一点眉目,正要回来向爱妾表功,就被管家迎到了佟国维的书房里。
一进门,佟国维看到他副喜滋滋的样子就来气,扬手就把茶碗砸了过去。茶碗落在隆科多身前,细白的瓷器碎作几片,四下飞溅,茶水洇渍开来,隆科多吓了一跳:“阿玛,您这是怎么了?”
他还不知道!
佟国维手指直指隆科多:“你干的好事!”
“儿子怎么了?儿子自打上回被皇上说过,一直很老实啊。”
“你老实个P!”一向以斯文和蔼形象示人的佟国维忍不住爆了粗口,“你都干了些什么?”
老爷子知道了?隆科多谄笑着爬起来,挨挨蹭蹭地过去给佟国维解释:“玉柱都要说亲了,他额娘还是没个身份,说亲的时候不好看,儿子这也是为了咱们家的面子,这才想法儿给她求个诰命……”
佟国维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一口痰憋在气管里脸都憋红了。
隆科多慌忙给他拍背,佟国维吐出一口浓痰,狠狠啐在隆科多身上:“畜牲!这个家要败在你手里了!”
“儿子怎么了呀……”隆科多嗫嚅着,依旧不服,“本来就是么——”
“住嘴!”佟国维看着跟他夹杂不清了,直接把现状甩他头上了,“外头传遍了,你那个妾来路不正,你宠妾灭妻,已经说到我们家家风有问题了!你还没睡醒呐!”
隆科多吓了一跳:“没这么寸吧?”
佟国维不跟他来这一套:“你宠哪一个,是你的事,我没管过。要误了家里的事情,我可饶不得你!先头那个贱人猖狂,我是看在你的份上、看在便宜脸面的份上,不揭不出来、不作计较,反正是女人家的事情误不了大事。现在她已经累到家族脸面了,你这就把你那堆烂事儿给我收拾了,不要让我动手!”
到底还是给儿子留了点儿体面。
“她跟了儿子快二十年了,又生了……”
“我佟家几百年的名声,如今近枝几百人,不比你一个妾重要?!”佟国维一摆手,最怕的就是隆科多犯糊涂,一个小妾好办,自家儿子就棘手了,“你听好了,我不想再听到这个贱人四处招摇的消息!你想要她好好的,就让她老老实实的。”
“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阿玛!您可千万不能……”
冤孽啊!自家儿子怎么就叫这货给拿住了呢?以前顾忌儿子,现在有了更深的顾忌了也不能下手,把这货弄死了,倒更像是坐实了流言。佟国维头疼得很:“知道有人捣鬼就让她收敛一点儿,别弄把柄塞到人家手里去!以后有什么事儿,叫你媳妇儿出面。弄个妾出去,不像话!”
隆科多慑于父亲难得发了一次火,呐呐地应了。
回到自己那一方天地里,左思右想,这是有人阴他,又拿流言没办法。他还得跟四儿说,现在正在风头上,她还是不要出去再加深流言了。
四儿小脸煞白,看得隆科多心疼不已:“就一阵儿,就一阵儿,在家里随你玩儿。”
四儿颤抖着声音:“为了我倒叫你挨了好一通训,以后再不要这样了。”
真是通情达理啊!隆科多感动得无以复加:“你且委屈一下,风声一过,我抢也给你抢个诰命来!这流言就是这样儿的,过阵儿来了新鲜的,就把这一茬儿给丢过去了。”
四儿郁闷一阵儿,带上丫头婆子就直奔隆科多正室的屋子里玩儿去了:“恭喜四太太,贺喜四太太,老太爷为您出头儿了呢?您高兴么?”
另一边,佟国维已经给门生故旧打招呼了,大家帮忙盯着点儿折子,有谁想参我儿子了,帮我压一压。他还没想到隆科多和四儿所谋挺大呢,只以为儿子的抽风程度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宠小老婆宠得没了边儿。
佟国维这会儿的招呼却是多余了——只要阿灵阿不出手,目前没有出手的人,朝上一派平静。
大家都在等着看风向呢,隆科多的事情是大家都在心里默默鄙视的,阿灵阿的人品难道就值得在心里默默致敬么?前后一想,谁也不肯当枪使,谁都想让阿灵阿出这个头,大家跟着拣个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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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就好,别跟佟家翻脸,到时候……皇上未必会高兴。”说话的这是淑怡,她小日子过得不错,现在又怀上了第二胎,正在春风得意的时候。在外面听了八卦,又事关外甥兼堂侄子,没道理不到姐姐面前卖个好儿。
今天淑怡进宫来给皇太后请安,淑嘉因胤礽还没回来,就邀她到东宫里坐坐,顺便看看外甥女儿,兼说话商量事情。
淑嘉从盒子里掂出一枚金簪子看了一下,又扔进去:“我跟佟家较什么真儿呢?隆科多的破事儿,上上下下有几个不知道的?就值得为他置气?”
淑怡还是意思意思地劝了一句:“佟家毕竟是两代后族,家教都是好的,除了他们两个,家里的女孩子还是不错的。真要指给了太孙,也……呃,还算过得去的。”
原来是说这个!
淑嘉撇撇嘴,说起这个,她们一家子都很委屈了。做爹妈的没有多大发言权,当事人直接被剥夺发言权,最坑爹的是,康熙做了选择题,甭管加分还是扣分,最后都要他们家来承担后果。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皇帝说好了,你就得答应着,且顾眼下吧。至于以后的事儿,那还不是捏在咱们手里的?此时的太子妃还没把这风言风语与自家儿子选媳妇给联系起来,这京中大族关系错综复杂,说不定是别有内情,实在无法确认。
淑嘉道:“不说这个了,弘旦的媳妇儿还是个没影儿的事儿,弘晰的媳妇儿这就要送到京里来了呢。四丫头的事儿一办,就是他的事儿了。等到弘旦娶媳妇儿的时候,这中间还不定有什么变故呢,哪能现在就看中是哪一家?”
淑怡歪歪头:“也是。二姐姐,你看这个是要做什么用的?样子倒是新巧。”两人相处的时候,裕王福晋非常坚定地叫太子妃是姐。
淑嘉把手上的盒子递给她:“你看看,还能看得过去罢?”
淑怡一瞧:“二姐姐,这是要给四妹妹么?拿给旁人倒可,给四妹妹,未免次了一点儿,”说得很小心,“不太贵重,怕不好罢?”说完又后悔了,办这种事情完全不像是太子妃的作风,即使她真的拿这个给了淑惠,那也是另有考量,自己真是金嘴了。
“我身边儿那几个丫头,到了该放出宫的年纪了,不管是走的留的,我都得有些心意才好,”淑嘉没有计较淑怡的表情,“一人四匣子金玉首饰,十匹绸缎,再添一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