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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奇特的是,他的手法不错,比贤儿熟练。发干后,他持着栉予她一下下的梳,由发根至发尾,极缓极柔,口上一并轻叹:“你平日那鬓素的跟老太太似的,时而这么散乱着也不错。”
延陵易索性垂了镜面,再不敢看。她是怕见着镜中的他,也怕撞见自己红了半边的脸。不由得纳闷,刚是谁说还要再看两章算术来着?!香膏蕴着暖馨,闻得久了便也心静。她也不知他是梳了多久,似乎她脖子都有些僵了也不见他停,他也是沉默了许久,再至后来连声都不吱应。
好几次,她真想抬起镜面,晲一眼身后人的神情,想看看他眸中现着谁的影子。
“你在夏宫时,也这样伺候过那位主子吧。”他的手法熟稔,像是多次练出来的,并非偶而。她说时全无情绪,心底空空,不痛也不痒,就那么轻飘飘的溢出一声,淡而又淡。
然他却愣住,久久未动。
她向耳后探出一只腕子,微凉的手指贴上他,竟觉这一时,他之间更凉:“我……不是读一个吧。”她想她必定不是第一个能要他这般对待的女人,也不是唯一一个。早先许多年,他也该是这般温柔的帖子那个女孩身后,她或许会对她更温柔,面上笑意是以更真更深。思及此,她不难过,仅有些许无奈。
是未亡人对亡人的无奈。
他未躲,反握住她,离了许久的双膝渐渐曲软,他临在她身后缓缓坐落,双手揽了她进怀,唇贴着她耳鬓馨凉的发,声音微弱:“你若想是,便可以使;你但想不是,也可以不是。一切在你。”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想说是。
转念再想,做一个男人唯一的女人,这愿景太过缥缈,做起来一定十分艰难。
男人甜言蜜语,她听得不少,然他们都不能承认她是唯一。
其实她要的不多,仅是唯一就好。他们便都笑了,说可知这唯一便是所有,又怎么不多?!
尹文尚即若肯言那二字“唯一”,或以她便是他的女人。
文佐尘亦未有,他终日流连于香影云鬓间,他的世界中本就没有唯一。
如今她竟有些慌神,因为自己突然想做身后这个人的唯一而慌,因一颗心忽又飘摆不定而乱。从那日,他说愿意陪自己下地府时,她便是慌了。可她知道纵然他们之间不是隔了万水千山,她也做不来那个唯一。那个牟倾卿早自己十年便夺了他的心。在他凝向自己的时候,她常以由他眸中寻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她知道那不是自己,从不是。
“在想什么?”他低言了一声,而后轻轻一叹道,“牟倾卿,不是我的,也不能是我的。我有的,只你一个,明白吗?”
她于他怀中微一抖,隐隐出声:“求而我亦有过。只……不管怎样,我与你,还有小粽子把日子过下去。”她是真的会努力好好过日子,并非戏言。曾以答应那丫头会给孩子一个家,如今这个风雨飘摇亦真亦幻的家隐约浮现,她第一次有了维系的信念。
“说什么呢。”他无奈而笑,那一声“亦有”听得心头发酸,然还是叹着笑她:“日子当然是要过下去,我们是家人,至死不相离的家人。”
可知,好不容易做了家人;可知,他比她更在意这日子。
他之后的话已是忽远忽近听得模糊,两天一夜未阖眼,她一时困意袭卷,覆了长睫便也没声息的睡下。尹文衍泽自说自话了番,见怀中人失了动静,才知她是着了。他笑她真是一点防备也未有,随随便便于男人身边就能睡,且睡的还十分安稳,这模样倒于十年前不差。十年前,她最是个没心机的,家臣外臣全不设防,掏心掏肺的对人好。十年之后,她变了许多,几乎是全变,从前的影子丁点也寻不到。然也只有她能从她眸中最深的地方探出那么一丝一缕熟悉。毕竟这七八年,她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渐渐脱胎换了骨焕然一新的。
“这阁子里不能睡,燥得很,明儿起来咱两一并都要喷鼻血。”他轻摇了她念道。
她只眉头皱了皱,由人扰了眠觉是为不爽,又听不全他都说了什么。眼未睁即是于他怀中翻了半身,背冲外,脸贴胸,重复着最后几个字,声音软绵绵的,与醒时大不相同:“喷就喷吧……”
……
一夜安好无梦,窗外细碎的脚步声逼近时,延陵易即是敏感的抬了眸。
盯着雕花的床帏愣半晌,想着昨夜是怎么由暖阁挪了这一处。再瞅向外侧浅眠的尹文衍泽,于是决定不必劳费心神苦想。无意摇醒尹文衍泽,确也想先行下榻,只得敛着声息轻悄的越过他身子,一臂正撑下外榻的檐围,垂落的青丝恰扫过尹文衍泽胸前。
尹文衍泽微有醒转,轻眸一抬,便是对上她。
她此般姿势极怪,于他身上说骑不骑,说迈不迈,半个身子已偏在外榻,一脚还踩在里侧,一臂撑着帷檐。见他盯向自己,略是尴尬。
尹文衍泽一手握住她作乱的青丝,淡淡笑道:“做什么呢?”
“可是迟了?”她脑中随即抽出一句便念。
话题转得太突兀,尹文衍泽故作不悦的皱眉:“似乎是迟了。”
延陵易双目撑圆,明显是一惊。再不顾其他,自他身上一跃而起,披起外裳便由脚踏上寻鞋,光着脚乱踢了一番,忙回身问:“我鞋呢?”
“昨抱你回来的时候,就没见你踩鞋。”尹文衍泽说着一笑,长臂掠过她软腰往自己身前带回来,唇正点在她额前香发,“急什么。真是迟了,科举房那帮人早该在窗外嚷嚷了。”
她这才大舒了口气,面上惨白倒也活了血色。科考两日本就不能近色纵欲娇情,若要文武百官知她赖床赖到东厢馆自家男人榻上,脸面便是没得要了。
尹文衍泽低低的笑,便是知道她又犯了老毛病。昨夜他特意嘱咐贤儿早半个时辰喊起,以便她梳洗了好偷溜回云壁宫。贤儿即是还未到,便是差着时辰。他一面予她念叨,一面撑起了半身,揽着她腻在胸前,她越躲,他揽的更紧,索性看她龇牙咧嘴的伏在自己胸前动不得劲儿。
“别闹。”她虽动不得,嘴巴还是能出声。
“没良心的,早知便给你扔暖阁子要你燥火一晚上。”他摇头一叹,之间绕着她发打结,“小粽子那,我想请文佐尘给他当师傅,你瞧着怎样?”
“不准。”她声闷闷的,并着压他胸前,气本就不大顺。
尹文衍泽晲了她眼,才是又道:“不准就不准吧,咱家大事小事都你说了算。我带孩儿,你持家,请师父的事就再搁搁。”
“我倒有个人选。”她长睫扫在他胸前,声音一低,微咬唇,些许犹豫着,“顾溪呈。”
尹文衍泽觉得不怎么妥,只一笑便道:“他那是要当状元的。日后予以大任,谁跟你那书斋子里耗。”
“如若他当不成呢?”
这话一说,他揽着她的手忽就松开,眸光扫着凉凉过她:“进士第一未是好糊弄的。”
延陵易就势由他胸前起了身子,临着榻沿坐直了身子,背对着他,一手压下蓬乱松散的碎发,声音极淡:“说说而已。”本就是没温度的眸子此时确猛的寒了,想来想去,那个人,是不得举用的。
……
殿试第二场,无需再行升殿之礼百官就位后,照着昨日的顺序宣入发卷。只不同的是,今日礼部官吏再未来请延陵易前去发散题纸。反是东宫亲自步下殿阶,发至每人手中,于是更显天恩浩荡,考生接纸时无不噙泪打哆嗦,但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感动。
考生十六名各归了各自桌前坐稳后,皆是巴巴望着台上,等着金题命下。
礼部侍郎于延陵易身后轻促了声,才是明白东宫与她今日交替了职责。他替她散纸,她代他宣告题目。由上殿缓步而下,恰与迈上阶的尹文尚即侧目一瞥。他只冲她面带深意的颔首,再无其它。
礼部官员由皇案之上取了今科殿试第二场经论的题匣。百官亲睹下,启封开匣,随即递了殿下首位立着的延陵易。
开卷匆匆扫过一眼,便也抬眸掠过诸位考生。这殿中忽的静下,无一细微声响。
“当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此三者,可以保禄位,可以远耻辱,可以得上之知,可以得下之援。”
此一考经论,与时务策论微有不同在,考生须就题写出经言出处,而后再予策论评要。然今之题,逾了九经,出选偏僻。若非读过《官箴》,便只得交递空卷。
殿下已有考生持笔而书,亦有三两人举笔凝眉,似乎还在搜肠刮肚想着出自《四书》《五经》中的哪一段。大殿之中,唯有一人,眸不动,笔亦不举便是那今科进士第一的顾溪呈。
清慎勤之言,便是出自《官箴》首句。
方一宣题,他浑身即是怔下,腥甜涩苦皆堵在喉中,万般情绪浮沉,不能出一言。
余光所到之处尽是笔墨飞洒的团影,他愣愣仰头,目色直迎上殿阶之首。
她亦凝着他,不动。
四目交接之刻,她瞳中清寒一片,他眸中水雾在抖。
第二章 记忆如潮
日落风起,镙成殿中业已空下大半。
钟鼎响过三鸣,殿试毕。
殿中已空无一音,殿中十六座亦只余一人。
“顾溪呈,时候到了。”礼侍郎适时低唤了一声,而后更静。
顾溪呈苍白一笑,双手扶起卷纸交递,予侍郎颔首,即是转身而去,一袭白衫影淡以消匿于漫天昏色间。
礼侍郎托着题纸踏上九梯殿阶,一步连着一步,直至延陵易身前躬身交递。
延陵易素手扶袖,取过那质地极佳的卷纸,微以摊展,落目于其中,淡淡一扫。
第一开半页落着三代履历,二页素开,后九开备写策文之行却是一字未落,大白着页面。延陵易想真是可惜了好好一卷轴纸,面无所动,合卷,递了身后监官持卷官大木背卷记戳。最后一份卷纸加弥封官关防之后,整场殿试终告毕。
殿外起雨,雾霭水气湿了云阁罗阙,延陵易缓步下殿,于稍起人声的殿中步步向外迎去,朝裙襦袍上的游鳞对雉一并入了雨色,唇角微陡,即是溢出一丝诡笑。
……
风月馆的二楼雅房,坐在云母屏后的李昃等候多时。延陵易推门而入时,他便是迎上,一身常服很不合身,罩在略显精骨的身上犹如个曹老头子。延陵易睨了眼桌上的茶盅,她正是渴了,绕了几步临桌坐下,还未掀杯,那李昃立马将茶盏递了眼前。
“这次……多在王爷辛苦。”他笑得憨憨,满面拘态。
延陵易一扬袖子,将半盏茶掷出去,这茶不够烫!转着杯子时,草草掠了他眼:“这一次我算是搭了命进去,官科重弊,你知是个什么死法。如今……元秋与我是也同了场生死,往后他跟着我不会亏。”
“是,奴才知道,奴才一门都是感念王爷抬举之心。”
她一摆手,无空听他扯屁话,直截了当道:“我给你时间考虑的事情,可有了主意?”
“王爷。”李昃双膝一软,跪得一塌糊涂,双手抱住延陵易裙袍下摆,霎时滚了泪珠,“您……放过奴才吧。”
“好你个李昃。”延陵易一脚踹进他心窝处,狠甩下罗青瓷盏,怒目逼着他,这帮小人嘴脸她看得够多,是要做出十足凶神恶煞的模样才吓得住,“本王既能用命助你,你竟不敢以命忠我!你的命,和本王的命,到底是哪个贵?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