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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铺子到了人家手里,她去要钱时,便要看苏清松的脸色,高兴了便爽快的给,不高兴了,只当没看到姚氏这个人,姚氏素来软弱,几次碰了钉子之后,苦着脸便回来了。
这一次苏白芷大病一场,请大夫便花去了不少银子,只怕姚氏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去求族长主持公道。
这可怜的一家人哟,苏白芷叹了口气。
苏明烨踌躇了片刻,见苏白芷精神好了许多,方才安下心,转身想到窗前看书,不知怎么,又挠了挠头,给苏白芷倒了杯水,递到跟前。
“妹妹,万事且放宽心,娘亲和哥哥都在。”
他没头没脑的说这一句话,让苏白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苏明烨几次欲言又止,眼神闪烁,她原就觉得奇怪。她接过水时便多看了他几眼,这一眼,便看到了苏明烨手腕上的一片青肿。
许是苏家着实太穷,苏明烨又正在长个子,这衣服缝缝补补,依然是嫌小,他这一伸手是真真实实的“捉襟见肘”。她一把抓住苏明烨的手,苏明烨痛得龇牙,却仍然固执的抽回手里,将袖子抖落遮住伤,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妹妹一日未曾进食喝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转身出了门,却听到苏白芷低声地叫住他,“哥哥,我没事,你别担心。”
自她醒来,苏明烨同姚氏几次三番同她说话时欲言又止,却没人提及她这场莫名奇妙的大病。
她在记忆中搜寻了许久方才明白怎么回事。
竟是去学堂给苏明烨送饭的路上被地痞调戏了两句,回来时便郁郁寡欢。年轻姑娘视名节比天还重,这事儿要传了出去,名节必定受损。加之父亲早亡,她的性子比起旁人更加软弱敏感,整日便恍恍惚惚更加不敢出门。
初五那天,宋景秋在火场丧生,而真正的苏白芷却是投了湖。也许正是那个时候,她的魂魄便穿到了苏白芷的身上。
这苏明烨身上的伤,怕是知道了她落水的来龙去脉,气愤难当下寻那痞子讲理,被人打的。虽是秀才与兵讲理,明知斗不过,却也为妹妹争了这口气。哥哥护妹的心,也着实让人感动。
她的心头一软,竟是莫名温暖。宋秋清在这人间无亲无故,从无一人真心待她好,她曾经以为真心待她好的,最后也是叛了她。如今这一家子虽是贫穷到极致,可难得的是一家人互相扶持。
苏白芷给她的记忆里,全是哥哥对她的好,母亲对她的疼爱,就算是那从未谋面的父亲,在她的记忆里,也是打小把她捧在手心视如珍宝,这是她从未有过的。
比起在定国公府锦衣华服却寄人篱下的日子,她却更加感恩于现在。
李嫂说的对,人在做天在看,她且等几年,看定国公府那帮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东西究竟能笑到哪天。
几日在床上养着,她躺地骨头都直了,偏生哥哥和母亲看得紧,不让她下床走动。如今正好监护不在,她前脚刚落地,便觉一阵眩晕。
寒门清苦,苏白芷的身体并不好,甚至有些虚弱,如今更是大病一场,内里掏了个空。她勉强扶着桌沿暗自苦笑,若是要好好地再活一场,最该先做的便是养好这具躯壳。否则她日子还没开始过,许就要收拾包袱去见了孟婆。
她推开门,正好姚氏从外面回来,脸上愁云未散,蹙着眉,见她起身,又连忙让她坐下。
苏明烨做了碗面条端到苏白芷跟前,见姚氏脸色不郁,放下面条便使了颜色想同姚氏出去说,却被苏白芷按了下来,“娘,是不是二伯父又给你脸色看了。”
姚氏叹了口气,依是回答道:“你身子刚好,莫要想太多,凡事有娘在便好。”
“若不是阿九不慎落水,害娘白白花费了这么多银钱,又何必劳烦娘去看二伯父的脸色。娘若有苦,便同阿九说,即便阿九不能为娘排忧,可也总不至让娘凡事郁结在心。”苏白芷轻轻握着姚氏的手。
“妹妹此番落水,倒像是换了个人似得,懂事了许多。”苏明烨对姚氏笑道,“莫不是水龙王让我家阿九开了窍?”
“水龙王嫌阿九太过于愚笨,不要阿九来的,让阿九好生郁闷。”苏白芷反唇笑道,二人合着逗姚氏一乐。
姚氏一手握着女儿,一手牵过儿子,不免欣慰,“为娘总觉得对不起你们,没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跟着娘吃了这许多苦。好在上天有眼,让我们平平安安地过来了。”
“娘哪里的话。”苏明烨摇头道,“若不是有娘在,我同妹妹早就流落街头了。如今妹妹也大了,这家中的事儿她总要懂得一二。娘亲便告诉妹妹吧。”
姚氏点点头,这才将前因后果都说与苏白芷听。
原来苏白芷落水昏迷不醒这几日,姚氏请遍了建州所有的大夫,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银子,金钱实在周转不开,便同苏清松要那拖欠了几个月的分红。谁知道苏清松大大方方不但没有为难姚氏,还大方的借给姚氏一把笔的医药费。姚氏本以为苏清松是看在自家侄女病重的份上,毕竟血浓于水,方才救人于难,谁知道今日却被苏清松叫去了族里,商讨要事。
“你说什么?二伯父要买下我们的铺子?”苏白芷皱着眉问。好一个血浓于水的二伯父,良心都被狗叼走了。欺负这一门孤儿寡母,竟是要趁火打劫,以低于市价许多的价格盘下他们的铺子。
“是,你二伯父说那铺子如今都是他在经营,若是每月给我们分红实在太麻烦,不如一次给我们一大笔钱,省的日后一次次结算。”姚氏低声答道。
“好一个如意算盘。”苏白芷心里骂道。那苏清松给的价格着实诱人,若是按照现在每月的分红,他给的价格却是能抵上二三十年。可天知道,他们家的那个香料铺子虽小,却是在建州最繁华的路段,每日人来人往,商客如织。
有人的地方便有商机,有铺子便有流水的利,总比一笔不动的银钱要好。若是能好好经营那个铺子,所赚的钱岂止那么点儿?
他苏清松这是明着欺负他们一门不懂经商吗?
☆、妻妹
“娘,万万不能答应呀。”苏白芷险些将心里的想法说出,这才突然想起,苏白芷本是什么都不懂的姑娘,硬生生将话题转了,“那铺子是爹的心血,若是卖了,如何能对得起爹爹。”
“娘也知道。可你二伯父说,若是不卖铺子,便让我们将欠他的钱还上。如今我们哪里有钱能还啊……”姚氏蹙着眉,似是怨恨自己着了苏清松的道儿。
都说人心险恶,谁能想到最险恶的竟是身边的血亲。
“他这是明摆着要害我们。”苏明烨愤然道,“就不能找族长说说理吗?族里这么多人,我就不信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咱们说话的。”
“族长去了京师参加你白禾姐姐的婚礼去了,至今也未回来。我们现在也只能盼着族长早日回来,这几日,娘亲也尽量将欠你二伯父的钱凑齐……”
“白禾?苏白禾?”姚氏的话音未落,突然听到苏白芷尖锐的声音,姚氏望过去,苏白芷的眼里突然满是怒火,尔后渐渐凉薄,及至没有情感。
那一瞬间,姚氏心头一凛,几乎要不认得自己的女儿。尤其是苏白芷最后的那一声叹息里,满是无奈和凄凉,哪里是一个十岁的姑娘能有的复杂神情。
等她回过神时,苏白芷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低声说道:“娘,族长什么时候回来?”
“两个月后吧。学士大人同定国公府联姻,于我们苏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初五那天你落了水,我们都忙着照顾你,今儿我去了族里,你二伯母说了我才知道,婚礼当天出了些差错。你白禾姐姐一向心气儿高,凡事都求个顺当,这会只怕心里还不舒服呢。”
苏白芷默不作声地低着头,神思不知道有飘到哪里去了。倒是苏明烨先开口,“怎么了?”
“从京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定国公名下的一个香料行在婚礼当晚无缘无故走了水,定国公的大公子放下家中的新娘子没管,倒是跑去救火,直到下半夜才回新房。还听说,二公子沈君山救火的时候受了伤,也不知道为了救谁,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姚氏细细说着,“刚成婚便遇到这样的事儿,哪个新娘子心里都得添堵。回门的时候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岔子,你白禾姐姐来了脾气,索性同大公子闹起来。”
“才成婚便闹起来?”苏明烨皱眉。他这个白禾堂姐他也是见过的,如今不过十六岁,一向眼高于人,傲的不成样子。当日听说她要嫁入定国公府他就想着这堂姐夫若是个不服软的人,两人间必定要闹起来。只是他没想到会这样快。
“是呀,原本族长参加完婚礼就要离开的,这一闹,他反倒耽搁下来了。正好族里在京师有产业,族长索性在那将事务处理好了再回来。”姚氏道。
“他们总不会趁着族长不在明着抢咱们的铺子。”苏白芷皱眉,如今她什么都还没摸清,总不能就让那铺子被人抢了去。
苏清松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如今暗地里逼得姚氏走投无路,却是想让姚氏明面上去族里将铺子转卖,欺的就是姚氏的温良。
姚氏和苏明烨见她面有倦色,便起身要走,让她好好休息。
房间里顿时空了下来,剩苏白芷一个人,顿生无力感。
怪不得她醒来时,总觉得脑子中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苏白禾……重生让她远离了京师远离了定国公府,可老天偏偏还是在他们之间牵了一条线,这一回,她成了沈君珂的小姨子,那个夺她夫君的人,偏偏是苏白芷的堂姐。
命运转了个大弯,跟她开了个莫大的玩笑。
幸而,建州远在山南水北,她同沈君珂不轻易得见。
她如今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弄到钱。七岁之前被爹爹捧在手心,后来入了定国公府,她也一直衣食无忧,如今她却要为生计奔波,可这种感觉很好,这一次,她是彻彻底底为了自己活着。
第二天苏白芷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了便想随姚氏上城外的天音寺还愿。姚氏说她这一回多亏了有佛祖庇佑方才捡回一条命,总要在佛前供奉一炷消灾香。
她们正要出门,就看到一个着暗花细丝褶缎裙的少女携着个丫鬟,远远地就同他们招手,走近了又胡乱地给姚氏施礼,叫了句“婶娘”,转身就凑到苏白芷的跟前问:“九姐姐这是要上哪里去?”
苏白芷微微皱眉,将胳膊从她手中抽了出来,又微微退了一步。这苏白雨是苏清松的嫡女,一向看她不起,总是寻着由头找她麻烦。这会表现出这一副亲姐妹的亲热样子,只怕是又有事情要求她。
“你九姐姐身子方才好一些,婶娘带她去天音寺还愿。”姚氏道。
“哦,前几日是有听爹爹说起,九姐姐如今可好些?九姐姐生病时,雨儿正好被娘约束在家学女红,没来得及看望你……”苏白雨一副遗憾的模样,苏白芷忍不住想翻白眼。
若是她的魂魄不穿到苏白芷的身上,等苏白玉来看她,那只能是吊唁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苏白雨每日都与那些侯门千金大家闺秀混在一起,不是比衣着便是比吃用,哪里有时间来看望她这个将死的堂姐?
“找我有事?”苏白芷显然不吃这套,这态度倒是把苏白雨吓到了。
苏白芷虽是她的姐姐,可吃穿用度上一向都是靠着她家接济,身份上自然低了她一等,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