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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翔看他表情,知道心思活动了,忙又劝慰几句,送出门去,一回身,剩自己一个在屋里,却是止不住的冷汗。
他心中懊恼极了,怎么也不服气居然栽在这个一直没放在眼里的弟弟手里。
但这会连懊恼的时间也没有,虽然一时把云舒支走了,但他清楚,那农人当天完全没有离开屋子,而且很容易可以查出他不会武功,他必须得另谋出路才行。
于是他整了衣装,下楼牵马,风驰电掣地往丰县赶去。
沈天翔到死也没有明白,他的强大,在于善于利用很多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但同时,利用他这些欲望,别人也可以轻易地控制他;而云舒的强大,在于他永远坚持着自己认为对的,面对世上一切难以面对的事情,可以被杀死,却无法被打败……
(一二四章蛛丝十五)
蛛丝(结局篇) 一二四章 一声枪响
佛经中有则故事,说一个江洋大盗,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在地狱业火中苦苦挣扎,一天佛祖看到了,突然发现他生前也做过一件善事:在差点踩到一只小蜘蛛时,突然动了恻隐之心,抬起了脚。于是,佛祖令这只小蜘蛛垂下蛛丝到地狱,拉那大盗出来……青离在如豆的灯光前坐着,面前摊着那本在飞花楼突然冒出来的父亲的笔记,《神机之法》。
推算一下,云舒该去找天翔摊牌了吧。
她的计划,虽然不能说一点运气的成分不靠,但基本还是基于对云舒和天翔二人性格的了解。
从天翔那里她知道,云舒和梦瑶一直在调查的事情正是轻梦的死因,最近一直在往轻梦生前的一个丫头扫红那里跑,因此天翔才动了杀心,要掐断这条线索。
青离固然不能预估云舒那天正好去了案发现场,但既然他在调查这个扫红,而扫红死了,同时天翔又正好在场,他会不关注么?
把事情都办得漂漂亮亮的,不留一点瑕疵,是天翔的长处,可另一面,变成凡事欲盖弥彰太过,是致命的毛病。
她给天翔的计划是:去扫红的家,要有别人在场做人证,然后趁空隙跑出来,偷上二楼用房间里的重物将目标砸死,然后找一些长杆之类,把重物支撑起来,最下面垫一块冰,维持一个脆弱的平衡。现在冬日,家家有炉火,将炉火点旺。冰很快融化,重物就会坍塌下来。发出巨响,而此时天翔已经在楼下跟人谈笑风生了,便可以得到不在场证明。
这个计划在她以前的实案中成功过,但这次她故意在计划的细微处动了一点手脚,如果云舒能发挥跟她在一起时地智力水平。多少应该可以看出一些破绽。
如果有人庇护天翔,这个案子可能会在官府那里波澜不惊,但云舒心里,一定是巨型风暴。他可能会因为没有第一手的材料而找不到证据,但是,她也不需要他找到证据,因为她要的是天翔死,不是进监狱。
以云舒地性格,出于对公道的追求和对哥哥地感情。奇∨書∨網他很可能出面去劝哥哥自首,不要一错再错。
而以天翔的性格,他会怎么做也是清楚不过的。
外头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青离嘴角勾起血红的笑意,果不其然。来了……
天翔铁青着脸冲进来。一把揪住青离地衣领,生生往地上一惯。喝道,“小贱人,好你个存心歹毒,想借此事害我,姐姐的命也不要了不成?”
青离失了武功,跌这一下,颇为惨痛,却咬紧牙关没有出声,缓缓拨开一下散在面上的头发,
道,“沈大人何出此言?”“你那谋划,居然被云舒那呆瓜都能看破,还敢说不是故意留下破绽?”
“不会吧,若有证据留下,你又何尝还能全身来这里?”
“这……”天翔微微一怔,云舒指出了疑点揭开了诡计,但确实并没找到切实证据。
青离于是冷哼一声道,“我是刺客的方式行事,只要不留证据,即是大功告成,何来谋划不周或想要害你之意?你若这般信不过我,又何必来听我多说废话,一刀杀了我岂不畅快?”
天翔看她神色淡定,又说出这番话来,一时不知是信是疑好,略一思索,现在并不是兴师问罪的好时候,于是瞬间又现了热络之色,扶青离起来,赔礼笑道,“我一时心急,莫怪莫怪。可对我来说,即便没证据,若让大家心里猜疑,已经是天大的失败了……”
青离看他软款,似乎也有些温柔起来,回身环住他腰道,“想来我已委身于你,就算现在出去,也没人肯要这败柳之身,自然只有与你同生死共进退,我方才说气话,是气你还疑我,其实这点我也早有预料,做了防备。”
青离自己把她所给的理由视为狗屁,但她知道,这正是天翔会相信的东西,人类沟通之难,可见一斑。
“防备?”天翔果然被深深拉进了一步,兴奋地问道。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犯了那么多案子,也不是说一次没有被怀疑过的时候,虽说没证据便定不得罪,但受怀疑总是不妙吧,所以我制定计划时都会留有后手,这后手是三十六计里地一条……”
“什么?”“便是周瑜打黄盖用的那招…………苦肉计。”
“我明白了!”天翔脑子到底还在,道,“你若被凶手伤了,自然无人怀疑你是凶手!”
“正是”,青离笑道,眼神却极其魅烁。
天翔沉吟片刻,道,“可只怕弄巧成拙,我本来是有身手的,想伤我亦不易,若问起来,我对伤我之人面貌身法一概不知,或是说出地话有破绽,岂不更加惹人怀疑?”
“不愧是你,思量如此周密”,青离轻笑一声,“正因如此,这伤不能是刀伤剑伤,必是远程武器,所谓暗箭难防,你没看见凶手,也是理所当然的。”
“箭?可如何令其发射?若用机关,伤时若无人在场,伤也白伤,若有人在场,机关一查不就查出来了?”
“所以不能用箭”,青离笑答道,“算了,我也不跟你一节子一节子说话了,你且听听我地计划。”
说着,她用左手拿笔,在白纸上写下二字,“你可认识这个?沈云舒可认识这个?”
天翔一凛,他们当然认识,这两个字在多少大案里出现过,因为青离平时都用右手,就算他知道青离就是“不恕”,还没见过这笔迹地当面诞生。“你去找一支火铳来,我在上头帮你写上不恕二字,云舒本来再怎么怀疑你,看到这货真价实的两个字,还能不迷糊吗?而他一直追捕不恕,不恕反过来要坏他地事,杀他的哥哥,动机也完全解释的通。”
青离顿了顿,道,“至于火铳的用处最妙,你看这里”,说着她指向面前的书中间一段,“五月二十三日,有二人龃龉……置火药三钱于火铳膛中……伤士卒,幸无大碍。”
“这是何书?”天翔问道。
青离解释了是父亲留下的神机笔记,天翔看那黄旧的书页,对火器的熟知,确实也容不得人怀疑。
“所以你看,在铳膛里放置三钱的火药,会导致走火炸伤人,但又幸无大碍,不会伤得很重,所以你正可以用此法,不设机关,不留痕迹。而且,火铳燃鸣,发出巨响,周围之人一定马上赶去,你可以迅速伪装出刚刚遭遇袭击的样子,怎么会愁伤了也白伤呢?”
天翔闻言,开始还有一丝疑虑,但转念一想,总不可能他爹二十年前就预料到今天的事,还伪造一条笔记出来吧,于是笑逐颜开,搂过青离狠狠亲了一口,道,“妙啊,这样一来,水就全搅浑了…………你真是我的女诸葛,等这事过去,我一定好好报答于你。”
青离亦笑着,给他整整领子,柔声道,“快去吧,事不宜迟,能在今晚解决最好。”
天翔的动作确实不慢,当日晚上就弄来了火铳,青离依计划在上头写了字,送他出门去了。
他出门后,她默默换上一件青碧的盛装,对着铜镜梳妆起来。
镜子里的人,在幽暗的烛光下,笑得苦涩中带一丝诡异。
恶鬼啊,终归还是恶鬼……
这次,连云舒和父亲,都是计划里物尽其用的工具,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不过,看在这也是最后一次了,然后恶鬼就会回到恶鬼该去的地方,不再对她也许命中就得不到的生活抱有非分之想。
两行清泪从她腮边滴落,乱了妆……
三更时分,青离明明知道自己这里不可能听到,但幻觉中,还是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有心的同志们有没有发现什么?没发现的可以往前翻哈,大概在114章吧)
蛛丝(结局篇) 一二五章 洞明
佛经中有则故事,说一个江洋大盗,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在地狱业火中苦苦挣扎,一天佛祖看到了,突然发现他生前也做过一件善事:在差点踩到一只小蜘蛛时,突然动了恻隐之心,抬起了脚。于是,佛祖令这只小蜘蛛垂下蛛丝到地狱,拉那大盗出来……一声巨大的轰鸣,突拉拉惊起一群夜鸟,而后,小树林里又恢复了平静,月光透过摇曳的枯枝,淡淡地流在地上。然而,这平静又同样是短暂的,京城的夜晚路上往往还有不少行人,总有几个好奇胆大的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云舒赶来的时候,天翔的身体已经有些冷了,炸裂的火铳上,还黏附着两根断裂的指节“哥……”
云舒只吐出这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他知道他是咎由自取,他也怨恨他的所作所为,但他的心里,还是如撕裂一样疼痛,伏在那血肉模糊的人身上,嚎啕起来。
待他哭够了,站起身,一边的随从把收集的证物出示给他,沉痛道,“柳不恕这个魔头,一定是恨沈大人追捕于他/她,居然下此毒手!”
云舒本来他想到天翔被他揭穿,畏罪自杀,但转念一想,别说以哥哥的个性不会这么轻易自尽,就是自尽,又何必采用这么惨烈的方法,可能是要采用苦肉计,弄伤自己。消除嫌疑,结果不小心枪走火了,弄成现在的局面。但是当他拿过火铳来一看,整个思路又混乱起来。
那“不恕”两字。是他反复研摩过太多次的!真真切切地写在火铳尾部,不会有假的!
难道这案子真是不恕地手笔?可也不对,明显天翔死时是自己握着枪的,难道不恕会什么巫蛊之术让他产生幻觉,对着自己脑袋开枪不成?
“死者衣内还找到这个”。。奇#書*網收集整理。又一个随从上来,用白布衬了薄薄一片纸,递给云舒。
云舒接过来,是不起眼的黄旧地纸片,好像是从什么书上撕下来的,边缘烧焦了,又被血打湿,看起来颇为恶心,但因为上头好像写了什么。不得不认真阅读。
而一看内容,他感到更为诡异,这里记述地正是火器之法。难道天翔是按着这个行事的?可现在他既然身死,是因为夜里没看清楚弄错了什么。还是这上写的根本就不对?这东西从何而来?又与不恕有何关系?
说起火器。最熟悉的一定是神机营了,所以云舒为探个明白。天一亮就去神机营找了一个武官,给他看这内容,询问意见。
那武官反复看了半天,道,“怪!怪!”
“怪什么?!”云舒忙问。
“这开头写的,明明是个极精通地主儿,可到了这里,怎么有这等屁话出来”,武官指着上头一句道,“三钱火药,哪会什么无大碍,直接见阎王了!”
云舒拿过来看,发现是这样一句:“五月二十三日,有二人龃龉……置火药三钱于火铳膛中……伤士卒,幸无大碍。”
不光武官觉得怪,他更觉得怪,看着纸片的年头应该颇久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