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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奶茶刚抿了两口,突然听到汽车驶近的声音。叶田田一回头,还没看清楚那辆正沿着窄窄山路开上来的车子,曾少航已经笑着说:“咦,家骐今天居然有空过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车子在不远处停住,后座车门一开,下来的人果然是连家骐。原本应该是穿的一身正装,此刻黑色外套脱在手里,领结也解掉了,就简简单单穿着一件白衬衫。虽然只是那么简洁的色彩,但在无边绚烂花海的背景衬托下,白衣黑裤的他,倒成了斑斓色彩中最醒目的素净一笔。
曾少航含笑迎上前:“家骐,最近不是一直要在香港工作吗?今天怎么有空跑回来了?”
“回来总部开会。顺便过来看看,我很想念晓瑜的下午茶了。”
陆晓瑜笑着接口道:“家骐,那你算是赶上了,我们刚刚开始喝下午茶,还有你最喜欢吃的蓝莓蛋糕。”
“我已经闻到蛋糕的香气了。”
他们三人熟络地说笑着,相比之下,叶田田则有些拘谨地站起来问候:“连先生,你好。”
连家骐看着她微微一笑,笑容虽浅,却有着阳光满地的暖意融融。
陆晓瑜看着拘谨的叶田田,笑吟吟地拉着她坐下说:“田田,在这里你不用叫得这么客套,什么连先生长连先生短的,直接叫名字就行了。我们在一起都是直呼名字的。”
叶田田犹豫地看了连家骐一眼,他也点头道:“是啊,就叫名字好了。”
叶田田轻轻地嗯了一声,但整顿下午茶,她都没有把连家骐的名字唤出口。她有点不好意思对他直呼其名。虽然以前不是没有直呼过他的名字,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她就干脆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三个老朋友聊天。
可能是休闲时间的原因,连家骐绝口不谈工作方面的事,倒是比较关心花圃,问起曾少航正在培植的一种名贵兰花长势如何,还问起他以前闲暇时跑来种的那缸睡莲怎么样了。
“四五月正是孕蕾的时候,有没有花蕾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五月上旬你再来一定就有了。”
叶田田在一旁听着,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哪里种了一缸睡莲?我怎么没看到?”
陆晓瑜告诉她:“就养在兰花温室的后面,你可能没有注意到。”
这么一提醒,叶田田依稀记起兰花温室后头是摆着一只陶制大水缸,她以为那是抠花肥用的,就没有过去看。
“原来那口缸里种了睡莲啊,一会儿我过去看看。现在虽然还没有结花蕾, 莲叶应该长得很茂盛了吧?”
或许是听出了叶田田语气中的热切,陆晓瑜含笑问她:“田田你也喜欢莲花吗?”
“是啊,我很喜欢莲花。”
“家骐也喜欢莲花,他年年都会种上一缸睡莲,但总是无暇打理,多半是他管种,少航管养。”
叶田田下意识地看了连家骐一眼,他也正好看向她,眼眸中荡漾着微笑的涟漪。“听你的名字,也应该是喜欢莲花的。”
这话叶田田一听就懂,旁人却不太明白,尤其是陆晓瑜十分不解:“叶田田这个名字为什么就应该要喜欢莲花呢?”
精通英文的陆晓瑜显然对于汉语文化中的诗词并不甚了解。曾少航便为她解释:“因为叶田田的名字出自一首诗,那首诗中起首一句就是‘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陆晓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一直以为你的名字是叶田田,甜蜜的甜,汉语的同音不同字真是容易混淆。这么说来你这个名字很有诗意呢,谁给你取的?”
叶田田原本明亮如向日葵般的笑容顿时为之一黯,声音也低落几分:“是我为我取的名字,我还我妈肚子里时,爸爸就已经为我取好名字了。因为当时我家附近公园有一个莲花池,我爸妈黄昏时经常一起过去散步与小坐,就对着满池莲叶为我取了这个名字。”
陆晓瑜是知道叶田田的身世的,连家骐把叶田田安排过来时曾一五一十地交代过他们。这会儿发现自己无意中触动了叶田田的伤心事,她马上道歉:“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
叶田田勉强一笑:“没关系。”顿了顿,她站起来说,“要不你们慢慢聊吧,我先去看看那缸睡莲。”
3
叶田田纤细的背影渐渐走远时,连家骐随手搁在桌上的手机嘀嘀嘀响起了短信提示音。他拿起来查阅,是霍丽明发来的。手机交流,她无法与他进行语言沟通,因为她听不见他说什么,也看不见他的唇部运动,只能通过短信的方式。
“家骐,听说你今天从香港回来了。好久不见了,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这则短信,连家骐沉吟着久久没有回复。他身旁坐着的曾少航不免有些奇怪:“怎么了家骐?谁发来的短信让你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连家骐抬起头,答得言简意赅:“霍丽明。”
霍丽明的名字,让曾少航和陆晓瑜夫妇俩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然后一起齐齐叹口气。
“家骐,看来这个霍丽明真的很喜欢你,你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避她了,她却还是放下矜持一再主动联系你。如果她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还可以直截了当地拒绝她。可偏偏她又是个聋哑女孩,太绝情了会令她原本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伤害。这个事情还真是不好处理呢。”
陆晓瑜的一番话说到连家骐心里去了,他苦恼地蹙起双眉:“是呀,真是不好处理。”
曾少航出谋献策:“也没那么难,要不你就告诉她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这样她自然就死心了。” 陆晓瑜却摇头道:“这方法不行,熟悉家骐的人都知道自从谢蕴雅去了法国后他再没交过女朋友……”
话未说完她突然警醒地顿住了,有些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家骐。”
连家骐一脸淡然:“没什么,你说的都是事实,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曾少航赶紧在一旁把话题扯开,聊天虽然在继续,但连家骐明显不太想说话了。坐一会儿后,他也起身离开:“你们继续喝茶吧,我去花坞随便走走。”
叶田田已经在兰花温室后面找到那口种睡莲的陶缸了。
那是一口黑褐色的陶缸,釉彩光润鲜亮。缸中有几片小小的浑圆的绿叶卧在水面,格外青碧可爱。另外,缸里还养着两尾鲜红的鲤鱼,在清水碧莲叶中来回游曳,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一种鱼戏莲叶间的闲雅淡泊之美。
莲犹未结花蕾,叶也尚不曾田田繁茂,但叶田田还是恋恋地守在陶缸边不舍得离开。
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植物状态的莲了,随父母搬到新家后,昔日的公园因距离太远就很少去了。尤其是父亲去世后,母女俩更是绝迹不往,因为怕触动太多伤心的记忆。这会儿在花圃与一缸睡莲相遇,她一时间有恍如隔世般的惘然神伤,看着那几片圆圆小小的绿叶久久出神。
轻轻的脚步声打断了叶田田的出神,抬眸望去,她看到了连家骐。
看出了她眸中深深的伤感,连家骐有意拿其他的话来冲淡,问道:“对了,游星已经没事了吧?”
“她已经没事了,阿捷打电话来说已经跟罗天宇的妈妈说清楚了。对了,游星还想请你和阿捷吃饭表示感谢呢。”
”没这个必要,没事就好。那你呢,在花圃还习惯吗?”
她用力点头:“嗯,很好。少航哥和晓瑜姐人都很好。”
“他们俩的为人是没得说,把你交给他们照应我也放心多了。”
连家骐再一次脱口而出的这一句“放心”的话,教叶田田听得心再次一动。她在心底默默地重复这句话,觉得很亲昵,在心头绕过来绕过去,不绝如缕,突然就红了脸。
连家骐又想起来问:“对了,经纪公司那边你正式辞职了吗?”
“我已经和Jack说过了,他答应让我做完之前接的工作就走。所以,明天在美丽新世界完成彩妆模特的工作后,我就正式与公司解除兼职合约了。”
“明天几点开始,在美丽新世界的哪家分店?”
“明天下午两点半,在美丽新世界购物广场的万安路总店。今天已经在正门前搭彩气球拱门和舞台了。”
“下午的太阳很大很容易中暑,我记得以前有场促销活动中,就有模特中暑晕倒了。你身体行不行?如果又像上次一样不舒服的情况就不要强撑了。知道吗?”
听到连家骐提及上次的不舒服,叶田田脸颊的绯红又深了一层,声音有如落花坠地般几近轻不可闻:“知道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赧色,她刻意弯下腰趴在缸沿上,用指尖沾水滴在浑圆碧绿的莲叶上,制作出恍如露珠点点的效果,却不意惊动了两尾红鲤鱼。它们在水中乱蹿,溅起水花一片。饶是她慌忙直起身往后退,还是被溅了一脸的水。
水一时间迷了她的眼,睫毛全部湿漉漉地沾在一起,根本睁不开。她闭着双眼用手去揉,才揉了两下,有一只手轻轻把一块软软的东西塞进她的掌心。
“用这个擦吧。”
擦干双眼睁开后,叶田田才发现手里握着的是―块男士手帕。深蓝色宽边,主体部分是蓝白菱形格的图案,面料与做工都非常细致精美,手帕一角镶嵌着Burberry的品牌LOGO (标志)。
这个LOGO叶田田有印象。上个月,模特公司的美女同事曼丽认识那位台湾老板后,曾和他一起双飞去了日本度假一周。回国后送人的礼物中就有镶着这个LOGO的手帕,装在精致考究的小方盒里,据说最便宜的也要卖一千多日元,折合人民币就是一百多了。
当时她有些吃惊,想不通一块小小的手帕怎么要卖一百多?曼丽端着一派贵妇人的派头为她扫盲:“Burberry是英国的顶级奢侈品牌,与法国LV是齐名的。你觉得这手帕一百多一条贵吗?告诉你,英国原产的都要上千块—条。因为日本时尚一族尤其钟爱这个品牌,所以英国就在日本授权成立了“Burberry Black Label”,属于副牌产品,价格没那么昂贵。设计生产都是日本本土化,限定仅在日本当地贩售。日本制的Burberry产品走年轻化的路线,很受年轻人欢迎。去日本旅行的人多半都会买一些Burberry手帕回来送朋友,义体面又时尚。”
原来如此,叶田田顿时不敢再小瞧这块“系出名门”的手帕了。
曼丽带了十几条手帕来公司送人,有男士款也有女士款,任君自选。当时一大帮男女模特嘻嘻哈哈地围在一起抢,叶田田不好意思跟人抢,等别人都拿好了她才过去,已经只剩一条男士手帕。
虽然不适合她用,但Lily在…旁说:“自己不能用可以送人啊,比如送给男朋友就很不错。我就拿了一条男士手帕,准备送给我的BF(boy friend男朋友)。”
叶田田当时就想起了夏磊,心里一阵怅然。如果可能,她倒是很想法这块手帕送给他。“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相思。请君仔细翻覆看,横也丝来竖也丝”。柔软的丝帕在古代一向是表达相思的信物。可惜不能,夏磊已经有了女朋友,她的情丝再无法借由一块手帕去表达。
看着手中被自己擦得湿漉漉的名贵手帕,叶田田很不好意思:“对不起,把你的手帕全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