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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心看着这景色,出奇地镇定。仿佛这一切都只在她的预料之中,虽然她这一生,从未看到过如此诡谲的景象。
世界尽头是虚无。
她看着看着,然后脑海里面那些形象鲜明的记忆渐渐淡化,如同一滴滴入清水的浓墨,晕开,然后消失。
另一层记忆回到了她的脑海。
“我是西海三公主,敖寸心。”她对自己说。身后的草场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世界都回归混沌,仿佛盘古开天辟地之前,天上地下一片寂静虚无。
她茫然站在那里,最后的记忆终止于三哥被带走的那一刻,她不明白自己怎会落入此地。但可以肯定,这地方,包括之前种种情形,都不过一个幻境。
然后通天教主一步步朝她走过来,依旧含笑,既不年轻,也不衰老,一双眼睛碧绿如新韭。
“你终于想明白你自己是谁了。”他说。
寸心看到他过来,并不激动,也没有一丝在困境中遇到故人的开怀。
她极有礼地向他低头问道:“上清圣人可知我为何会被困在此地?”
“我不过是当初留在你身上的一缕神识,你不必如此多礼,还是按照你原先的性子来便是了。”通天笑道。
寸心略一想就明白了,昔日断崖相见,这上清圣人恐怕就已经在自己身上放入了自身的一缕神念,以便在她遇到难关时能够及时帮助。事实上,若不是他的及时现身点拨,她何时才能看穿这个世界的虚幻本质?
既然不必多礼,寸心也就不再矫情,她本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立刻道:“这次多亏了圣人相助,否则我可就要一辈子困在这里了。”
通天哈哈一笑:“你难道觉得你现在已经脱离幻境了?”
的确,她现在还是不上不下地卡在这混沌中不得自由。寸心也不尴尬:“既然有您的帮助,脱困又岂会是难事?”
她才不信,这通天教主既然帮了忙,会不帮到底。
“你这小丫头打得好精的算盘!”通天一眼看穿她心中想法:“只不过,你若要真正脱离幻境,还需要你自行领悟才是。”
这是什么意思?寸心嘀咕,和说话只喜欢说一半的人交流果然费力,还没想完,头上就已经被敲了一下,她这才想起来这通天教主有勘破人心之能,立刻不敢再胡思乱想,生怕惹恼了他。
通天问她:“你想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寸心认真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当时三哥要被天兵带走,我很焦急,结果就不省人事了,之后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了。”难道她昏迷了以后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以致她陷入了这个莫名的幻境之中?
通天叹息着说:“你这是心魔,也是你的劫!”
他言简意赅,寸心却也领会过来:“您老的意思是我这是处在心魔之中,所以才会不能醒过来?那么所谓的劫,又是什么?”
通天问:“原先你觉得最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他这一问,寸心立刻想到了先前的那一场医院门口的争吵,自己情绪完全失控,如同人格分裂。
“我懂了,原来杨戬和嫦娥就是我的劫?”
她自以为明白,但通天教主却摇摇头:“不对,心魔自心,怎会是两个人呢?”
寸心误解了:“您老是说,只有一个人?”
通天教主又敲了她脑袋一下:“其蠢如豕!”
寸心眼泪汪汪捂着头,虽然是幻境,但是疼痛感都是真实的:“好痛——您老别生气,我懂了我懂了!您是说,这劫在我心里!”
通天教主勉强算是满意:“这还像话。”
通天教主的话不多,剩下的意思全要寸心自己去猜,她联想到咖啡馆里,通天曾说过这一切都是因为“执”,又想到自己心中对杨戬和嫦娥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立刻悟了:“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心魔,原来是因为她的放不下。
她对杨戬的感情早就不是爱,而是舍不得放弃,这就是所谓的“执”。
就好像为了得到曾经费劲心思的一件心爱之物,哪怕自己不喜欢了,不要了,也不愿便宜了别人。每每提起,便觉得心中还是无法割舍。
如她对杨戬,早就磨平了爱意,也明知应该放手,但心中还是残留着执念,以致在怒极攻心之时,被心魔钻了这个空子。
早就应该放下了。
前尘往事,尽皆抛却。
这一刻,混沌中仿佛终于有什么被打破,蛋壳出现裂缝,清气上升浊气下沉,光明涌入。
通天教主颔首微笑:“总算想通了。”
寸心叫住他欲转身离去的背影:“那敖战,敖战又是怎么一回事?”既然这只是执念的一个魔障,又怎会有他的出现?
“敖战啊——”他的身影越来越淡,“以爱念生执,由不爱破执,你心中所爱,早就不是杨戬。但你对敖战无有执念,只有悦慕,不能被心魔所寄生,是你心中留有的一线光明,这才能让你这么快就勘破这场劫难。”
这番话说得清楚明白,寸心再不懂就真是木头。她感激地朝着通天消失的地方俯首行礼,心中光明而喜悦。
本就该是如此。
她悦慕他。
她在北海初次见到他,见他小小一人,独自哭泣,就跑过去安慰他,随后的岁月,她早就将这件事情忘在了前尘,却不料他心中一直感佩。在黑暗的锁龙渊,他不顾自身安危,救她脱出险境。在黑暗的断崖上,她想起这段记忆,就已经被击碎心防。爱慕之心只消得一缕,便抽丝发芽,开出花。
一片心意,盛放如荼。
不需要更多言语,哪怕只是寿宴上一个眼神,都是在催生更多的牵挂。
她那时不懂。
但经历这个幻境,放下心中执迷,一切原本纠缠难解,忽然就变得清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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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寒冰洞。一片晶莹纯白。
寸心静静地躺在那里,容颜娇美如花,闭着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会伸个懒腰醒过来。
敖战俯身看着她沉睡的面容,纤长的手指抚过她的嘴唇,将她长发细细缠绕在指尖,松开,头发柔软地顺回去,然后再细细地缠在指尖,周而复始。
他可等她千秋万世。且没有焦躁,眼神沉静。
他俊美无俦的面容映在冰面上,金冠玉带,天青色的常服上面交织着吉祥花纹,身形挺拔如劲竹青松。
此刻,他嘴角微微下撇。
很多年了,寸心,醒过来,好不好?
“寸心,你的三哥在西方被封了八部天龙马。”最喜欢你的三哥了吗?醒过来,好不好?
“寸心,杨戬说要为了嫦娥‘反下天去,竖旗为妖’。”不是很在意你的丈夫吗?醒过来,好不好?
“寸心,南国的桃花又开了,灼灼艳艳。我们一起去看吧。”不是很爱桃花吗?醒过来,好不好?
寸心眼睛动了动,微微张开,似乎有点不适应突然射入的光线,旋即又闭上,眼角流出一滴泪。
——我回来了。
寸心轻轻说。
敖战用一种恍然如梦的眼神看着寸心。
寸心悄悄勾住他的手指,对他一笑。
敖战慢慢将她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这是做梦?”
“你说呢?”寸心俏皮一笑,抽回了自己的手。
敖战猛然醒过神,手臂一张,紧紧将寸心搂在怀里。
寸心被他搂得喘不上气,捶了他两下,他才略松了松。
“不许再突然睡着了。”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嗯。”以后都不会了。
“我喜欢你。”其实,是爱。
“嗯。”我也喜欢你。
“忘记杨戬,嫁给我吧。”
“嗯。”我回来,就是为了你。
“真的?!”
“真的。”寸心看着他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噗嗤笑了:“我立刻去找杨戬。”
敖战一惊:“不要去!”
寸心疑惑地看着他,不去找杨戬和离,如何成亲?他难道还担心自己同杨戬生出什么枝节?
“不过就是见一见,把话说清楚罢了,总要去这一趟的,不如,你陪我一起去?”
这……敖战道:“你才刚醒,不如休息两天再去。”
寸心说:“我睡了多久?”
敖战这次很快就回答:“整整一千年。”
寸心笑道:“休息了一千年还不够吗?何必再休息?”
敖战拉着她:“不如我们先去南国看桃花吧,过了这一季,又要等一年了。”
凡间的一年罢了,不过就是一瞬,哪里值得在意这个。寸心看出敖战有事情瞒着自己,看着他眼睛问:“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吗?”
敖战沉默了一下,勉强笑了:“你多心了。”
寸心有点生气了:“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回西海去,再也不理你了!”
虽然是胡搅蛮缠,但是对敖战却偏偏十分有效。
罢了,她早晚也要知道的!敖战心中长叹一声,用手遮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敢看她的表情:“寸心,一千年了,很多事情都变了。特别是杨戬。”
他细细地将杨戬如何助纣为虐,甚至将杨婵和家人生生分离,镇压华山的事情全数说出,末了,他有点不忍地说道:“前几日,他——杀了听心。”
作者有话要说:
☆、携手同归(完)
杨戬自从受封司法天神,就将昔日的杨府原样搬到了九天之上,原本的灌江口旧址如今盖着一座二郎真君庙,香火还算旺盛。信男信女带着贡品,跪在大殿里面,燃香祈祷,求的大多是一些家宅平安,亲人安康之类的琐屑小事。
寸心和敖战立在那里,穿过缭绕的香烟,望着庙里面杨戬三目的塑像。塑像前面,一个荆钗布裙的农妇跪在那里,双手合十,虔诚地喃喃着自己的心愿。
只不过——
寸心倾听了一会儿,笑着摇头:“杨戬哪里管得了凡人生不生儿子的事情。”
便是他如今在天庭为神,掌管的也是纪律法度,哪里与这些凡人所求沾得上边?所谓心诚则灵,只不过凡人自欺欺人的话罢了。
敖战也有点好笑:“大约立了庙,凡人便总要拜一拜。不管能不能实现,总求个心安。至于天上的神到底管不管,他们又哪里顾得上。”
他转身又道:“告诉你人已经搬离此地,你却还是要来这边找一找,真不知你固执些什么?”
寸心听闻听心的死讯以后,执意要来找杨戬当面问个清楚,敖战告诉她如今杨戬住在天上,她却还是坚持先来这早就什么都没有的灌江口瞧一眼,真不知是为的什么。
寸心微微一笑:“果然什么都没有了,阿战,咱们走吧。”自从寒冰洞出来,寸心一直称呼如此称呼敖战,既不会太生疏,又做足了亲密姿态。
敖战便也止不住地对她笑了一下。——惟愿岁月至此停泊。
他去牵寸心的手,两人一同驾云离去。行至华山,地下灵力的波动简直惊心动魄,寸心和敖战默契地对视一眼,按下云头,轻飘飘落在地上。
“这便是关押杨婵的地方了。”敖战遥遥点着华山之中,密林深处,那里九重结界闪烁着红光,分外扎眼。
寸心忆起杨婵眉眼温婉的样子,再看着眼前的囚牢,痛心的感觉一闪而过。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在杨戬心中杨婵的地位,可是他竟然能狠心到亲手将这个最疼爱的妹妹羁押在华山之中,难道真如敖战所说,近年来杨戬已经性情大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