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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顾四周,厨房很小,十分简陋,看起来好像随便砌了面墙拿个帘子一遮,搭起灶台就能做饭了。萧弦咽了下口水,之前躺床上就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原来是灶上煲着两大锅食物。萧弦中午吃得少,又睡了一下午,肚子早饿了,他一边猜着锅里炖的到底是什么,一边快步走过去,踮着脚尖伸手掀开盖子,热气一下子冲出来,还没看清是啥就烫得差点摔了锅盖。
萧弦“啊”地叫了一声,滚烫的锅盖被他扔到了灶台上,如果是平时,哥哥看见他跑进厨房偷吃一定又要骂他了,可这儿不是家里,哥哥也早就……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不会总是想起那些难过的事的,或许现在才是真正的一个人吧。萧弦低下头,渐渐攥紧了拳,这时门外传来哗哗的抽锁链声,李淙回来了。
李淙天黑前又去了一趟县上,换了身不常穿的衣服,拿斗笠掩了面在红杏楼下徘徊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异状,有些奇怪,于是去了对面的面摊花了几个铜板点了碗最贵的卤蛋大排面,吃了两口,装作很好奇地问起面摊师傅红杏楼的事儿。面摊师傅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嘿嘿笑着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李淙面下去半碗,他才讲起今早的不寻常事儿,说是楼里逃了个小倌,夜里投江,早上尸体捞上来已经死透了,老鸨逮着拉尸体回来的人直骂,说什么死了便死了还抬回来作甚,真是晦气,最后让人裹了席子葬在了城外的乱葬岗里,尸体都泡肿了,穿着白衣忒骇人,被人扛着往县外去,滴了一路的水,就从这条街上过的,大家都见着了,还吓坏了几个出来玩耍的孩子。
李淙心中有疑,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面摊师傅可知道是哪个倌儿。面摊师傅把手里的布搭到肩上,转身回道:“可不就是半月前竞初夜,后来却被老鸨发现早就不是个雏儿的曲弦公子,前些年还风光了好些时候,不想今个就这么没了啊。”
面摊师傅嘴上这么说着,话里似乎还带着至死未能一窥芳容的惋惜,而后顿了顿,又开始侃起那倌儿的风流韵事。李淙沉默着没接话,他几口把面吃完,觉着卤蛋味道还不错,数数钱还够,花几个铜板买了两个,便离开了面摊。
之后去了成衣店给萧弦买了几套换洗的绢布里衣和亵裤,又拿出从家里带来的旧棉袄和棉裤让裁缝改小了好给萧弦穿,嘱咐裁缝余下来的棉花做成棉鞋,明儿就过来取。
等裁缝改棉袄的当口,李淙在衣店里转了转,相中了一件藏青的绣了暗纹的棉袍。那棉袍做工精良,用料实在,下摆若隐若现的牡丹绣纹雅致又不艳俗,款式也时兴,李淙记起之前经过街上的时候,看那些摇着扇子的公子哥儿穿的都是这样的,更难得的是尺寸也仿佛是给曲弦量身定做的一般,不似别款那么大落,腰是腰肩是肩,纤纤瘦瘦,扎在一堆衣服里分外惹眼。
好衣服价格自然也不菲,可李淙看着那袍子的时候,脑中总不由自主浮现出曲弦的模样,猜他穿上一定好看,心下实在喜欢,明知不该再花钱,主意来回转了好几遭,最后还是咬咬牙买下了。店主见李淙花了大价钱,脸色这才好看些,也不冷着脸呵斥他不要弄脏店里的衣服了,就连走时还面上堆笑地搓着手嚷着下次光顾。李淙心里却道若是再光顾个几回,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回去的路上李淙暗自琢磨着,也不知江里那穿白衣的尸体究竟是打哪来的,猜大概是凑巧捞到了投江的谁,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伙儿确确实实都当他是曲弦,这下好了,有人替了曲弦的身份,那孩子总算能安安心心过日子了,只要今后上县里来当心些别被人认出来便成。
至此李淙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了,想着许是冥冥中有天助曲弦跳出火坑也不一定,大好事呢。他暗地高兴,脚下也不禁加快了步子,不出半个时辰便从县上回到了家中。
李淙想着萧弦大概还在睡,于是轻手轻脚地掏钥匙开了门,一手拎着锁链,一手抱着一堆衣物进了门,不想刚跨过门槛就听见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又见萧弦惊慌地从灶间出来,手攥着衣角站在门后,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地盯着他,那一惊一乍的惶恐模样总是让他乱了方寸。
屋里很暗,可还是很清楚地能看到萧弦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李淙望着萧弦,仿佛怕惊了他似地没有再做什么动作,只立在原地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小弦,出什么事了么?”
见到了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还算熟悉的人,萧弦心里突然有种踏实的感觉,可望见李淙手里的铁链,他又低下头,有点委屈地道:“门、门锁了……”
李淙愣了一下,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屋子里几乎家徒四壁了,就算来了小偷强盗也没啥好偷好抢的,总不能告诉萧弦锁门是为了防着老鸨来捉人吧。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解释,索性不管了,把手里的链子一下扔到门后,又将平时用的锁挂到门销上,而后摸着萧弦的头,安慰似地放低了声音道:“以后不用锁了。”
早春的白天特别短,这会儿才刚到晚饭的点儿就快入夜了。天还挺冷,李淙随手关了门,把萧弦推进里屋,顺手把新衣服也拿进去,然后反身去灶间,见灶上煲着的汤和粥还烫热着,于是熄了火,取了打火石点上油灯又进了里屋。
“替你买了衣服,看看合不合身?”李淙把油灯搁在桌上,指了指一旁的衣物,对萧弦这般说道,又嫌一盏灯不够亮,于是破天荒地又点了一盏,这才拿着新衣服走到萧弦跟前让他试,自己则出去把晚饭端进来给他吃。
鸡汤和粥还很烫,李淙把锅盖都揭开,盛了一大海碗鱼片粥放一边,取了筷子、调羹和汤勺,筷子搁在海碗上头,调羹扣在碗沿,汤勺放进锅里去,而后裹住抹布整个端起了那锅鸡汤。
李淙探身进里屋的时候,萧弦正坐在榻上琢磨那件藏青棉袍,拽着领子提起来看了会儿,又摸了摸衣摆的绣花,接着就往身上套去,显然是很喜欢的样子。
李淙见萧弦高兴,便觉着在成衣店花的那些钱倒也值了。他不知道虽然萧弦不喜欢自己的专业,弄不明白已经过去的历史究竟有什么好研究的,对死板的考试更是厌恶至极,可是一旦身临其境的时候,对这些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的古物还是有些稀奇的。
萧弦听到李淙进门的动静,于是抬头去看,原来是晚饭来了。鸡汤热腾腾的香味争先恐后地钻进鼻子里,萧弦竖着脖子腰板一挺,瞬间就来了劲,也不知掩饰,盯着李淙手里的锅碗夸张地咽了口口水,李淙端着东西一路从门口进来,他的脑袋也跟着转了一路。
李淙暗笑曲弦真是小孩心性,一见有新鲜玩意便忘了之前的,一对水润的眸子亮晶晶地扑闪扑闪,棉袍都还挂在身上,便垂下双腿就要下床来。
7、第七折 似假还真
李淙快步进屋把鸡汤搁桌上后,赶紧绕到榻边横手止住萧弦欲下地的动作。
“不要总是冒冒失失地下地来,大夫说得躺着。”李淙抓着萧弦的胳膊把他推回榻上,皱着眉这般斥道。
于是萧弦乖乖躺了回去,心里却嘀咕古人实在是小题大做,按李淙的说法自己只是溺水,都已经喝了药睡了一下午,感觉好多了,总不至于下地都不行吧,又不是坐月子。
李淙看出了萧弦眼里的不满,也没多说什么,只俯下|身替他把被子盖好,反身出去将灶台边的筷子、调羹和粥端进来,又拿了只空碗好盛汤。
李淙站在桌边,握着筷子和调羹扯了两只鸡腿下来扔进碗里,又仔细舀了香菇、木耳和汤进去,推到一边等它放凉,而后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抬椅子过去到榻边坐下,搅着勺子吹了吹才把粥递给萧弦。
“别烫着,当心弄脏衣服。”李淙沉声嘱咐道。
萧弦“哦”了一声,点点头,这才注意到李淙身上的、还有自己之前披着的都是看上去穿了好些年的旧棉袄,屋里也是一副穷得不行的样子,却独独替他买了件新衣,萧弦挠挠头,想到自己毛毛躁躁的性格,索性把身上的棉袍脱了,把脚边李淙的旧衣扯过来穿上后才接过碗吃起来。
粥里滴了芝麻油,醇厚朴实的香气让萧弦想起了小时候学校门口馄饨摊上卖的海鲜小馄饨,出锅撒过虾米葱花,总是要滴上那么两滴香油,每次都香得把他的魂都勾去了,也忘了要回家,心甘情愿掏出裤子袋里买文具的钱上缴给摊主换馄饨吃,等哥哥气势汹汹地找来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哥哥回家。
萧弦盯着手里的碗发了会儿呆,回过神吃起面前的粥来。
米已煮得稀烂,仿佛入口即化般清香软绵;香菇嫩滑,木耳爽口,真不愧了东樵山珍的美名;鱼片厚薄适中,可见刀工了得,入口不碎不渣,细腻鲜嫩;搅搅碗底,竟还泛出一粒粒蜷着尾巴润若珍珠的虾仁。清流江水产名声在外,鱼虾相得益彰,直把人肚里的馋虫通通勾了出来。更难得的是在这冬末初春的夜晚,捧着这么一大碗烫热的食物,边暖手边一口一口咽下去,甚是享受。
萧弦的肚子早空了,狼吞虎咽地吞下几口,握着调羹搅了搅,再舀的时候动作放慢了许多,实在舍不得这么快吃完,也是不想把李淙辛辛苦苦做出的东西就这么囫囵吞枣地给糟蹋了。
李淙望着萧弦的吃相,面上渐渐有了笑意,又见他小心翼翼的稀罕样子,打趣道:“灶上还有一大锅呢,不用省。要是真能一锅都吃干净那么厉害,哥明天再给你煮。”
听着对方口里那一声“哥”,萧弦顿了一下,眼眶有些红,而后放开了动作吃起来,头却埋得愈发低了。
一海碗粥下去,萧弦摸摸肚子,觉得已经饱了八分,暗叹这李弦的胃真是比姑娘家还小,现在他萧弦摇身一变成了李弦,可真是太有损他原来大胃王的名声了,舔舔嘴角,还想吃他个两三碗啊。
李淙把萧弦手里的空碗拿过去换了鸡汤,又递给他道:“先把鸡汤喝了,若还想喝粥,吃了鸡腿一会儿再去盛。”
萧弦两手端过鸡汤没急着喝,而是顿了顿,犹豫地开口喊了一声:“哥……”
李淙抬头,眉心轻轻拧起,当是吃食有什么不妥,疑惑道:“怎么?”
萧弦把手里的碗往前送了送,盯着李淙示意地问:“你不吃吗?”
李淙摆摆手:“你吃吧,我吃过了。”提到这茬儿,李淙想起进了家门就放在外屋桌案上的卤蛋,于是站起了身道:“哦,对了,今儿去县里的面摊点了碗大排面,里头的卤蛋觉着挺好吃就买了俩回来,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哥你吃吧。”李淙话未完,萧弦急忙伸手扯住他示意他不用再添东西了,却没防备力道,差点把碗里的汤给撒了。
“你这孩子,当心些!“李淙转身,暗忖鸡汤还挺烫,要是洒出来烫着了可不得了,还好见萧弦及时端平了碗,鸡汤只晃荡了一阵,没溅出来,于是放下了心,又摸了摸萧弦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