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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身体好,视力好,舞跳得好。
他装上一斗烟,坐在那里盯着那张单子有那么一会儿。
然后,他伸手在抽屉里摸索着找出了一张信纸,那似乎是一封未写完的信,或者是半途而废的草稿。
“亲爱的皮姆先生——我想有一件事只有让你知道才是正确的,在我们公司有些令人不安的事情正在发生,而这些事情有可能导致严重的——”
稍加思考后,他把这页纸放到了一旁,然后在另一张纸上开始胡乱地写起来,不停地涂改、重写,片刻之后,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丝微笑。
“我敢发誓,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他嘀咕着,“巨大的阴谋。但困难在于,他们是如何操纵整个事件的。人们想要的无非就是金钱——但时,谁会出这笔钱呢? 我想不会是皮姆。那种做法似乎不符合他的个性,而且这也不可能是整个办公室所有人的共同合谋。可是,我还是怀疑。毕竟,他或许可以付一笔不小的数目去堵住——”
他又重新陷于沉寂,继续思索。
“那么,”帕顿小姐说着把一块手指形的巧克力蛋糕像掷标枪一样掷入口中,“你看我们的布莱登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
“你是说那位新来的宝贝吗? ”罗塞特小姐说,“亲爱的,如果你要是不停地吃那种甜食,你就会整磅整磅的长体重。是啊,我想他是一个挺可爱的人,而且他穿的衬衣简直太棒了。要是指皮姆付给他的工资,他是买不起那件衬衣的,不管能不能拿到奖金。更不用说那双真丝袜子了。”
“他一定是那种穿真丝衣服长大的人,”帕顿小姐表示赞同,“我想,一定是刚刚变成的穷人。所有的钱都由于股市崩盘或别的什么原因赔光了。”
“如果不是那种情况,那就一定是他的家族厌倦了继续供养他,把他推出门外让他自谋生路。”罗塞特小姐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她的体形最近变得比她的同事苗条了许多,也因此比她们更少了些多愁善感。“那天我问了他类似于他来此之前干什么的问题,而他回答说什么都干,他提到了他干过很多和汽车有关的事情。我想他一定是那种靠卖汽车拿佣金的有钱人,而且因为生意特别不景气,所以他才出来找了份力气活干——如果你同意我说写广告是力气活的话。”
“我想他一定聪明的可以。”帕顿小姐说,“你有没有读过他昨天给人造黄油写的广告标题? 简直就是白痴:‘那是非常,非常像奶油的东西。’那让汉乐的,差点儿没吐出来。我想宝贝一定是在开他的玩笑。但我真正想说的是,他要是没脑子,就不会想出那么可笑的广告词。”
“他会成为一名真正的广告撰稿人。”罗塞特小姐坚定地大声宣布。她看到过那么多新撰稿人的到来,然后又像夜里航行的油轮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这些经验使她具有了总撰稿人一样的能力,能估量出他们的能量。“他有那种能力,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他是能干下去的。”
“希望他能。”帕顿小姐说,“他非常有风度。不像小威利斯那样,总是把东西啪的一声扔到你的面前,根本不把你当人。而且他付茶水钱的样子简直就是个绅士。”
“前几天,”罗塞特小姐说,“威利斯主动付了茶钱。
和其他人一样对那点儿茶点钱说三道四,真让我生气。加勒特也是其中之一。我上周六找他的时候他就非常粗鲁,暗示说我挣了他的茶点钱。我想他以为那样说很有趣,但我不这么想。”
“他一定是在开玩笑。”
“不,他不是。根本不是。他总是在抱怨这件事。无论是切尔西果子面包,还是果酱面包圈,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我对他说:‘加勒特先生,如果你打算放弃每天的午餐休息时间,想从其他人都能享受的东西里挑出点儿毛病的话,不胜欢迎。’‘哦,不,’他赶紧说,‘我可不是办公室的小杂役。’‘那么你认为我是,’我回敬说,‘供你们差遣的女仆吗? ’于是他就对我说别发脾气。这实际上没什么,但这让你感到非常的厌倦,尤其是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还要拼命的工作。”
帕顿小姐点了点头。茶点的事情总是让人不断地产生抱怨。
“不管怎样,”她说,“朋友布莱登不会给我们添麻烦。每天就是一杯茶一块饼干。他就要这些。而且他还说他愿意像别人一样预付同样的茶钱,尽管他应该少付六个便士。我就是喜欢大大方方,对你说话又温柔的男人。”
“噢,他这个人的确巧舌如簧,”罗塞特小姐说,“而且爱管闲事。”
“男人都是这样。”帕顿小姐答道,“我说,你知道我昨天于什么了吗? 太可怕了。布莱登走进来向我要汉金先生的文件复本。我当时正拼命忙着老科普雷的一些破烂东西——他总是要我五分钟之内就弄完——所以我对他说:‘你自己找吧。’可是,你猜怎么的? 当我十分钟后到架子上去找东西的时候,我发现他拿走了汉金先生的私人信件档案。他一定是瞎了眼,因为那上面有红笔写着‘私人’字样,有一英寸那么大。很显然,要是汉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会暴跳如雷的。于是,我撒腿就往布莱登那里跑,而他就在办公室,正若无其事地读着汉的私人信件呢,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你拿错了档案,布莱登先生。’我对他说。可他竟然一点都没感到羞愧。他只是把它递给了我,咧嘴一笑,说道:‘我刚刚开始意识到我可能是拿错档案了。能知道每个人拿多少薪水是很有趣的事情。’而且,我的天哪,他竟然在查看汉的办公室的人员目录。于是我说:‘可是,布莱登先生,你不应该读那个。那是非常机密的文件。’而他却说:‘是吗? ’他看起来非常的惊讶。”
“愚蠢的家伙,”罗塞特小姐说,“希望他别对别人说这些事情。他们都对自己的薪水非常敏感。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他们都非常渴望知道别人拿多少钱,而让别人了解他们的薪水又怕得要死。如果布莱登到处乱讲的话,他会惹上一些可怕的麻烦。”
“我警告了他,”帕顿小姐说,“而他似乎以为这很有趣,还问我他得用多长时间才能拿到迪安那样高的薪水。”
“让我们看一下,迪安拿多少? ”
“六镑,”帕顿小姐答道,“要是多,依我看也多不了多少。必须承认,没了他,他那个部门的人会脾气好的许多。有的时候,他确实惹他们生气。”
“要是让我说,”罗塞特小姐说,“我认为把上过大学的人和没上过的人混在一起工作并不是很有效果。与牛津和剑桥的人一起工作,大家总是相互讥讽和污言秽语,但其他的人似乎不适应这些。他们总是以为受到了嘲讽。”
“那是英格拉比让他们不痛快。他对什么事儿都是漫不经心的。”
“他们都是这样,”罗塞特小姐用她的经验准确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对他们而言,一切都是游戏,只有科普雷和威利斯才认真工作。如果威利斯想讨论形而上学的问题,英格拉比就开始背诵打油诗。从我个人的角度,我认为这些都无所谓。我事实上很喜欢这些。而且我认为这些上过大学的人吵起架来和其他的人就是不一样。要是迪安没跌下楼梯,他也一定会和威利斯大吵一架的。”
“我从来就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帕顿小姐不解地说道,若有所思地搅拌着她的咖啡。
“我认为这一定是因为女孩子。”罗塞特小姐说,“威利斯过去常和迪安一起出去度周末,可是有一天就突然再也不去了。三月份的有一天,他们吵得非常凶。米特亚迪小姐听到他们在迪安的办公室里吵得不亦乐乎。”
“她听到他们为什么争吵了吗? ”
“没有。以米特亚迪小姐的为人,她先是在隔墙上用力敲打,然后走进屋里,让他们住嘴。她根本不懂如何对待人们的私人情感。多有趣儿的女人。哎呀,我想我们该回家了,不然,我们明早可就什么也干不了了。今天挺热闹的,不是吗? 账单呢? 你比我多吃了两块蛋糕。你该付一先令一便士,而我是九个便士。如果我给你一先令,那么你给我两便士,然后你付给女招待两便士小费,再付清账单,那样我们就两清了。”
两个女孩离开了考文垂街道人口处的街角饭馆,出门向右一拐,穿过皮卡迪利大街的旋转木马来到地铁入口。
当她们从地铁站走出来时,罗塞特小姐突然抓住帕顿小姐的胳膊。
“看哪! 那是宝贝呀! 看他打扮的! ”
“快走吧! ”帕顿小姐回敬了一句,“那不是宝贝。哦,他真的是呀! 看他穿的晚礼服和手里的栀子花,还有哎,我的天哪! 还戴着单片眼镜呢。”
对这些评论一无所知,那位先生依旧悠闲地踱着步向她们走来,嘴里还叼着一根香烟。当他们走到一排的时候,罗塞特小姐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并且说了声“嗨! ”
那个男人机械地举了举帽子并且摇了摇头。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流露出任何表情。罗塞特小姐羞得满脸通红。
“不是他。真难为情! ”
,“他把你当成妓女了。”帕顿小姐说,有一些困惑不解,又或许有一点点的满意。
“这有点儿离奇,”罗塞特小姐嘟囔着,有些恼火,“我敢发誓我刚才——”
“他一点儿都不像他,真的,尤其是当你在近处看时。”
帕顿小姐说,完全是马后炮,“我告诉过你他不是宝贝。”
“你当时也说过他是。”罗塞特小姐回头望去,刚好来得及目睹一件有点儿奇怪的事件。
一辆从莱斯特广场方向开过来的豪华轿车正缓缓地要停靠在克莱特恩酒吧对面的马路边。那个穿晚礼服的人趋步上前并且和车主人说了几句话,说话的时候,他扔掉了手中的香烟,一只手握住了车门把手,仿佛要准备上车一样。就在他准备上车时,突然有两个人从旁边的商店门里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一个走到前面和小车司机讲话,另一个人用他的一只手抓住那个人优雅的臂膀。几句话之后,其中的一个人上了车坐在了司机旁边,另一个人打开了后面的车门。穿晚礼服的人先上了车,随后那个人也跟了进去,然后汽车开走了。整个事情发生的如此之快,以至于还没等帕顿小姐转过身来去响应罗塞特小姐发出的惊叫声,就全部结束了。
“他被捕了! ”罗塞特小姐惊叫道,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两个人是警探。真想知道我们那位戴单片眼镜的朋友都干了些什么。”
帕顿小姐感到有些胆战心惊。
“可我们却以为他是布莱登,还和他说了话。”
“是我和他说了话。”罗塞特小姐纠正了她的错误。对于帕顿小姐来说,把这样的荣耀揽在了自己的头上是很正常的,这符合她的性格。但就在几分钟之前她还明确地要把自己从这件事情上开脱出去呢,所以罗塞特小姐是不会容忍她出尔反尔的。
“那好,就算是你跟他说的话。”帕顿小姐只好认输,“我对你感到惊讶,罗,竟然因为人家穿得帅,要和一个骗子结交。不管怎样,如果布莱登明天不来上班,我们就会知道那是不是他了。”
但事实证明,那几乎不可能是布莱登先生,因为第二天一早他就像以往一样出现在他该在的地方了。罗塞特小姐还问他是不是有替身。
“那我可说不清,”布莱登先生说,“我的一个表兄弟长得有点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