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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葭无奈地道:“我哪里不明白爹爹的苦心。”
墨痕看了她半晌,最终道:“元娘明白就好了。”
不多时,轻罗上了楼来,道:“元娘,钟妈妈来了。”
是宫里来的教刺绣的妈妈。
谢葭抬起头,只见一身材纤瘦的素衣妇人上了楼来,年约三十上下,挽了个简单的罗鱼髻,面上带笑,浑身透着一股干练简洁的气息,叫人看了就喜欢。
她便笑道:“是钟妈妈吧!“
钟妈妈俯身行礼,笑道:“见过谢小姐。谢小姐万福。”
谢葭指了一旁的小杭子笑道:“妈妈快坐下说话。实不相瞒,我从来也没有拿过针线,日后怕是要钟妈妈多费心了!“
说完,墨痕拿了个红封给钟妈妈。
钟妈妈面色淡淡地收下了。谢葭心中便暗自想着,果然是宫里出来的,见过大世面。
她笑道:“我有个三妹,也到了学针钱女红的年纪,和我一样没有拿过针线。钟妈妈教一个也是教,不如连我三妹一块儿教了吧!“
钟妈妈的眉毛几不可见的一挑。宫里针绣房出来的,到底是有些自恃的,要她来教一个庶女,大约不愿意吧!
谢葭微微一笑,并不因她的沉默而尴尬,而是端起杯子,轻轻吹了一层茶雾。仿佛在等着她作答。
终于钟妈妈明白了,这位谢小姐,未来的忠武侯夫人,并不是不知轻重。让庶女与她共学,因为她做得起这个主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吧!
十二岁的年纪,从小就是做男儿教养,进入上京最有名的睢阳馆学习。八岁因“睢阳小三贤“之名开始小有名气,后来又临摹了顾恺之的《洛神赋》,出了《矫娥奔月图》和《偷关曲》两幅名画,一支名曲。可以说,现在上京风头最盛的贵女,就是这位谢小姐她甚至超过了现在做皇长子伴读的萧十二娘!
钟妈妈默默地在心里过了一遍先前听说的谢葭的情况,再看对方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容,心里便拿准了底。其实有的时候,下马威倒不可怕,最怕的是摸不清主子的想法。她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怎么会不明白,谢葭的意思就是想和她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
她立刻笑道:“那就让谢三小姐一起来吧!能给谢少师府上的两位谢小姐启蒙”是奴家天大的福分!“
谢葭笑了起来,她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了。又把谢三娘叫出来,钟妈妈忙站起来请了安。谢葭又拿了个红封给谢三娘,让她拿去给钟妈妈。
钟妈妈忙笑着接了过来谢了。
事实证明,人无完人。所有人都认为谢葭很聪明她出众的画技和书法,以及过目不忘的本事都足够让人惊叹。可是于刺绣一道,她却完全不行谢三娘学得比她快多了!
钟妈妈感觉得出来她无甚兴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她无甚要求,只要她以后不至于连给自己的夫君做一件衣服都做不出来就好了!反而谢三娘于此道好像天生就有些天赋,她的教导重心就在谢三娘身上。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二月上,宫里来了圣旨进了谢嵩为从一品的黄门侍郎,隶属三省之中的门下省是门下省的副长官。这已经是进入内阁了。亡妻沈氏本是正二品侯夫人,有二品国夫人的称号,再进为一品国夫人。
一时之间,谢府门庭若市办大宴的时候,门口停满了骄子都是朝中来贺的司僚。
谢葭站在弃葭楼上,看着远处的华灯万盏,车水马龙。
墨痕见了,也只能摇头叹气。元娘还在和侯爷赌气。
突然轻罗来报,有故人来访。
谢葭回过神,就有些狐疑:“什么故人?”
轻罗面上似有些尴尬,道:“是秦尚书家的大公子!“
谢葭抿了抿唇,道:“不见。”
轻罗诧异:“可是…“……
秦大公子大约是自己偷偷溜出来的吧那必定是有事找元娘商量。元娘竟然会拒绝了…………
谢葭轻声道:“这个时候,不能惹麻烦。”
她是已经文定的女儿家,怎么能在自己楼下和男子相会?刘氏还等着捉她的把柄呢。
她道:“你去司他说,改日有机会我再去见他。”
轻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头下去了。再上来的时候,便禀告说秦子赛已经走了。只是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谢葭轻声笑了起来,但是笑过之后,眼中又有些无奈。
曾几何时,谢嵩给了她一个梦想,她每一步,走得战战兢兢,却无比欢欣雀跃。也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以为自己可以不被这个时代所束缚,真正领略一把这公卿之家的繁华,做一个鲜衣怒马的盛世贵女。
可是转眼间,谢嵩又亲手把这个梦想打破了。也许他只是醒悟了过来吧,女儿毕竟是女儿,即使要委曲求全,能平安地活着,比什么狗屁梦想全都可靠!
五月她生辰的时候,谢嵩派人送了礼物过来。谢葭要去谢恩,可是又被拒绝了。入画的脸色很冷淡,传达了谢嵩的意思,让她继续闭门刺绣静养。又提到她的绣技还是马马虎虎,让她抓紧练习。毕竟明年就要出嫁了。
八月也没有去给卫太夫人请安。
此时,边关的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
大燕连丢沧州,凉州,竹州三大州。文臣纷纷奏请和突厥谈和,今上留中不发。但是兵部已经停了山海关的援兵和粮草。山海关困守一月,连主将都已经决定以身殉城这样起码可以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卫清风点了左前锋,山海关兵马三万,他手下只有六千。主将白却要封城困守,他激烈地反对失败之后,毅然带着手下三千兵马出城,与五万突厥兵一决生死!
大战数日,战至三千兵马只剩五百,也没有投降。终于白却要动容,率兵冲杀出城。两万多将士早已视死如归,此时被卫清风调动了士气,俨然有破釜沉舟之势,最终竟然大破突厥兵,守住山海关,还俘虏了突厥的左贤王。
捷报传来,今上大喜,连夜进了卫清风为左将军,另令兵部调出兵马粮草即刻开赴边关,责令白却要裁罪立功。
燕军置死地而后生又得此鼓舞,一鼓作气连攻凉沧二州,再与突厥兵决战竹野。
大燕的兵权散于藩王之手,兵部称无兵可调。但是这并不影响前线将士的士气。终于赶在过年之前,捷报传来。
大燕军收服竹州彻底彻底将突厥兵赶出了大燕的国土,另俘虏敌军三千,有左贤王等大将,择日押解进京。
至此,战时谈和肯定是不成了,当时奏请求和的文人纷纷背上了骂名。卫氏战神之名再起,皇党也终于有了够份量能牵制萧家的可用良将。
谢嵩大喜,连着几日都笑容满面的。喜上加喜的是珍姬又有了身孕!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被他关在蒹葭楼的嫡女…………倒是个硬性子,竟然真的一年也没有跨出楼。他不由得微微一哂能把性子养静一些,倒也好。虽然是嫁到卫氏,但到底是要到别人家去做媳妇的,再跟在家里时一样猴儿野是不行的。
“既然过了年了,就让娇娇来给我请安吧!“谢嵩笑着又咳了几声。
入画也松了一口气,道:“是。”
这爷俩儿闹别扭竟然闹了一整年,也算是奇事一件…………先前倒没看出来,元娘的性子竟然这么烈,前天晚上大过年的,也绷着一张脸。然后年初一又蹲在楼里不出来了。
谢嵩又自言自语似的道:“自古美人爱英雄。清风回了京,怎么也要加官进爵的。这下她该没什么别扭的了吧!“
京城里不知道多少闺秀都羡慕着她呢!
入画就泼他凉水:“元娘若是在乎这些,当初也就不会不高兴了。就算小侯爷没有打这胜仗却也是坐稳了的公爵夫人呢。”
谢嵩笑了一声,又咳了起来,入画忙去给他顺气,半晌才消停下来。他不由得道:“这陈御医看来也是不行了我去年得了个风寒,怎么咳到现在……“……
入画实在看不过去道:“还不是侯爷成天儿没日没夜的折腾出来的…………这又是寒天腊月的,自然要发作的。当初元娘落了水,隔年过冬,不也是咳得厉害吗?”
谢嵩想了起来,叹道:“她那么小一个娇娇儿,也要受这等委屈…………对了,当初怎么莫名其妙就落了水呢?她也不是贪玩的人。”
入画一怔,怎么现在倒追究起这个来了?
谢嵩皱眉想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娇娇的性子,就是从那以后,突然变了的………,我听到风声,她还在外面开了个铺子…………”。
入画讶然道:“开了个铺子?侯爷又是怎么知道的?”。
谢嵩微微一哂,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的生意做的可是还不错呢。竟然还央了冬姬来跟我要浅水涧…………是让浅水涧的人帮她打理生意呢!”。
好好的大家闺秀,年纪还那么小就跑出去做生意,不排除是有人在侧怂恿的嫌疑………可是墨痕分明又不是这样的人,再则,他的女儿不像是没有主意的。
难道真的有什么隐情,让她觉得那么不安,得要靠自己,才能活的下去吗…………
正思度着,梧桐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道:“元娘来请安啦!”。
又笑道:“小侯爷也来了!”。
谢葭和卫清风在怡性斋门口撞了个正着。不同于往日的没心没肺,这下两人都有些尴尬。卫清风心里知道她必定不愿意,听说都闹了一整年了,因此也不敢拿正眼看她。
驰骋沙场那么多年,此时却紧张得手心里都出了汗。只看到她一抹湖绿色的长裙,恍恍惚惚,好像有此像竹野那一岁一枯荣的草茵,或者是那荡漾的碧波。一双尖尖的绣鞋,不安地躲避着。
谢葭也低着头,不敢看他,只声如蚊呐地请了安:“卫师…………将军。”。
卫清风也别开了脸,道:“嗯。”。
以前他还敢有事没事叫一声“娇娇””带点戏弄的意味。现在竟是也不敢了。怎么会这样…………回来之前,明明连想也没有想起她…………
梧桐去通报了,两人并肩站着等。谢葭转了转脚尖,轻声道:“卫将军怎么会来?太夫人可安好?”。
卫清风道:“家母很挂念你。我来给师座请安。另外,家母说你在家里闷了一年了,让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个,我父亲说女儿家就要有女儿家的样子,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胡来了。”。
卫清风道:“嗯。”。
梧桐迎了出来”笑道:“小侯爷………瞧我,该叫卫将军了!卫将军,元娘,侯爷有请!”。
卫清松了一口气,先行一步。谢葭则磨磨蹭蹭地跟在他后面。墨痕在最后”看得好笑。倒是从来没见元娘在旁人面前这样呢!
进了书房,谢葭听着谢嵩熟悉的声音,不禁就抬头看了一眼前天晚上她硬是整顿饭都低着头。谢嵩瘦了很多,而且还在咳嗽。谢葭一怔,怎么还没好?
卫清风道:“师座为何还在咳嗽?”。
谢嵩咳了两声,混不在意似的笑道:“小毛病罢了!清风,恭贺你将封侯拜将!…”
卫清风的嘴角几不可见对抿了抿,笑道:“承师座吉言!”。
谢嵩道:“你此次进京”皇上必定将大肆封赏。你记住,加官可以”若要再进爵位,便要婉拒。你虽然立下大功,但比起你的父辈,却不值一提。”。
为了牵制萧府的势力”趁着卫清风立大功之际对其加官进爵是必然的,甚至白却要也可以将功折罪”或许还会进位。卫府世袭忠武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