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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什么事吗?”
……
人们一边聚集到窗前和门口一边纷纷议论起来。
田园对一切都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她仿佛走在一个既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别人的世界里。雨幕无边无际,而正是这种无边无际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到什么地方去,或者想做些什么。冰冷而坚硬的雨鞭抽打在她身上——苏晴说的对,淋雨的确能够使人感到畅快。
恢宏的圣比阳大教堂出现在她眼前。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到这里参拜时的情景。阴沉沉的天气无法压制住她的好心情,她从那个神圣的殿堂里溜了出来,满心好奇和欢喜地游历着这个中世纪王国首府。然而今天,依然是这座教堂,依然是下雨的天气,她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心境。
折道向北,大教堂在她身后逐渐远去,而小巷中的奥伦巴酒馆却闯进了她的视线。受惊的小女孩曾被她揽入怀中,斯塔伦斯的战马从她头上扬蹄跃过。在那个时候,她依然拥有巴雷西坚实的臂弯和温柔的双眼,可是,物是人非,当她用剑锋划向自己喉咙的时候,他所做的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面前。
她带过丝缰转向东方,白色的身影就象一只受伤的飞鸟在雨雾中仓惶盘旋。达尔兰地斯大学!在那里她征服了骄傲的克罗斯兰校长,于是,国王向她投去了赞许的笑容。哦,那个笑容!一时间令她如同孩子一般沾沾自喜、意气风发!他就是这样一个统治者,淡淡的一颦一笑,既能够将她推上天堂,也能够把她丢进地狱!
她调转马头,向南径直冲去。骑兵们也旋即跟上他们困兽一样的公主,既不敢上前拦阻,也不敢落下半步。沉雷四起,暴雨如注,苍天大恸,万物皆悲。象她这样一颗渺小而落寞的灵魂,又有谁肯理睬她,又有谁会静静地倾听她的心声!
模糊的街景不断飞逝而过,城区逐渐变成了郊野,雨幕的那一端,卡赛罗陵园默默向她走来,田园猛地勒住了坐骑,战马的前蹄高高抬起,发出了一阵放纵的嘶鸣。
守护陵园的卫兵们一边整齐地向公主致礼,一边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公主的全身早已经湿透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长发一缕一缕地散下肩头,她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显得毫无血色。“在这儿等我。”她用一双清冷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卫兵,随即跳下战马,丢开手中的缰绳,孤独地走进了石碑丛立的陵区。
她找到了拉尔夫。暴雨里,那鲜红的名字就象是他对她绽开的一张笑脸。
“拉尔夫……”多少天郁结在心中的悲苦就在她念起他名字的那一刻宣泄而出,田园有些踉跄地蹲下身子,把头靠在冰凉的石碑上失声痛哭起来,“对不起,请你陪我一会儿吧!你还把我当作朋友吗?还是象国王一样在蔑视我,痛恨我?国王就要结婚了,拉尔夫,我应该祝福他的,可是……可是我实在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我的心就要爆炸了!”
是的,她的心就要爆炸了。她来到了一个陌生时代的陌生国度,爱上了被她附体的一个女人的哥哥,“哥哥”揭穿了她的身份,于是温情变成了憎恨,憎恨化作了冷漠,在不久的将来,她还要穿起华服,带上笑脸,看着他将新婚的妻子引入宫殿,然后龟缩进自己的角落里,继续等待他的判决。幸福早在她爱上他的那一刻起就彻底幻灭了,她挺直身体,倔强而孤独地背负起她的宿命。流淌在血液里的泪水和封锁在胸膛里的悲鸣一再堆积,一再压抑,可是人的心到底能承载多少东西?!暴雨来得真好!它就象撑开来的一把巨大的保护伞,让泪水跟雨水混杂在一起,让哭声被雨声湮灭,在这个单纯而强势的天地间,她可以卸去自己的伪装,摊开自己的心灵,做一次旁若无人的、彻头彻尾的释放!
侍卫官惶恐不安地守在陵园门口。他真不知道公主在这样的天气里一个人跑到卡赛罗陵园做什么,看她的样子也不象是一早计划好的。他很想进去看看,可又不得不服从公主此前的命令。公主到底要呆到什么时候?这么大的雨,要是她生病了怎么办?要是她从别的地方离开了怎么办?他心乱如麻地想着,并每隔几分钟就会跟当值的军官确认一次陵园各个出口的守卫状况。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又一队轻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王家护卫队统领斯塔伦斯伯爵。伯爵浑身是水,神情焦虑,一边跳下战马一边急匆匆地对迎上前来致礼的侍卫官问道,“公主殿下呢?”
“殿下在里面,大人。”侍卫官战战兢兢地对他的长官说道,“殿下让我们等在这里。卑职……卑职……”
斯塔伦斯做了个手势,轻骑兵呼啦一下向陵园四周分散开去。“公主殿下如果有什么闪失,我砍了您的脑袋!”护卫队统领严厉地看了一眼侍卫官,既而快步向陵区走去,后者则脸色苍白地跪在了雨地上。
林立的碑林间,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如他所料,公主正呆在拉尔夫·特维斯的墓前。他轻轻叹了口气。她这是怎么了?自从重新回到那比城之后他就很少能见到她,即便偶尔见到她,她也难得会露出象从前那样明亮的笑容,或者说一些人们逐渐习以为常的妙趣横生的话。如果说诺曼皇太子的求婚令她感到烦扰,可在那场风波过去之后,阴云却依然笼罩在她的眉宇之间。
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他发现她正在大声哭泣。哭声如此痛楚,如此直白,就象是浪涛碎裂在岩石上所发出的悲鸣。“殿下!”他一时间慌了手脚。
“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在护卫队统领触到她手臂的时候,田园瞪起一双哭红了的眼睛,反抗似地凄声喊道。
斯塔伦斯急忙向后缩了缩身体。“殿下……”他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说让我一个人呆会儿!”田园哭道,“难道除了带我走,您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统领大人?!”
斯塔伦斯象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明显地抽搐了一下。是的!他就是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因为爱她,他一次又一次地背弃他的责任,因为责任,他不敢勇敢地追求他的爱情!他瞻前顾后,举棋不定,以至于就象她所说的那样,他这个身披王家护卫队制服、拥有着一个崇高血统的懦夫,除了奉命将她带到这里或者带到那里几乎再就没做过其它什么事情!想到这里,他那双一向沉静冷峻的眸子射出了炯炯的光芒。“卑职无能,殿下。”他沉声说道,既没有跪下来,也没有低下头去,“但卑职不能让您就这样呆在大雨里。如果拉尔夫·特维斯先生的死令您如此伤痛欲绝的话,就请您珍惜自己的身体,将来用您的宝剑刺穿凶手的心脏!”
护卫队统领的语言和态度虽然有些失礼,但田园并不会介意,事实上,处在极度痛苦之中的她根本就未曾察觉到青年伯爵的异样。斯塔伦斯把手伸到她面前,理性的逐渐恢复让田园感到无助和恼怒。她固执地别过脸去,小声地啜泣着。
突然之间,她的整个身体被斯塔伦斯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她吃了一惊,一边挣扎一边喊道,“你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伯爵充耳不闻。他把公主扛在肩膀上,一言不发地向陵园大门走去。他的脸色异常阴沉,深蓝色的眼睛里也下起了暴风雨。如果他粗暴的行为冒犯了王国的公主,那么,治他的罪吧!把他赶出梵卡露斯宫,或者扔进暗无天日的牢狱,他受够了这种唯唯诺诺、鬼鬼祟祟的生活!
田园慢慢安静下来。她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那些来势汹汹的雨线撞击在大地上,变得粉身碎骨,在哀叹中化作一片泪的海洋。那就是她的爱,她的命运,束手无策,不可改悔,所以,听天由命吧!
“国王陛下到!”洪亮的通报声穿过大暴雨,清晰地送进田园和斯塔伦斯的耳际。田园感到护卫队统领逐渐停下了脚步,并轻轻把她放了下来。
雨中的中世纪国王身姿挺拔,层层的水雾象一道道高墙一般树立在田园和国王之间,使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护卫队统领向他的主人鞠了一躬,但一只手却依然执拗地搂在公主的腰上。
巴雷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把田园从斯塔伦斯的身边接过去,扶上了他那匹黑色的战马。当那种熟悉而炽烈的男性气息再度环绕在她周围的瞬间,田园仿佛又一次回到了赫德堡,回到了战旗湾那场透彻的暴雨里。然而心动已变成了铭心刻骨的挚爱,惶恐已化作了永不磨灭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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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丽尔走出了圣比阳大教堂,坐在马车里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物。雨模糊了街区,就象一双哭泣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在与国王共进午餐之后,她本来想去觐见太后,但公主突然离开王宫的消息随即传来,王族们都在为那件事情担忧,她的情人也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暴雨里。她看到了他的神情,那种溢于言表的关切和焦急与其解释成王家护卫队的统领对于王国公主的忠诚,不如说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真情流露。
自从回到那比城以来,她再没有见过他。她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宫廷的事务繁多,身居要职的护卫队统领当然不能象她这样儿女情长,但他那双饱含着忧郁柔情的蓝眼睛却反反复复出现在她脑子里,而那种眼神不是给她的,是给卞卡公主的。她责怪自己不该这样怀疑情人的品德和感情,可是却情不自禁地担心时间、距离以及公主的失忆可能带来的某些改变。
走出王宫之后,她让车夫把她送进了圣比阳大教堂。她要拜谢上帝的宽仁,为她的情人祈福。她也要当面向善良的红衣大主教表达她的感激,因为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有他向她伸出了援手。
大主教见到她很高兴。他问了她在修道院里的生活以及返回那比城后的近况。在他那温柔而深邃的眼神里,黛丽尔仿佛感到他知道她的爱情和她的心事。但是,大主教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告诉她,如果将来她遇到了什么难题,他很愿意象当初那样帮助她。那句话让她一下子热泪盈眶。她几乎要对这个慈父一样的主教坦白所有的事情,听听这个德者和智者的建议,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她记得情人的提醒,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和狭隘令他陷入任何可能的困境。
辞别了大主教,她的心中依旧充满了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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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田园发起了高烧。太后、公爵和亲王都聚集在她的卧室里,唯独没有国王的身影。田园努力对她的“家人们”微笑着,告诉他们自己突然想去看看可怜的拉尔夫,她会很快好起来的,请他们千万不要迁怒于无能为力的约瑟芬夫人和司厩官,也不要责怪把她强行带离陵区的护卫队统领。太后一边点着头,一边被女儿的善良深深感动着。
劳拉离开了王宫。她径直跑回家,扑进母亲的怀里哭诉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后的主张、西赛尔侯爵小姐的妒忌、公主的敌意以及国王的训斥和拒婚,最后竟连同王宫御花园里听到的对话,以及与红衣大主教的那次惊人的会面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那两个女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公主和外交大臣的女儿,母亲,说不定她们真的是魔鬼,是野心勃勃的女妖!国王一直蒙在鼓里,太后也受到了她们的迷惑。她们要毁掉我的幸福,要遮住达尔兰地的天空!怎么办,母亲?这该怎么办才好?”
蒂亚戈夫人惊疑地瞪着眼睛,完全被女儿讲述的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搞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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