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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妃抿唇一笑：
“怎么？我有说过我不恨你吗？”
莞慕沉吟，半眯起双眼，淡淡道：
“你和玉妃不一样，玉妃出身金贵，自小受宠，脾气任性霸道，但头脑却是一根筋，不及你灵活。你十七岁以秀女身份入宫，皇上念着你母亲曾是他乳娘，册封你为贵人，你**如此之低，到最后竟可与玉妃平起平坐，手段不可谓不高。玉妃曾怀一子，在那期间，对你百般刁难，你一一忍受，没有任何怨言，这一点，皇上似乎很是欣赏。你伺候过玉妃，对她的身体应该很熟悉，她肺部弱于常人，最忌停留于空气稀薄之处，可据我所知，在玉妃怀有身孕的那段时间，经常有人在夜深之后，将地窖中的腐烂食物搬到玉妃房中，污浊她房内气息，造成她头脑昏沉，整日咳嗽不定。她整晚没发现，不是因为她睡的熟，而是之前食用的膳食中，被人加了马齿笕。只可惜玉妃，至今还不知道其实是你害的她流掉孩子，还以为她能压制你，欺负你，以为你不敢与她争夺。当然，这是在我进宫之前，我进宫之后，宁妃姐姐的锋芒可谓是一点一点的露出来，先是设计除去安嫔，又是让我和玉妃斗个你死我活，你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像你这样的一个人，能走到今天，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宁妃盯着她看，良久，忽然笑出来：
“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把所有的事情都猜出来了，是吗？”
她越小越大声，甚至笑出眼泪：“庞莞慕啊庞莞慕，本宫到底还是高看了你！你也不过如此！”
她话说完，骤然将脸色一变，肃然看着莞慕，问道：
“你真的以为害玉妃小产的人，是本宫？”
“还会有别人？”莞慕诧异。
“罢了，本宫将死之人，不妨将真相告诉你，也免得你日后死的冤枉。”
宁妃向后靠去，淡淡笑道：
“害玉妃小产的，根本不是别人，而是皇上。同样，害死安嫔的人，也是咱们的万岁爷……你以为你很幸运，得到圣宠？你以为本宫与玉妃最大的差别，是因为我比她冷静？你错了，本宫和付婷玉最不同的地方，就是本宫懂得看人心。本宫我看明白了皇上的心，他早已开始厌倦这种被束缚的生活，早已厌倦争斗，他是一个很难付出真心的人，很冷漠，很无情，他不喜欢你，就算你天天陪在他身边也是徒劳，对于皇上，日久生情一说，是根本无用的。本宫心里明白这点，所以本宫配合他，帮助他掩饰，他感谢本宫，欠了本宫，所以将本宫我由贵人升到嫔，再册封为妃。庞莞慕，你入宫的时间有多长？你自问你对皇上的了解有多少？你仔细想想，若是没有你两个妹妹不顾一切的在帮你，今时今日，你会是哪步田地？坐在这里等死的人，到底会是本宫，还是你？”
莞慕半响没说出话来。
宁妃抬眼看她，笑中带着三分凄凉：
“从你进宫的第一天起，本宫就知道，你要的是四个字，母仪天下。可惜，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及你三妹如今随便的一句话。皇上对你三妹才是真心的，你根本没有看清楚过，你最大的敌人，究竟是站在你对面与你敌对的人，还是，一直站在你身边帮你的人……”
终此一生 第221章 逆天（一）
“庞莞慕，你真可怜，你甚至不如本宫。本宫虽没有得到皇上的真心，但皇上亦从未处心积虑的算计过本宫。而你呢？你有什么？看似对你宠爱有加的枕边人，恨不得你早死；看似帮助你走过艰难险阻的人，在无意之间已夺去你所爱。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只不过是你在自欺欺人……”
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宁妃自缢的第二天，子际奉旨入宫。
邵凌与子际对坐很久，均是一言不发。
时过半晌，邵凌才从堆积如小山般的奏章中抬起头，眼圈微红，说不清的哀伤情绪笼罩身上，也不看子际，暗自一叹道：
“朕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朕心里对她们虽然没有真情，但她们毕竟陪伴过朕，对朕付出过，而如今她们一个一个离朕而去，朕不但不能保护她们，还要为了一个不爱朕的女人去牺牲她们，冤枉她们，不知她们泉下有知，会不会恨朕……”
子际眸光一闪，出乎意料的，也跟着长长一叹：
“确实……为什么人总要去追求一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而看不见已经拥有的，我明白这个道理，却依然学不会珍惜，不知是为了对得起当初的承诺，还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心……我时常想，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我会怎样做……”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依然还是同样的结果。”
邵凌淡淡一笑，轻声道：
“算了，命运不会给朕这样的机会。子际，你倒是说说，你对宁妃这事有什么看法？”
“看法？”
自己换了脸色，冷笑道：
“还能有什么看法？这事很明显就是皇上您的慕妃在背后捣的鬼。她如今身怀龙种，只要后宫之中再无与她平起平坐的人，皇后之位，必定非她莫属。”
邵凌淡淡道：“朕却不这样认为。”
他皱了眉头，说的有些为难：
“子际，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去调查吧！但朕要说的是，无论你查出什么样的结果，都要牵扯上康王爷，懂了吧？”
“康王爷？”
“不错。”
邵凌抬手抵住眉间，沉声道：
“康王爷是忠臣，但很多时候，忠臣才是最大的绊脚石。”
康王爷王盛，就是。
他一日不离开京城，赵邵凌就一日无法真正掌握京中内卫。
瑞王爷如今已对皇帝构不成威胁，但康王爷却是实权在握，稳如泰山。
陷害康王爷，并不是赵邵凌的本意。
也许，这便叫做，不得已而为之。
皇帝，亦有无奈。
宁坤宫。
“王伯伯是个什么人物，岂会做出如此漏洞百出的事！”
莞慕斜靠在暖榻上，静静看着小熙：
“小熙，不用担心，你回去告诉安然，让他一切听从王伯伯安排，找个机会，你跟他一起离开京城，大姐就放心了。”
小熙坐在一旁，眨着一双大眼睛道：
“可是我走了，姐姐怎么办？我还没亲眼见到大姐做皇后呢！”
“傻瓜！”
莞慕宠溺的一笑，柔声道：
“等大姐当上皇后，你们再回来也不迟。如今你，颜颜，落落，能走一个是一个，谁都不走，只会相互连累，到最后，哪个都走不成了，知道吗？”
“为什么会走不成？没人拦着我们！”
“怎么没有？咱们瑞王府不就住着一个吗？”
“你说子际？”
小熙挑着眉头，诧异道：
“大姐，我就不明白了，子际到底想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害母后？为什么要害我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么一点情面都不念？”
“情面……”
莞慕眸光一暗，悠然叹道：
“在权势面前，情面又算得了什么？子际那么喜欢落落，都一样不放过她，我们在他眼里，又值得了多少感情？”
“可是落落不喜欢他呀！”
小熙无谓道：“落落喜欢楼林，楼林比子际好多了，我也喜欢楼林，我以后要他教我剑法的。”
莞慕无奈的笑笑。
“大姐……”
小熙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地道：
“家里现在好像出事了呢！颜颜这两天也不知怎么了，天天在房里哭，哭的可吓人了，父王让落落去问，可落落问过之后，什么都不肯对我们说。我想去看颜颜，可每次走到她房门口都不敢进去，她哭的死去活来的，好伤心好伤心……”
莞慕一听这话，轻轻皱起眉，沉吟半晌，才问：“安然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去问镶亲王？”
“去了。镶亲王正生着病呢！昏迷一天一夜，这会儿可能连床都下不了，安然就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敢问，就回来了。”
“是这样……”
莞慕暗自一叹，心中生出疑惑。
“姐，我就进宫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既然你没事，那我这就回去了，母后最近身体很不好，总是昏迷，我要回去多陪陪母后。”
“恩？”
莞慕低低一应，回过神来：“我过几天就回去看母后，你回吧！路上小心。”说着，习惯性的伸手摸摸小熙的头发。
小熙耸耸肩膀，扮了个鬼脸，蹦下暖榻。
“大姐，我走了啊！”
几下套上鞋子，小熙就像往常一样，连跑带跳的向外面去了。
终此一生 第222章 逆天（二）
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算是立春以来最好的天气。
小熙不喜欢被成群的宫女跟着，一出了宁坤宫，便独自跑掉了。
转了几个圈，她边走边玩，不知不觉的，转到了皇帝的御书房。绕开门口的侍卫，小熙玩心忽起，这会儿特别想捉弄一下邵凌。
悄悄贴近窗边，她已在外边观察很久，几乎以为静谧一片的书房里并没有人，可就在她刚刚贴近的瞬间，竟然听到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说话声。
“还能有什么看法，这事很明显就是皇上您的慕妃在背后搞的鬼，她如今身怀龙种，只要后宫之中再无与她平起平坐的人，皇后之位，必定非她莫属。”
是子际。
子际怎么在说大姐？
小熙又贴的离窗户近些，清楚地听到另一个声音应道：
“朕却不这样认为。子际，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去调查吧！但朕要说的是，无论你查出什么样的结果，都要牵扯上康王爷，懂了吗？”
听到康王爷三个字，小熙不由自主地浑身一抖。
“康王爷是忠臣，但很多时候，忠臣才是最大的绊脚石。”
绊脚石？
什么意思？
小熙靠在窗边皱着眉头。
皇帝说康王爷是他的绊脚石？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害康王爷？
康王爷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皇帝争权夺势啊……
她的王伯伯可是好人……
小熙心里正在替康王爷打抱不平，却已有人替她问出口。
“皇上，康王爷虽权重，但几十年来，一直对先皇忠心耿耿，从无异心。如今你将这事扯到他身上，未免有些太过牵强，再者，皇上对朝中文武百官，如何交代？”
“自然是该怎样交代便怎样交代。”
皇帝不假思索，淡淡的回应：
“宁妃去后，后宫之中，已无正妃之主。如果日后朕要立皇后，非慕妃莫属。慕妃这胎如果是位公主，那是最好，若不然，这位皇子，便是朕的皇子，也有可能是朕唯一的儿子。”
短短几句话，已听的小熙满头雾水。她知道皇帝与子际所谈的事情很重要，却拿捏不准究竟与谁有关。她想了想，索性藏在窗下，一直听了下去。
“皇上此言何意？”子际沉声问道。
“慕妃若被立为皇后，生下皇长子，此子必为太子。”
“皇上，你想栽赃康王爷？”
子际语调突然有些轻微浮动：“皇上，这样做未免太过绝情了吧？慕妃怀的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孩儿啊……”
邵凌轻轻叹口气，有片刻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他异常坚定地道：
“子际，朕不妨跟你说实话，在朕眼里，朕的皇后只能有一个，那便是颜颜。为了得到颜颜，无论要朕牺牲什么，出卖什么，朕都一定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小熙心脏骤然一紧，终于听明白邵凌的话。
原来她的大姐夫，喜欢上她的三妹。
原来她姐姐的丈夫，为了得到她姐姐的妹妹，不惜伤害她的姐姐，牺牲和她姐姐的亲生骨肉。
这是个什么世界？
这都是些什么道理？
小熙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皇上，那你这次让康王爷受累，是为了断去镶亲王的后路？”子际抬手压着桌面，定定看着邵凌。
邵凌一笑，身体向后靠去，悠然道：“不错。”
“就为了一个女人？”
邵凌点头，再次确定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