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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陈衍走上前压低了声音对陈汐分说着什么,杵在旁边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的陈汉只觉得自己像傻子似的,末了忍不住低吼道:“四哥,这种鬼主意你竟然想得出来!”
“不然你说怎么办?你之前不是也来请过我设法?”陈衍没好气地斜睨了陈汉一眼,这才振振有词地说,“五姐的决意你也看到了,与其就这么僵着,岂 是这个办法来得实际?”
“那还不如让贵妃娘娘再帮忙寻一门如意的婚事……”
“五弟,你不用说了!”陈汐想到父亲陈瑛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心里最终下了决心,“贵妃娘娘又不是皇后娘娘,此事可一不可再。而四弟说的这法子,只要老太太肯出面,定无不成之理,就是父亲也寻不到由头反对。就这么办!”
见陈衍嘿嘿笑了一声,又言语了两句就从背后拿出个小包袱撂下,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陈汉不禁额头青筋毕露,上前一步抓着陈汐的手就说道:“五姐,你这是何苦!二哥虽然是为人懦弱了些,可他也对我说过,会竭力帮你,还有我和姨娘,你为什么……”
“有父亲在,你们和姨娘能公然违逆?”见陈汉哑口无言,陈汐含笑轻抚他的鬓角,这才低声说道,“若是那样,父亲大怒之下,你们和姨娘会落得什么样?爹爹的性子最是容不得人违抗,更不相信情分,哪怕出了这事情,他也一定会觉得老太太和四弟只是在算计他,总不会怪到你们头上来,不至于连累了你们……”
“五姐……”
“好了好了,三姐曾经对我说过,平江伯的那位小姐人生得娇憨,没什么机心,你能娶到这样的妻室,我就放心了。至于二哥二嫂,虽不能说十分琴瑟和谐,但终究还是相敬如宾,对姨娘也都好。你别再星星念念惦记我的事,照着小四说的那法子,哪怕……我总不怕再被父亲卖给了别人。”陈汐一气说了这些,见陈汉那脸上满是黯然,这才正色道,“你有功夫想着我,还不如去打探打探跟着父亲回来的那个安仁是个什么底细。六娘终究是我们的妹妹,若是火炕,也不能就让她这么跳进去。”
陈汉本是不以为然,可当看见陈汐那脸色倏尔转厉进,最终赶紧点了点头。
直到从静心堂出来,他方才狠狠一巴掌打在了一旁的门框上,倒是让那迎上来的妈妈吓了一大跳。好一会儿,那妈妈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五少爷,平江伯长公子那儿送了信来,说是请您去一趟护国寺。”
“不去!”
陈汉正在气头上,一口就拒绝了,可当看见那妈妈诚惶诚恐的表情时,他这才意识到,今天父亲陈瑛便是去赴平江伯长子的邀约,如今这送信只怕也是父亲的意思。尽管心中满是不平,但他狠狠捏了捏拳头,最终还是冷冷撂下话让那妈妈去知会预备马匹和从人,自己匆匆回房换了衣裳。
可是,等他跟着那信使到了护国寺精舍,却根本没看见自己未来的大舅哥的身影,只有自己的父亲正安坐在那儿喝茶。当陈瑛打头那一番话上来,他就一下子愣住了。
“你如今就要娶妻,年纪也不小了,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了你。廖香院老太太那儿的人命案,想来你应该知道了,我初来乍道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决计是有人在算计我。你是我儿子,你亲娘当初因为别人的算计由嫡变庶,谁是敌谁是友,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别因为别人和你亲近就弄错了是非曲直!老太太如今要分家,哼,要分就分吧!”
第445章疑云
在云姑姑和柳姑姑的轮流周密看护下,这天江氏去阳宁侯府,陈澜根本就没有费心劳神的功夫,两人几乎是把当初陈澜陪嫁那些料子翻了个底朝天,各式的花样各式的材质各式的搭配,看得她眼花缭乱,几乎以为两人是打算改行开绸缎铺子。好在她素来是有主张的,未来孩子的那些贴身衣物自是全都用松江三棱布,而那些大红大紫刻丝锦绣的料子仍然是收拾好了束之高阁,等待以后派上用场的机会。
整理了柜子,接下来便是箱笼中的各式小物件。由于东西太多,陈澜自己都不记得还有那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还是记性好的芸儿在旁边如数家珍,每样东西几乎都能说清楚来历。一个个檀木箱见底又重新填满,几个女人又捧来了妆台上的三层首饰匣子,一样样拿出来在炕桌上摆满了,看得陈澜直皱眉头。
“衣裳料子先预备也就罢了,这些东西都拿出来干什么?”
“夫人难道忘了,四少爷这婚期可是不远了,添箱虽说不用姑奶奶的东西,可见面礼等等总得预备妥当。夫人和杜大小姐向来又好,总得好好挑挑拣拣吧?”
“你们啊……”,陈澜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就算不想让我想那些事情,也用不着这样闹腾。让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在晒嫁妆呢!送给筝儿妹妹的东西我早就想好了。一对镯子一对金簪一个项圈,再多了别人还以为我是炫耀。”
毕竟,陈冰在杨家就开始拿自己的嫁妆开销了:至于陈滟,在马夫人那样的克扣下,总不能把好东西都拿来给了并不相干的弟妹;而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正想着的她看见芸儿一声不吭,拱着腰在那儿数着一枚枚形状各异的精美发簪发钗,忍不住挑眉说道:“又不是没见过,要看回头你捧着首饰盒去看个够,这是在干什么?”,“夫人,我怎么觉着东西似乎少了一样?”,此话一出,不但云姑姑柳姑姑吓了一跳,就连陈澜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些首饰钗环她初来乍到时又是惊叹又是喜欢,可后来渐渐习惯了,便觉得这些赤金嵌宝的东西实在太过于沉重,于是打扮起来往往都是偏于素净。这首饰匣子往常都是锁着放在那儿,只那几样常用的才放在随手可及的抽屉里”回京之后似乎还不曾动过。
“少了什么?”,芸儿信手就从里头拈了一支金簪出来:“夫人你看,这是当初在侯府时,那一回晋王妃赏下的,我记得是二小姐四小姐五小姐各得了一对,您得了两对。一对是五寸的西番莲金簪,还有一对是三寸的珍珠虫草簪,虽说是宫制,可那是给人她们挑下来的,分量最轻,珍珠虫草的那对夫人现在就戴着,这西番莲的嫌长,就一直搁在首饰匣里,可现在只剩下一支了。”
这一茬陈澜几乎都已经忘了,此时伸手摸了摸发间,立时记起早上确实戴了这么一对。云姑姑柳姑姑没有经过从前那桩事,听了这话忙接过那支西番莲金簪细细查看,继而又仔仔细细找了找,发现确实不在,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都露出了几许凝重。
就连陈澜也沉下了脸。她并不在乎东西,东西丢了再贵重也就是几两金子,但若是有人能把手伸向首饰匣子,异日也就能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于是,见云姑姑拉着柳姑姑跪下了,她略一沉吟就开口说道:“不要明着搜检,先找一找当初从江南回来的时候,整理东西时的册子,然后再好好查一查近来可有外人随意进屋子。先把这些弄清楚,然后再一个个详细查问,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你们再请罪不迟。”
“是。”
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一档子事,陈澜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镜园上下用的人比阳宁侯府少一倍不止,月例却一样丰厚,她对身边人更是绝不小气,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向这些金银首饰伸出贼手。因而,云始姑柳姑姑出去之后,哪怕芸儿在旁边插科打诨,她始终眉头紧皱。
直到江氏回来了,她才暂且按下了这些心思。得知陈衍接了东西就没事人似的陪着江氏说笑,带着人去见老太太之后,甚至还要留着用饭,她不禁摇头说道:“小四这装样子也装得太拙劣了些,毕竟是人命,又是宫里出来的人,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你说对了,就是装个样子。我见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的眼圈还有些发红,仿佛很是伤心,看小四那样子,多半是为了哄他祖母开心呢。”江氏想着朱氏那老态毕露的样子,仿佛有些感同身受
“我看还是尽早分家的好,老太太还能再过两年安生日子。”,这后头的话不用再说,陈澜也能听明白。只是,江氏说朱氏眼圈发红,她却有些疑惑,忙问道:“娘是觉得老太太哭过?”,“是啊,我也觉得纳闷,不过,想来是老太太爱屋及乌,想起了才刚刚故去不多久的皇贵妃。毕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太那会儿身体不好,甚至连进宫送最后一面前不成……”
江氏虽这么说,陈澜心里那疑窦仍未落下。她是亲眼见着朱氏从一个冷酷的老太太变成真心的长辈,深知朱氏的温和永远都只展示给自己真心看重的人看。红檐和碧楼哪怕是皇贵妃送来的人,一时半会却远不到那地步。只这会儿当着婆婆的面,她自然不好就这么评述祖母的性格,于是便含含糊糊岔了过去,心里盘算着得把陈衍叫来好好问一问。
送信的人还没派出去,傍晚时分,陈衍却不清自来。嘴里说着是姐夫公务繁忙,自己这个小舅子得来照看照看,可只瞧他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那架势,陈澜哪里不知道他只怕是饿昏头了。果然,饭后把人拎到东屋里一问,她就得知陈衍今天竟是请了假在外头跑了整整一天,顿时大为诧异。
“侯府里头那些事情就够麻烦了,你这时候在外面跑什么?”
“姐,我做事当然有分寸。”,陈衍笑着答了一句,可见陈澜那眼睛盯着他不放,本想搪塞过去的他顿时有些不自然。有心说你有身子不要劳心,有心说万事有我,可话到嘴边却始终憋着,临到最后,他不得不叹了一口气说,“好好,我直说就是。今天我在老太太那儿召了翠楼问话,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红檐这一死是为了给老太太永除后患。”
“永除后患?”,陈澜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头渐渐紧皱,见陈衍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她只觉脑际灵光一闪,突然抓着陈衍的手腕厉声问道,“她的意思是说,红檐想用自个的死绊倒了三叔,为老太太除了心头大患,为你铺路?”
“她就是这么个意思。”陈衍嘿然冷笑,继而就自顾自地站起身来,“我今天去武陵伯府打探过,翠楼和红檐并不是一开始就跟着皇贵妃,而是皇贵妃入宫两年之后才辗转送进去的。她们不是家生子,是当年黄河泛滥遭灾的孤女,武陵伯府买了人之后发现都是绝色,于是希望皇贵妃用她们固宠,结果么……”
他没继续往下说,见陈澜满脸了然,他又过去紧挨着人坐了:“姐,她们两个都是琴棋书画都拿手,哪怕是在宫里不成,如今从宫里出来,要寻个好人家总还是有一点指望的,又怎会为了还不甚熟悉的老太太去寻死?这分明是翠楼胡说八道!我已经让郑妈妈死死盯着她,若是她有什么异动即刻拿下,免得老太太一番怜惜用错了地方!”
听着陈衍那斩钉截铁的话,陈澜不觉生出了一丝欣慰,当即点了点头:“你如今果然是历练出来了,无论看事还是思量,都能够往深处去想。只是,她们终究跟着皇贵妃多年,又是她托了我向皇上求情,这才特恩放了出来。你不能因为一二疑点就发作,一定要有确凿可信的证据才行。”
“嗯,我省得,姐,你尽管放心好子!”,陈衍正重重点着头,外间就传来了一声夫人。听出是芸儿的声音,陈澜就立时发话让人进来。下一刻,挑帘子进来的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