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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见状,脸上笑意更浓,他道:「丞相大人,你可知我这人运气有多好?这麽多年来非但从没受过伤,唯独两次遇险也得贵人相助。当年,您的一场大火烧死了我的母亲,却让我遇到了一个好师父。
「您可听说过夏国有名的高人,毒仙林绝,他不但救了我的命,还收我为徒,一身武功和使毒的本事统统教给了我。後来,我和师父在云山遇险,又被华月阁阁主柳梦已所救,他不但带我回岛,还收留了我。您说,我怎麽就运气这样的好?」
说到这里,陈三忽然大笑道:「若是当年你接我们母子回府,兴许我的好运能分给你们赵府一点儿。那样的话,如今赵大人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看著老丞相气愤地涨红了脸,陈三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痛快,他放肆地大笑著,十多年来再未有这样爽快。
当年种种,陈三说来轻松,实则却非如此。那时候,母亲拼著最後一口气把他送出去,他却得看著母亲死在杀手的刀下。十馀岁的孩子再怎麽机灵也敌不过这麽多杀手,他一路狂奔乱跑,眼睁睁地看著身上的鲜血直流,却无暇处理伤口。
不过,他运气确实好,跑进树林的时候恰巧撞上了毒仙林绝,那人白天的时候刚好与他在酒楼撞上,一老一少甚是投缘。後来,更是从杀手中把他救下,还收他为徒,把一身本领传授给他。
追去的杀手自知没有达成使命,又不敢得罪於林绝,只得回去禀报说春风楼上下无一人逃脱。
而几年前,陈三和林绝在云山上遇到仇敌埋伏,双双跌入悬崖,林绝虽然死了,陈三却被沿途路过的柳梦已所救。柳梦已这人也怪,虽然沈默寡言,却喜欢捡人回去,治好了他的伤之後,便留他在身边做事。
「荒谬。」隔了好半天,老丞相才憋出这麽两个字,光是陈三还活著的消息就足够让他愤怒,更何况那人的疯言疯语处处刺著自己的痛处。
陈三摸了摸耳垂,皱眉说道:「小声点,你吵著我了,老人家火气这麽大做什麽,还真当自己是丞相大人?」
「你……究竟有何企图?」再无力与陈三拐弯抹角,老丞相并非没猜到他的来意。
陈三上前一步,故意凑近了他,笑嘻嘻地说道:「能有什麽企图?当年你杀了我娘,如今,我当然是要为她报仇。」
闻言,老丞相顿时白了脸色,果然是一脸的惊慌失措。
陈三见状,更是笑得一脸得意。其实,陈三也明白,皇帝不会放过赵府全家,老丞相的死是早晚的事。自己如今过得悠閒自在,何必多添杀虐?
而且,当初母亲把自己送出去时,就逼得他发誓绝对不可以去赵家寻仇,要不然这麽多年来,他又怎麽会忍得了这笔债?
经历过两次的生死之际,陈三早就把一切都看开了,如今的日子只当是白捡来的,终日悠哉寻乐子,可不是惬意自在,何必为一个快要死的人染上杀虐。
只不过,陈三到底是没能咽下这口气,不把这老头吓破胆,他岂不是白来一场?
想到这里,陈三心里越发得意,脸上却是露出了狠毒的表情,他冷笑著抬起手,对老丞相道:「丞相大人,你可知道怎麽死才最痛苦吗?」
说罢,未等老丞相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掐住了那人的脖子,手里的力气慢慢增大,果然见老丞相脸色惨白,已是喘息连连,快要无法呼吸。
「那就是被勒死,被掐死。」陈三冷笑,眼中射出无限狠绝,全然不似平日的样子。
就在老丞相几近窒息的时候,陈三也知该松手,脸上满意一笑,刚要放开却听到身後传来一声喝斥。
「住手。」
陈三闻言转过头,来者正是齐岚。
「你在干什麽,还不快放手。」齐岚神情肃然,语气急促,冷眼看向陈三。
陈三慢悠悠地松开了手,仍旧是满不在意地答说,「没干什麽,和丞相大人开个玩笑而已。」
话音刚落,便听到齐岚厉声道:「荒谬,你可知伤害朝廷命官是什麽样的罪?」
陈三闻言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朝廷命官?如今还不是阶下囚而已。」
「住口!」
从未见过齐岚这样生气,就连老丞相也不禁一吓,齐岚察看了他的情况,然後便匆忙告别。陈三跟在他的後面,两人从大牢到外面,虽然仍是一路无话,却已不是像先前那次的样子。
陈三虽然不知道齐岚是什麽时候到的,但他却想,有必要这麽生气吗?不就是开个玩笑,吓吓那个老头而已。不过,陈三也知道这样的理由,齐岚不会相信,见齐岚脸色深沈,抿唇不语,他也不会自讨没趣,跟著他走便是了。
两个人坐在马车里,更是一路无话,齐岚紧闭双眸,根本不想看身边的人。满脑的思绪都因为陈三而乱了,心里又气又恼,烦闷之感更胜当初在宫里看到那张奏摺。
半个时辰前,他还为这个人而惬意安心,不料,只是短短片刻之间,就已是天差地远。齐岚向来心思慎密,却没有料到会被陈三利用。
纵然齐岚再怎麽不想承认这一点,事实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从陈三主动说要陪自己去天牢,到後来扶自己上马车,难道不是他有意为之的?甚至还有这些日子来的朝夕相伴……
想到这里,齐岚甚至不敢猜下去。如果连这些日子来的事情,都是陈三为了哄自己带他入天牢,那麽,再之前的事情呢?难保不是另一个局。
回想起近日种种,齐岚竟然感到害怕,害怕自己的猜测会成真。
当他走进大牢的时候,刚好听到陈三说起自己的身分,原先他还为陈三和赵燕君的关系而震惊,不料,後面竟有更多变故。
若是自己来晚一步,陈三是否会杀了老丞相?
会的,当时陈三脸上的表情是齐岚之前无法想像的,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吊儿郎当的人竟然也有这样浓烈的狠意。
阴冷,狠毒,还有决绝,那时候的陈三陌生得让齐岚害怕和心凉。
枉费自己还想著要去找他,没想到竟然目睹了这样一个事实,齐岚本以为自己算得上敏锐细心,没有想到竟然著了陈三的道。
原本,自己是对他有所防备的,种种怪异的表现不难看出陈三此人不简单。可是,随著他们之前的亲密关系,还有这些日子来的相处,就连齐岚也不禁松懈下来。
半个时辰前,同样是坐在这个马车里,自己甚至还想著有陈三陪在身边是件幸事,如今想来,难道不是荒唐吗?
确实荒唐,就如同他们之间的肌肤相亲一样,根本是不应该发生的。
根本就不应该相信陈三这个人,根本就不应该和他发生那种关系,根本就不应该妄想他是真心关切著自己。这个家夥的胡言乱语,难道不是哄骗自己的手段?
二十多年来,齐岚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这样愚蠢。好在他及时赶到,没能铸成大错,不然的话,自己要怎样向赵燕君交代?
明明坐在同一个马车里,齐岚却不愿看陈三一眼,他始终闭著眼睛,双手埋在厚厚的毯子下面,生怕眼底里的神情和颤抖的双手会出卖自己。
齐岚向来不会故作坚强,却也不愿意在陈三面前示弱。那样愚蠢的信任和奢望,只有自己知道便足够了。
原本还以为齐岚会把自己送到大牢之类的地方,没想到马车还是回到了王府,陈三倒也从容,神色如常地跟著齐岚进了书房。
他心里想著,怎麽这人还会有如此生气的样子,难道赵燕君对他就那麽重要?
也说不上是什麽缘故,想到这一层面上时,陈三倒觉得有些不高兴了。
书房的门刚一关上,齐岚便问道:「把令牌交出来。」
陈三嬉皮笑脸地拿出了令牌,凑上去递给齐岚。
齐岚一拿到令牌,便把手背过去,指尖抚摸上面的纹路,似是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见齐岚不说话,陈三心里也不痛快,他心想,如果齐岚真要这麽误会他,那麽,往後在王府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王爷,您就信我一回吧,我真没想杀那老头。」
闻言,齐岚冷眼看向陈三,「你若是不想伤害丞相大人,为何要偷我的令牌,为何要掐他?」
陈三心想,横竖你也听够了,告诉你也无妨。
「他害死了我娘,也差点害死了我,难不成我连吓吓他都不行?」
不是齐岚不愿相信陈三,而是此人向来半真半假,当初还一脸懊悔地叹息没能为自己挡箭,如今想来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的。
想到这里,就连齐岚也不禁心生怒气,他轻挑秀眉,讥讽地反问道:「吓吓他?他杀你挚亲,你会只想吓吓他?」
闻言,陈三便不爽快了。他的行为处事从来不需要对人解释,要不是自己还挺喜欢齐岚的,他也不会多费口舌。
「王爷,您信不信是您的事情,我说过了,我就是只想吓吓他。如果真要杀他,以我的武功闯入赵府根本不是难事,岂会等到今天?在天牢里杀人,难道我是傻子?」
不等齐岚开口,陈三又道:「再说了,他都是个快死的人了,这一点您可比我更明白。我不过是想看看这老头临死前的样子,也好把这些年来的怨气发泄个够。」
说这话时,陈三虽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但仍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脸的痞气哪里能让人相信。
齐岚早就乱了心神,更加无法分辨。何况,他在乎的不仅仅是陈三要杀老丞相的事,还有他在自己身上设下的局。
谁能忍受被人利用的真相?更何况,自从陈三出现在王府之後,与自己最为亲近的就是这个人了。回想起当初,自己因为陈三而心神不宁,他为自己暖暖脚,陪自己说说话,就让自己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惬意。
这样的感觉是二十年来从没有过的,从刚开始的烦忧和逃避,到後来慢慢地接受,如今,总算可以安心和陈三坐在一起,偏偏又发生了这些事情。
还有那两次的肌肤之亲,若连这些也是陈三的算计。那麽,自己哪里还有脸面?
忆起当时的情景,齐岚至今仍是觉得羞涩,再一想到自己非但没有排斥,还在不知不觉中沈溺於此,甚至感到美妙和舒服,他更是无颜抬头。
「你出去吧,我不想见到你。」齐岚心里狠狠地揪起著,那种隐隐的痛楚既是陌生,也令他越发苦闷难受。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疲倦地对陈三说道。
陈三见他如此神色,心里有些不好受,可转念一想,哪里又是自己的错呢?
见陈三不动也不说话,齐岚心里更觉烦忧,他摇了摇头,吩咐说,「这几天,你哪里都不准去,若是让我知道你胆敢私自出府,我绝不轻饶。」
即便齐岚性情再温和,到底还是个王爷,说起重话来气势到位,活脱脱就是个位高权重的样子。
陈三长这麽大,从来都没怕过谁,哪里听得了这样的命令,他冷冷一笑,说道:「王爷好大的脾气啊,真是吓坏了小人了。不过嘛,小人确实怕死,王爷说不准出府,小人就连院子也不出。」
听到这话,齐岚不禁心头一颤,隐隐泛著生疼。
陈三说完,转身就要走,临出门时又道:「忘记说了,王爷记得让人送来饭菜,不然的话,饿死小人可就得给王府添晦气了。」
说完,陈三冷冷地看了齐岚一眼,如此神色是齐岚未能想像的,不等齐岚多说,他已摔门而去。
齐岚愣在原地一时恍惚,待到他回过神来时,哪里还有陈三的身影。
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疼,却连唯一能诉说的人都没有了,他惘然若失地坐在了桌边,整个人渐渐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