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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蹲在墙角,默默地抽着烟,一个女人叉着腰,指着他的脊梁叫骂。
“艾国伟,这日子没法过了,你再不给我找钱回来,我们就离婚!”
女人的胸口剧烈起伏,男人摔门而去。
“囡囡,你要记住妈妈的话,以后嫁人一定要擦亮眼睛,千万不要走妈妈的老路,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女人不时长吁短叹,一脸的不甘,仿佛只有眼前的小女孩嫁入豪门才能弥补她此生的缺憾。
“囡囡,妈妈打你是为了让你记住不能贪玩。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的琴弹的好、人长得漂亮,那就是你的条件,你的条件越好,找到的老公档次就越高。明不明白?”
女人手执一根戒尺,小女孩眼里噙着泪花,摊着手站在她面前。
“小雨,快,把你的东西都放进房间去,我们住大房子啦!我说,那个脏兮兮的布娃娃,我明明不准你带的,你赶紧给我扔出去,少给我摆在这里丢人现眼的。”
女人站在宽敞明亮的屋子中央,眼里闪着光彩,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小女孩撇着嘴,抱着一个颜色陈旧的布娃娃可怜巴巴地站在她身边。
“那个姓庞的还挺好糊弄的嘛,咱们可得把这棵摇钱树藏好咯。我最近也没闲着,看了不少房子,东湖别墅那边还不错,环境好,四邻八舍都是有钱人,跟人家说起都倍儿有面子。亲爱的,你再去叫姓庞的打点打点,就他大笔一挥,给咱弄套别墅住住不过是小菜一碟。”
女人伏在男人背上,一边帮他揉肩,一边在他耳边温言软语;男人闭着眼睛不耐地“嗯”了一声,很快响起了均匀的鼾声;已经长大的小女孩站在门外,费解地回味父母的对话,就连手里的冰棍滴滴答答融化了一地也没发觉。
无数凌乱的片断在她的脑海里翻腾,伴随着话语不停涌出的画面让她的大脑不堪重负。子今躺在床上,突然呼吸急促,紧紧抱住头,身体拼命地扭动起来,像是在抵抗某种物体的入侵。
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她,“没事了,不怕,不怕……”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她渐渐安静下来。
“医生,她不会有事吧?”从声音里听得出主人的不安和担心。
“虽然是撞到了头部,但经过我们的仔细检查,可以确定没有伤及大脑,凌先生不用担心。”
凌先生,凌过?那个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调情的人?那个绝决地把她关在门外没有半分留恋的人?那个从不相信她却夺走了她真心的人?
混沌的大脑似被一束强光照亮,子今猛地睁开眼,刚好对上那双墨如点漆、黑白分明的眼睛。
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好熟悉!!!
记忆翻涌而出,如潮水一般将她瞬间包围。
那是一个周末,和以往的每个周末并没有什么不同,爸爸在接不完的电话里絮絮叨叨着一些她听不懂的术语,有时候还拍案而起。妈妈在楼上大声嚷嚷:“小雨,你今天上绘画班还是钢琴班?上绘画班就穿那件水蓝色的裙子,上钢琴班就穿象牙白的,记住了吗?”小雨从漫画书中抬起头,敷衍地冲着楼上回答“哦”。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妈妈说是园林公司上门养护植物,一个劲儿地催促她,她只得不情不愿地放下漫画书去开门。
打开门的瞬间,一把大刀横在了她的颈间,是的,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直到今天,她仍然想不起来是什么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因为那把大刀给她的印象太深刻,让她记忆里只余一片明晃晃,没办法再去想其他东西。
一堆人涌进来,爸爸手中的电话掉在地毯上,妈妈站在楼梯口大声尖叫,然后冲回卧室。很久以后腾子青告诉她,妈妈当时是去按连通物业中心的警报器,如果不是她的沉着冷静,现在的世上不会再有艾小雨。不过,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团聚。
她被要求坐在椅子上,那把明晃晃的大刀移到了爸爸的脖子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匕首顶着她的下颚,很快,妈妈也被带了下来,她是被扯着头发从楼梯上拖下来的……
她想大喊,却只能发出一点点嘶哑的声音,她挣扎,脖子被匕首拉扯出一条血乎乎的痕迹。
她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听到那些人冲着爸爸大吼大叫“说!藏在哪里!”爸爸直摇头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再嘴硬我就划花你女儿的脸!我数三声!”那个人凶神恶煞地说。
“一、二……”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女儿!”爸爸给他们跪下了。
“三”
她害怕得闭上了眼睛,脸上并没有痛感,只有妈妈痛苦凄厉的声音传来,刺穿了她的心。
“我把东西给你,你放过我们!”爸爸妥协了,两个人推着他上楼。很快,有个人晃着一个信封向下面的人示意。然后他们向屋子里倾倒一罐又一罐的液体,爸爸被人从楼上扔了下来,跌在一堆液体中间。
她瘫软在地,想叫一声“爸爸”,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看到一团灿烂的天堂之光,还有天堂那边妈妈的呼唤“小雨,小雨……”
那个发号施令的人想把她也拖到火中央去,可是他突然在半路上改了主意。她记得当时他的目光就像钉在她身上一样,怔怔地看着她,就是用现在这双眼睛,这双黑白分明却充满邪魅的眼睛!
“啊!啊!啊!”
子今一边尖叫,一边拼命远离他。
“怎么了?不怕,没事了。”凌过再次将她纳入怀抱心疼地安慰。
“啊,不要,不要……”子今全身像筛糠一样的颤抖,她害怕极了,无边的恐惧将她吞没,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咬他,没有力气的双手不停地拍打他:“放开我,放开我……”
他被她搞糊涂了,松开了箍住她的双臂。
离开他的钳制,她慌乱地往角落爬去,直到后背抵在墙上,才死死抱住膝盖,急促地喘息,脸色苍白得可怕。
凌过大惊,伸出手想抱住她。
“不要……”她厉呼,然后是一串脱口而出没有意识的呢喃,流露出的是卑微的乞求和深入骨髓的惊惧——不要,不要杀爸爸,不要,求求你!妈妈,妈妈……
凌过的身子陡然僵硬,犹如被人扼住了咽喉,不能动弹,手直直地停在半空,过了许久才无力地垂下。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透出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她蜷缩在角落浑身难以控制的战栗,明明恐惧到极致,却把自己伪装成凶猛的小兽,不准任何人靠近。他的双肩也有了明显的抖动,对峙在一分一秒中持续,最后,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入心扉,又像是在与她做无声的决别。终于,他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离去。
子今缩成一团,用双臂环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她没有哭,她已经忘记了哭泣。撕心裂肺又怎样,万箭穿心又怎样?痛到极致,不过是麻木,已经觉不出痛了。
整个世界在她面前轰然倒塌了!
她不是腾子今,她是艾小雨!
她本该是跟随父母同赴黄泉的一缕亡魂,却被哥哥救了下来,又在好心的腾家人收留下,偷来了几年欢愉。
原来,老天爷也是从来不做赔本买卖的,这多出来的五年时光,终归是要用极致的苦痛来偿还的。
那些丑陋的现实,即使隐藏得再深,也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哥哥说的对,爱不能粉饰一切啊!
“今今,你一定要答应哥哥,以后再也不要和他们来往,离他们远远!答应哥哥,否则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哥哥不想你后悔,不想看到你难过!”
哥哥的话一字一句浮现,他告诫过她千百次,她却鬼迷了心窍,一次又一次地伤透他的心。最痛的应该是哥哥吧?五年来,他用生命保护着的腾子今,为了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为了一个恶魔,陷他这个哥哥于不仁不义。
五年前,她本该一无所有,上天却赐予了她一个哥哥,爱她、包容她、保护她,给了她一次全新的生命。可惜,她未能参透天意,不懂珍惜,如今,活该她一无所有!
“爸爸、妈妈,还有亲爱的哥哥,我多想亲自向你们磕头认错,可是我已经没有颜面再见你们。你们会原谅我吗?不原谅也没有关系,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她无意识地不停说着对不起,一遍又一遍。
“凌太太,你好歹吃一点吧?”
饭菜送了又撤,撤了又送进来,子今始终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看护束手无策,着急得快要掉下泪来。
冷杰来了,用话激她:“你这是干嘛,想学人家郁郁而终吗?”
她抬起头,冰冷地望向他,强烈的恨意让他猛然一颤。
看护端着汤走近她,几近哀求地说:“凌太太,你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多少吃一点吧!”
她仰起脸,如遭雷殛,“你说什么?”
不待看护回答,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诡异而悲凉。她笑得弓起身子,仿佛再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了,可是眼角为什么会有泪滴滚落,腾子今,不,艾小雨,原来你还会哭呀?
看护被她鬼魅般的笑声吓坏,手一抖,滚烫的汤汁泼洒在她的腿上,看护手忙脚乱地替她褪去紧贴在皮肤上的睡裤,那里已经红了一大片,可她却没有一丝痛感。反倒是从窗户钻进来的寒风凛冽地刮过,割得人生疼,生疼。
噢,原来是冬天来了……
Chapter 44
“我怀孕了,我怀孕了!”子今在心里凄凉地惊叫着,泪水潸潸而下。
她与他本该不共戴天,可她却有了他的骨肉,为什么会这样?老天爷是嫌她不够惨吗,还是根本就存了心戏弄?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那个小生命不过只有豆子一般大,她却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律动,触电似的缩回了手,继而双手掩面,声音悲切,语不成句:“为什么……你不该来啊,为什么?”
是啊,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她没有听从哥哥的劝告远离凌过,如果她听过,哪怕就一次,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从来不曾遇见他,自己应该还是那个忘记了前尘旧事,不识人间愁滋味的腾子今吧?多么幸福!
如果五年前他没有杀害自己的亲生父母……
如果五年前自己跟随父母一同死去……
如果自己的亲生母亲从不贪慕虚荣……
如果十四年前自己的亲生父亲没有逼死他的父亲……
不!有个声音悲哀地告诉她,没有如果!
她和他之间,早已注定了结局,没有如果!
即便没有遇见过他,即便不是现在,以后呢?五年,十年,她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那些血腥可怖的画面,在她的脑海深处那么根深蒂固,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的。她会在午夜惊醒,她会被仇恨包围,她会变成身负血海深仇的艾小雨而非单纯幸福的腾子今,总会有那么一天!
他们的相遇,仅仅改变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已经连恨他都做不到。
她怎么能恨他?
当她随着父母兴高采烈地搬进新居时,他却跟着寡母居无定所;当她靠着父母以卑劣手段讹诈来的钱财大快朵颐时,他却流落街头食不果腹……
她能报仇吗?
他的父母双亡、他的孤苦童年何尝不是拜她的父母所赐?
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向她报仇而已。
这一切,不过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她连恨他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就算再卑鄙恶毒,他们毕竟是她的生身父母,她永远忘不了那惨烈的一幕幕!他们痛苦的挣扎时时灼烧着她的眼睛,凄厉的惨叫像一根根芒刺扎在她的心上,一辈子都不可能痊愈。
可是,她都做了什么?
她竟然爱上了他,还有了他的孩子,多么不可饶恕!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