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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哩!”
好似放下一颗高吊的心一样,紫鹃重重地吁出一口气,轻拍胸脯。“还好,还好,你要抛下紫鹃,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人应该是我。映心想,未来的日子难道就这样打混下去?何年何月,她才能找到回家的路啊?
她的彷徨一层更甚一层了……
第六章
温暖的屋内仿佛刮进了一遭冷风。
或许是错觉,怎么每次她睡觉的时候老听见一些古古怪怪的声响?
“素靓……素觎……”
隐约地,她听见耳语的低喊,她努力想听个真切,倏然。感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
那份认知使她蓦然惊醒了。
“你是谁?”
毫无防备的她,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珠。
眼珠的主人全身黑色劲装打扮,一看见清醒的苏映心,略带冷峻的方脸和瞳仁便电光石火闪过一丝犹豫和复杂。
“素靓……”他那口洁白的牙在夜里看来竟凝亮着激动,给人一股阴森森的不安。
唉!又一个。“你认错人了,先生。”这已经是第N次对人解释这句话,欲哭无泪啊!
“你,不认得我了?”
“我该认识你吗?你是寨子里的人?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其实也难怪,我才来没几天,认识的人就那几个。不过,你三更半夜闯进淑女的闺房做什么?”她咕哝道。
他不语,依旧拿他似要渗透人心的眼睛盯着她看。
她,和记忆中的她完全不同……
她那黑色微弯的眉像两道新月,黑发光润丰盛,身材窈窕,最特殊的是她的眼,她的眼睛像稚龄的小孩,纯洁而天真。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名闻塞外,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手古素靓?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笑嘻嘻地敲醒他。
“我听说他们救你下来时,你几乎已经没气了?”他的气息冰冷,胸膛却十分温暖。
胸膛?她还“挂”在他的怀里呢!她连忙嚷嚷:“喂,放、放我下来!”她恨极了自己畸型的迟钝反应。
他显然也是一怔,迟疑了一秒钟,才依言放下她。
幸好屋里没掌灯,只有屋外透进竹帘的月光,而月光隐约斑驳,替她遮掩了燎烧起来的双颊,方不致太过尴尬。
“喂,你还是快走吧!免得被人发现了。”她好意地说。
“你跟我一起走。”他屏气凝神,笃定地开口。
开玩笑!她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跟一个陌生人走?
“生人勿近”的道理,三岁的小孩也懂。
“素靓,时间紧迫,我是趁着寨内守卫交班的空隙溜进来的,你的疑问,等咱们逃出佟家寨再说。”
逃?她一头露水。“先生,我真的不认识你,你别问我为什么,我也很想知道!现在,我连你的名字都不晓得,怎么跟你逃?更何况,这里虽说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却是我回家的唯一线索,我不能走。”
这恐怕由不得你,他冷哼。“我就是来送你‘回家’的,你不跟我走,又如何知道回去的路径?”他已经把话挑明了说,走与否,她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没有当场一刀使她毙命,是为了替自己留后路——事先,他低估了佟家察巡狩守卫的力量,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才混进来,并不代表他还有能力全身而退。唯今之计,只有将她挟持做为人质,或许佟磊心有忌惮,自然不敢全力缉捕他,届时,只要他离开了佟家寨的势力范围,谁又能拿他如何?
回家?她细细一想,不管他说的话有几分可靠,跟他走或许比在这里守株待兔来得好。“你真的可以送我回家?回一九九五的台北,的、家?”她兴奋得口齿不清。
他沉默,看她终于胡言乱语了起来。显然福王的情报网出了问题,给的消息资料十分之八全是错,枉费他用尽心思混进这里。
不过,没时间让他细细研究了,外头已远远传来沸腾的人声,他不容分说地握牢苏映心的手。即使事态已燃上眉睫,他的声调依然从容不迫。“快走!”
匆匆套上绣花鞋,她便被夜行人以极快的速度带离房间。接着,他穿花拂柳,像走自家院落似地;他也精明,专挑僻静少人烟的回廊曲径走。因一路遮遮掩掩,感觉上好似花了许久的时间才离开曲折如迷宫的屋舍。
一离开寨子的夜行人,如同出柙的老虎,他纵跳轻盈,一口气带着苏映心直上山腰。
触眼所及的山径,对他丝毫不具威胁作用。
不分东南西北及青红皂白,映心跟着这身手矫健、灵动如免的夜衣人疾走,简直是……要她的命。她虽然是健康宝宝,对登山健行这项伟大的活动却从来不肯轻易去碰,原因只有一个字——“懒”。
这下子终受报应了,一段路穷赶瞎赶,赶得她眼冒金星,赶得她全身骨头几乎要散开了。
捂着急剧乱跳的心口,她努力匀过气来。“等、等、等,让我喘口气,我……一步……都走……不动了。”
他眼底有深深的迫切和焦急,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我们还没逃过他们的眼线搜捕网,不能休息,崖下有小舟在等着接应,只要上了船,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们了。”
“可是…”
他耐着性子将一路劈荆斩棘的宝剑还入剑鞘,牵起她的手,继续前进。
一路行来,他能够确定,身旁这女子毫无功夫底子,她的内息一如常人。唉,他心底的疑窦越来越多,又苦于无暇出声询问。
她再也走不动了,现在就算给她一百万,也休想请得动她多走一步路。“我真……的……走不动了……”
现在谁敢开口叫她动一动,她包准立刻奉送一个大锅贴。
晕黄的冷月,透过山壁还映月芒,让他看清苏映心那苍白而摇摇欲坠的模样。
她一头长发蓬乱,还夹杂着树枝枯叶,白皙的脸及细腻的臂膀处处是被枝桠划伤的血痕,薄薄的单衣也有几处破口,整个人狼狈而楚楚可怜。
他咬咬牙,有些不忍和难为,那是他从不曾有的感觉。“好吧!歇一会儿。”
她如闻圣旨,两腿一软,就要瘫下。他眼明手快,小心翼翼地扶她在大树下倚息。
蹲坐在她身旁,他警戒如昔,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半晌,确定周遭没有特别的异动声响,他才放下心,回头探视蜷缩成一团的苏映心。
她真的累坏了。
看她那垮兮兮的样子,自始至终,却不见她抱怨过什么,真是奇怪!
他无法不注意到她紧紧瑟缩的小小身子,菲薄的单衣根本挡不住山巅冷冽的风。怜惜凌越了他的理智,他默叹,将她拥进了怀抱。
映心正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之际,忽地感觉被揽进一个温暖宽大的胸膛。
“休息,不要说话,我们还有路要赶。”
那口气,多像大哥苏佑啊,也许连老气横秋的表情也如出一辙呢!不过,她实在没有力气再抬头看任何事,她唯一的渴望就是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他将下颔支在她光滑的发丝上,来回擦着。
这是唯一他能纵容自己的事。
只有这一刻,他是他自己,毋需背负国仇家很,也不是权力物欲者的一颗棋子,他只是他,一个叫冷逍遥的平凡男子。
映心一直没有挣扎,没有抗议,她让自己安安静静地栖息在他怀抱,她不逞强,她真的很需要这份温暖。
“昨日,要不是我亲眼见你跟肃亲王打街市经过,我真不敢相信你还活在人间,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他忍不住找了拢她的发,挑掉发间的落叶。
肃亲王?昨天她是和佟磊在一块儿的啊!
她咕哝地抱怨。“肃亲王?那是什么‘东东’?”怎么她老莫名其妙替人背黑锅?
“肃亲王豪格就是佟磊,佟磊就是当今皇帝的嫡亲哥哥,原本他应该是当个圣上的。”宫庭的兄弟阋墙之争,远比平常人家无情血腥。
“佟磊是肃亲王?”一个差点登上皇位的王爷?她的瞌睡虫全跑光了,只剩持续不下的呆表情。
冷逍遥瞅着她错综复杂的小脸,竟有丝不忍。“你真的忘记了所有?一切?难怪……你能平安活到现在。”
这个讯息太惊人,她几乎消化不了!她喃喃低语:“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他没当成皇帝,也已经不是什么亲王了啊!”她全心全意着急起来。
拜托!她莽莽撞撞跑了出来,如果……佟磊也跟着出来找她,天哪!难道到处都埋伏着杀手要他的命吗?那她岂不变成间接害死他的凶手?她心一凉,不!佟磊不能死,不能!不能!
“他或许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但,只要他愿意,登高一呼,倾向他的势力之庞大,恐怕连多尔衮也膛乎其后,望其项背。”
大白痴!苏映心真想破口骂他。“所以你就助纣为虐,帮着福王那墙头草来杀人?”
墙头草?那又是什么东西?冷逍遥皱皱眉。“杀手的工作就是杀人,至于对象是谁,又有什么差别?”
“差别大了,佟磊是个好人,好人为什么该死?”她问上了他的鼻尖。
他笑,笑得又冷又冰。“好人?你太单纯了,你难道不晓得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吗?染在他手上的血腥多得恐怕能成河了。”
“我不相信!”她气疯了,他凭什么指责佟磊?凭他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这般生气?
刚认识佟磊时,她是真的很气他,现在呢?她不知道,那种感觉太复杂,一下子根本理不出头绪来。“反正我说他是好人就是好人!”
多么一厢情愿的想法啊,这意谓着什么?她爱上了肃亲王豪格?
冷逍遥剑眉拱蹙。“你对他投注了感情?”
这个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古板,多“斯文”的遣词用句,“爱”就“爱”,有什么好忌讳的,唔,自己几时变得那么大胆?而且,爱?哼!谁会爱上那种情绪像温度计,高高低低起伏不定的男人?
“你太高估我了,九O年代的爱情是速食观,要是照佟磊那种‘泡’法,除非到他白了头发,否则,希望渺茫。”不是她骄傲,大眼瞪小眼就叫爱情的话,未免也太那个了!
“什么叫‘泡’?”他怀疑起自己的理解能力来。
“泡马子,你不懂?”她挑眉,想笑。
“‘马子’?马就是马,即便母马生的小马也不叫‘马子’啊!”他一脸认真地说。
“哎唷喂呀,你少‘驴’了好不好,‘逊毙’了!”
哪来这么老实的土蛋!
“一会儿马,一会儿驴,现在‘逊毙’又是什么动物?”他认真得很,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她笑翻了天。“你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到。”真要仔仔细细解释下来,天都亮了。
“不行,你非得解释不可,难道那是一种‘密码’?”
“你挺会‘掰’的,只不过掰错了方向。”笨笨笨,她心下不禁嘲笑。“那是我们家乡的一种俗谚,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哦?”他不信。“我们家乡有这种俗谚,为何我会一无所知?”
一层严厉浮上他的眼底。这种人真不可爱,跟佟磊一样顽固。“你很烦也,到底要我说几遍!我不是你心底认定的那个女人,你再说一遍,休怪我跟你翻脸!”
莞尔的笑容在冷逍遥的脸上一直扩大,终至不可收拾。“你插腰凶人的样子实在像极了京城里骂街的泼妇。”
“你竟敢骂我泼妇!”她的一世英名……唉!
他笑得更凶了。“现在又更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臭男生!”她很不得踹他一脚。
他止住了笑,拿一双亮晶晶的眼,和一股崭新的心情看待她。“我是男人。”
她被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