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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陵空被他回得面目灰白,琢磨这男人还真是牙尖嘴利。论起嘴皮子,他都是回回赢定延陵易,却输了她男人嘴下,未免心生了不耐,酝酿了番,咬牙谄笑道:“王爷这话说得可酸了点啊。咱这心里揣了谁,您还能看不清吗?不过要是…主仆全收下,绝对也没意见。”
这一回不等尹文衍泽出言相抗,便是由澹台夫人一筷子戳上来,直中延陵空脑门。
“延陵空,你再给我张嘴乱言,日后就住那香离、离香什么的堂别给我踏回延陵府一步!”澹台氏已气得满面发胀,持箸的一只手忍不住颤抖不止。
一旁不吱声许久的延陵眉亦有所不悦,嗔怒道:“哥,你这回…可是真过了。”
尹文衍泽见自己还未开口言半字,就由人替自己制服下这厮走马章台纨绔浪子,凝声暗笑了番。眸光寻了延陵空微微一笑,便言了个借口退身而出,留他们一家人红眼相瞪。
这一顿饭,其实并未用好,不是因延陵空的百般挑衅刁难,而是想着蓝驰步入时的脸色很是难看。一路而下,尽比以往步速都要快。近了易居水阁的侧间,撩袍而入,声音猛地沉下:“延陵易已是不在益州了吧。”
蓝驰由门头步出,阖紧了门,才进步禀声道:“王爷猜得是,早是几日前便不在了。臣亲访探下,也实未发现王妃的影踪。只是问到…当日有朝中大员用轿子接去了王妃。”
“轿子?!”尹文衍泽正欲步上席案,却怔得凝了步子,双眉攒蹙。灾地湿路难行,不做马车反用轿接,确是奇特,只再做另一番思量,便是无怪了。微吐了口气,淡下声音:“该不会是…入了尚书台吧。”
“王爷的意思?!”蓝驰愣下,照着他话意想去,却不敢再启声,“只也不该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要想处理的出人意料不予以回手之力,便要神不知鬼不觉。”尹文衍泽由着案头缓缓坐下,袖端寻了滚烫的茶盅,竟也觉察到炙手,“你连夜去刑部探探口风,若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就拿着我的玉印直入尚书台。”
“王爷!”蓝驰大惊出声,若非得以皇令,便持私印入尚书台,便是违命越职,是要担天大的责任。
“出了什么,本王担着。”
“诺。”蓝驰终以咬牙应下。他尹文衍泽决心拿下的事,从没有一件失过手。
“等等。”尹文衍泽忽地启声拦道,似考虑了周全,坚定出声,“还是本王…亲自去一趟。那些老奸巨滑定不会对你言实话。”
“王爷,恕臣直言。此事您不当插手,论耳目,你该不及太子,想必早您许多时东宫那边便是得了信的,连太子都不会阻拦,更不要说您了。”蓝驰甚少能忤逆上意,然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要道尽实言。
“蓝驰。”尹文衍泽淡淡一笑,“什么时候,你也拿他比较起来…你以为,本王会屑于那等人相比吗?”
“王爷,那是您的义气用事。明哲保身,便不该动以私情。”
尹文衍泽微掠了他一眼,只淡笑不作声。可惜这奴才跟了自己十几年,还是未看懂他主子的心性。义气,本就是与尹文一族毫无关联的二字,这奴才如今以此二字言他,实在是不合宜。
“本王自有思量。”最终,他只得释然地以此言劝道。每每二人政见不合,僵持不下,他都会以此平息。
又是思量,蓝驰终也不语,他是不明白,自己的主子怎么就能权衡那么多番,他之思量总是另辟蹊径,反常人之道而行。往往叫他领略得叹为观止,却又不得不佩服。但愿这一次,主子自有一套揣摩考量。他是真怕…自家主子会同东宫一般,因着女人牵动了情绪。
第二十一章 公仪小姐澹台妻
澹台公府,是夜。
以蓝纱为屏阁,沿廊拂下,最添风致。世子夫人公仪鸾正歪了贵妃榻染着五指嫣红,用凤仙花添了明矾捣碎均匀涂抹上,便能染出久不褪色的红甲。在大郢逍遥了十年,公仪鸾越发会享受了,从面敷到食膳,皆是天然无污染。
“草本方子上色虽是慢些,倒也耐用。化学制剂的指甲油气味太重,说不好还会用出个不孕不育什么的。早知道我也不玩考古了,那时候就该专摆摊子鼓捣化妆品。要不也做出个‘千草集’‘万草集’牌子出来,还不得灭了佰草集相宜本草之辈!”染毕由夜风吹晾干再配戴上那一套玳瑁嵌宝护指得意地自眼前挥来摇去,公仪鸾笑得极美。
“世子夫人您悠着点,打从初中起,您口中都换了多少出了?!从当外科医生,到玩古董,没见着您都擅长了些什么。”文佐尘吸着冷气寒颤她,不由得也多打量了她几眼,觉着她是比守在公仪侯府精神焕发了许多,嘴上戏谑道,“得,这嫁了人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明摆着气色都好太多了。”
“好容易嫁得这般称心如意,我还愁眉苦脸做什么?”公仪鸾睨了他一眼,啧啧出声,“想我追个澹台赢迟容易吗?几辈子没那么费劲过。嫁了就得守住,成了黄脸婆,他还不得给我天天召小妾入府。”
“哼。”文佐尘接了盏茶,随意道,“你做这澹台家少夫人还真是来了瘾了。”
公仪鸾理所当然地点了头,又一琢磨道:“劝你做延陵府的金龟婿,是你自己推脱了。我说什么来着,既来之则安之,寻个称心如意的娶了就好。你做什么高风亮节清心寡欲,不知道的背后说你是GAY呢。”
“我的事,还用不到您老人家操心。您只管抱紧着老公,等着生儿子就好。”
公仪鸾微皱了额头,复又忙用手抚平,她可不想年级轻轻落了皱痕。目光飘上身侧人,实事求是道:“要我说吧…延陵易不丑,也算是个把美人中能挑出来的。当然较我这倾城倾国是逊了点,但总来说——”
“再别往自己个儿脸上贴金了成不?!你那满额头花钿本就晃得人眼晕。”文佐尘冷笑着,摇开扇面,径自扇摇,“我是觉得…比你好太多了。人家那是正儿八经的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不施粉黛,也有沉鱼落雁之姿。再对镜子瞧瞧您自己,怪不上人澹台兄弟不敢正眼‘欣赏’您。今儿一熊猫妆,明儿一鹦鹉饰,再明儿你就是一牡丹姐姐。”
“我那是烟熏妆、魅力银蓝妆,文佐尘,你不损我能死是吗?!”她再顾不得什么保持端仪,一脚即是踢向某人膝盖骨。
“是,还真能憋死。”文佐尘坏坏地笑开,倚着窗头吸上几口冷风,眼眉俱是弯弯的,这十年来小心翼翼荡迹徘徊于朝野权臣中,无论何时都要提醒着自己谨言慎行,真是许久未这般畅怀过了,“这天下这么大,可说知根知底的还不就是我们俩人吗?我不损你,还能损谁去。你就让我寻点开心。这鬼日子太难熬了,真要命的累。你说…那些人怎么就能在这种环境下隐忍着活,说是举步维艰都是轻了的。”
公仪鸾是女人,且是尽天享受逍遥不知愁的世族千金,朝堂上的明枪暗箭总是与她无关。一来十年,她活得反是比从前简单了,见日关心着吃什么穿什么好,本就不多的心眼更是要一并还了始祖去。用文佐尘的话来说,她就是神经大条懒惰型,能易着就不繁难,能躺就不坐,能坐就不立着。
此时她也闷闷地听他抱怨,而后那些话不痛不痒地流了心田,再淡淡叹下口气:“你说的那些人,是指了延陵易吧。她现下是难了点,不知这命口是否再能顶下来。”
“你什么意思?”文佐尘凝着额眉瞪上她,全然听不懂她的作念。
公仪鸾纠结了番,还是决意言出,只眸轻抬而起,先前的玩闹嬉笑尽散去,一字一念道:“延陵易,被密押在尚书台。”
文佐尘第一个反应是这女人又胡来,哼着笑了道:“公仪鸾,你不开个玩笑身上就不舒服哈。”
“我的话十句八个假,可我男人的话从不是玩笑。”她说着忙瞪了眼,凝色更重,看得文佐尘呼吸渐有些轻。
“澹台赢迟不大会把朝堂密要带回自家后宅。”他微醺了目,沉了目色紧紧攥上她。
公仪鸾脸讪下,一手揪紧了纽帕,撇嘴道:“他当然不会讲。是我跟踪他去了几家店铺,见他买了女人的深衣宽衣,连着换洗的里衣都买去了。心一急只以为他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我能不火吗?扯了大半日嗓子同他吼,要他说清楚。扯来扯去,他拧不过我,就老实招了。还不就是这样,这回你该信了吧。你也知道,我没事做就只会看紧自家男人,闲着跟个踪探个影的——唉?文佐尘,文佐尘?!表哥!文哲大表哥?”再猛地抬头,浑然不见文佐尘的身影,几步紧出去,双手扯下满廊轻透蓝帐,唯见那融白色的长衫褂迅步消逝在半月门处,一晃便连影子都散了。
公仪攒紧的额眉轻轻舒下,淡笑了声,幽幽道:“不是说不在意的吗……”
“鸾儿,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身后忽有人声漫上,她由着声音偏转了身子,见是澹台赢迟由后堂间寻来,他方从朝上回来,一身疲惫。于寝间寻不到自家夫人,便是来了前堂,正见公仪鸾扯着纱帐嘟囔,便随口问了声。
公仪鸾忙迎上去,见了她男人便是喜笑颜开,天大的愁事都化了风散去。也是做了他妻子后才明白出一个道理,古时以夫为天,却也幸福。什么男女平等,生而自由的观念早是被她埋了地底滥掉了。这么一个能做她遮阳伞挡风镜的男人,予她最安心惬意的生活,再陪着自己快哉无忧的过下一生,她便甘愿以他为天。
就像如今,他就是她的天。
第二十二章如是作念
作为穿越人士,公仪鸾自认为是最失败的那号人。首先是毫无条件的放下了从前所持的一切女权观念,积极融入了这么一片新天地,再后是见了澹台赢迟便丢人现眼的一陷又陷。单相思马拉松跑了七年,用尽了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再以三十六计擒人,终于在她二十岁迎来之际成功缴获了这个闷骚男人。
然最让她倍感欣慰的是,成婚业已两载,他们还像新婚夫妇般恩爱有加。尤是澹台赢迟,回府后若第一眼见的不是她,必是心生惶乱,硬要将府院上下内外翻个遍寻到她人影才作罢。
澹台赢迟眸光掠到桌上两盏用过的瓷杯,这才反应道:“可是来了客?”
“噢。表哥刚来过。”公仪鸾说着蹭到澹台身侧,抬了他袖臂挽上,“相公大人今儿是回来的早些。”
“既来了,一并用膳吧。我恰也饿着,好久没听他说叨了,朝里也不常见。他现下随了昱瑾王,更是深居简出了。”澹台由她搀着由西廊漫去,一路灯影绰绰,景致颇佳。
“来了又走了,你还不知道他,跟阵风似的。”
“你今日又换了香。”他闻了她身上异香袭袭,滚着风扑来,重极了。
“是啊是啊。”她走几步忙拦了他身前,双手扳着他额面冲着自己,“再看看我这妆,也是新换的。”
澹台还真不敢多看几眼,只装着认真看过,而后淡淡笑着裹了眼前女子入怀,吻着她香鬓道:“鸾儿,其实你真用不上这日日精心打扮。为夫眼里,你怎样都是最好看的。即便不用妆…任谁也比不上。”
“真的?”这话甜到了她心眼里,拥着他便也更紧。
“所以说…下次咱化得淡点,或是索性不化。”澹台就势即道,笑意泯在眉眼中。
公仪鸾渐觉得不对,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