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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刘氏的规矩,每日头晌在长房慎思堂二门处的一间抱厦厅里议事。如今张氏和柳儿,一个住府里东北,一个住西南,距离着实不近。一商议,折中取了中间位置,正房南边邻水的二层阁楼观渔轩,如今正是盛夏,邻水倒也凉快,且外面水边一大片开的正好的荷花,夹岸杨柳桃杏,倒也赏心悦目。
着人收拾了一日,重新安置了桌椅家具茗碗瓶炉,府内主子们也是常来消闲赏景的,本就干净,不过略替换了些两位奶奶得用的东西。
次日两人过去理事,一干家下大小管事,足有二三十号,站了一屋子。因不了解两位主子的打算,刘氏也没发话说什么,一时嗡嗡地小声耳语着,不无试探之意。
张氏和柳儿,虽都不管事,但都不是没主意的人,都没搭理下面,只端着自家丫头奉上的香茗,慢条斯理地品着,仿佛没事人似的,不见半点儿烦躁。
张氏年纪大些,有城府行事淡定也就罢了。柳儿毕竟年不过二八,看着如初春刚发了芽的春花杨柳似的娇嫩,居然也一派淡定从容,不骄不躁的,倒是让张氏和几个有算计的管事不敢小瞧。
半晌,屋内声音彻底消停下来,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放了茶碗,柳儿看着张氏笑了笑,“二嫂子为长,弟妹毕竟年轻,还是二嫂子拿主意罢,弟妹听着就是,若有需要之处,自然不敢推辞。”
理应如此,柳儿表明态度,张氏不过客气两句,便开言道,“如今大嫂子病了,老爷子吩咐我和三奶奶代劳几日,大家打起精神来,好歹应付过去,你们奶奶大愈了,自然赏你们。因此,以往你们如何,以后还是照做便是。只一点,若有阳奉阴违,觉着大奶奶不在算计着背后糊弄事儿的,或觉着我和三奶奶好性,趁机作耗,劝你们趁早歇了心思。甭管素日有脸没脸的,除了府里规矩不容,大奶奶一向处事公允,自然还有说法。便是老爷子那里,更是容不得背主的奴才,近来府里发生的事,想必大伙儿也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各自心里掂量着罢。”
所谓恩威并施,便是如此了,但凡有点儿成算的,自然不会这个节骨眼儿上,去触这个霉头。且好歹还要摸摸性子,尤其这位新三奶奶的,弄清楚了再做打算不迟,何必急三火四的上杆子当出头鸟。
如今别的事情都可,只二姑娘嫁妆一事,却是火烧眉毛的急事。
内中一个婆子上前道,“奴婢银住家的,管着府里针线房并帘幕帐子等的采买。之前表姑娘的针线嫁妆,如今也做的七七八八了。之前表姑娘的嫁妆,都是太太的陪房李福两口子管着,如今到底怎么着,奴婢可跟哪一个交接呢。”
另一个媳妇子也上前道,“奴婢是库房上头的,原本府里给表姑娘备下的家具器物摆设,都在库上存着,原本太太的意思,是要搬到表姑娘院里,如今还请两位奶奶示下。”
“奴婢是表姑娘院里的,三舅太太给表姑娘的添妆,和王府的聘礼,如今还在厢房里头搁着。。。。。。”
。。。。。。
下人们只知道表姑娘‘暴毙’了,多少也知道诈死,不过大户人家这种事不算稀奇,一个远房的表姑娘,算不得正经主子,有志一同地忽略过去。如今只想知道嫁妆如何处置。因二姑娘的代嫁不过是主子们私下议定,暂时除了主子心腹,多数下人还不知道。
这事张氏和柳儿自然都清楚,如今她俩管家,这算是首要大事,头天已经私下商议了对策,横竖不花她们的银子,看老爷子面子上,还是要好生嫁了小姑子的。
听完几个婆子回事,张氏略一沉吟,开口道,“此事我和三奶奶都商议过了,以前如何,如今还如何,原本李福家的差事,如今都由银住家的接手,正好刘武媳妇刚生了孩子回来,正好给你打个下手,两人商量着处置罢。”
刘武是大管家刘忠的大儿子,管着府里京郊几个庄子的四季租子,很得用。这回刘忠因着牟尼庵的事,被老爷子斥责了一顿管家不利,很失了些体面。因他是冯三爷亲娘的陪房,冯三爷素日着实看待,暗里也一向视三爷为正经主子办事尽心,如今不过跟着吃了挂落,所以冯紫英倒是安抚了几句。
内里一些事情,冯紫英也没瞒着柳儿,经过这回事件,怕她在府里根基浅,自己一时照看不到吃亏。哪些人可信哪些人可用哪些人要提防,自然要提点一二,做到心中有数。
所以刘武家的一向柳儿示好,又送了东西过来上下打点,柳儿乐得顺水人情送去。至于银住家的,那是老爷子心腹,用了安心。尤其事关小姑子嫁妆,小李氏便是闹腾,也闹腾不到两人头上,老爷子一巴掌就灭了。
当然,能混出来的管事们也都是狐狸精变得,当晚各自挑了差事上的好东西,包括原本表姑娘嫁妆内的,孝敬了二房三房,张氏和柳儿,眼睛都不眨地收了。
按照冯三爷的说法,管家不是白辛苦的,老爷子体谅着呢。不收倒得罪人,犯不上,不过一点子破玩意儿。
冯紫英多少对大嫂寒了心,小李氏更不用提,原本不过是外家养着的一个棋子,如今倒好,反受其害。
所以柳儿提到给小姑子的添妆,冯三爷记仇,想着这个妹妹素日自己待她不薄,如今居然想看三房的热闹,良心大大地坏了,岂能有好脸,当即道,“都是兄长,我们跟二房是一样的,同二嫂子一例罢。”
柳儿点头,“甚是,都是一家子骨肉,哪有什么厚薄。。。。。。”
。。。
将军府千金和远房亲戚自然不同,次日张氏和柳儿,分派了差事,带着相关的管事们,各处查看一番原本备下的嫁妆,看情形增减。
先去了府里库房,大致看了下家具摆设,不必说了,两人对小李氏更加瞧不上。倒不是东西不好,相反是太好了,件件好木料,不说是库里顶尖的,也属上乘。原本两人听说小李氏舍不得府里的还让董氏添妆。如今一看,估计十有j□j被董氏说动改了主意,横竖公中的多数是大房的,不用白不用,表姑娘感激她,说不得是她的助益。
这点小算盘不难猜测。拿出大姑娘当年的嫁妆单子,一一比对,剔除个别可能是刘氏压着没用好的太不像的,大多数都还得用,又添了得用的,倒是省了两人不少麻烦。
之后便是原本表姑娘住的院子库房,除了一些针线上的,重中之重便是董氏的添妆和王家的聘礼。李家倒是真有钱,两人估摸着,首饰头面布料是大头,足有两三千银子。尤其是布料,自产自销么,又按照市价算,占了大头的大头,头面撑死一千银子。估计被小李氏摁着强行挤出来的面儿大些,毕竟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至于王家的聘礼。。。。。。作为将军府嫡出的姑娘,还是别拿出去当嫁妆丢人现眼了罢。
不过挑了些像样儿的古玩字画金银器皿留着,其余另屋安置,将来让刘氏处理罢。
如今一看,别的尚可,头面有些寒碜。算了算额度,还能加个一千来银子的空余,按照当年大姑奶奶的单子,从库里挑了差不多的补上,也不过两套稍微精致些的。毕竟一副上好的虾须镯也得二三百银子,比如柳儿手上戴着的。
至于原本表姑娘屋子里日常用的东西和贴身伺候的丫头婆子,东西着院内婆子们收拾了,都封住未动。至于丫头婆子,原本蒋素云带来的,早打发回了李家。将军府配给的,如今都闲置了。尤其大丫头青萍,因是将军府家生子,早前认了三房方嬷嬷做干娘,虽说后来审出牟尼庵之事她不知情,被利用的成分居多,却也着实挨了板子,如今还在家里养伤。
其余吩咐针线房增加的针线,都是是小事了。另有两项重要的,便是铺子田庄的陪嫁,和陪房。
将军府的铺子田产,都在老爷子手里攥着,媳妇们的陪嫁除外。所以两人把这事上报给老爷子,就完了。
不用想也知道,陪房的事,有小李氏自家决定,横竖不离二姑娘和小李氏身边的那几个人。外头的事小李氏伸不了手,自己房内还是个主子不是。
这些事,看着挺琐碎,因有表姑娘现成的便宜可捡,又有定例,两人不过两三天便完事了,颇得老爷子赞赏,夸两人能事,“尤其老三家的,年纪虽小却不孬。”这是老爷子原话。
当然,两人都没提起把嫁妆单子拿给小李氏过目,选择性地遗忘了。相信即便两人不理,小李氏也有法子知晓,至于看过后会不会闹腾。。。。。。横竖老爷子点了头。
理完了二姑娘的嫁妆,两人刚放松了没几日,老爷子又着金住传话,“老爷子说了,两位奶奶若无事,可筹谋着四爷的聘礼和院子修葺等杂事。。。。。。”
四奶奶的影儿还没见呢,不知老爷子这着的什么急,不过两人倒是有条不紊地开始着手就是了,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慢慢来吧,说不得哪天大嫂子‘痊愈’了,正好她接手。
只刘氏恨透了李氏,不想沾手有关的事宜,横竖二房三房都是有分寸的,出不了大格。所以她放心地坚决不痊愈,直到四爷下聘以后,这是后话。
只说柳儿,自打牟尼庵回来后,姐姐傅大奶奶倒是过来看过两回。毕竟如今两家是姻亲,两家下人多有走动,不可能一点风声听不到。
不过杨秀姐儿见柳儿无事,反倒更加容色明媚艳丽些,知她日子过的顺遂,放了心。不过和张干妈私下里议论,倒是想起一桩更要紧的来。
如今柳儿成亲也有三四个月了罢,怎的一点儿动静木有?
正所谓皇帝不急急太监,这日杨秀姐儿过来,少不得私下里提了提,怕柳儿年轻不知轻重,出了什么意外倒不好,尤其去庙里跪经什么的,量力而行才是。
柳儿身边,也就李嬷嬷年纪大些,一直留心这事,倒是知情,少不得宽慰杨秀姐儿,笑着道,“大奶奶就放心罢,老婆子在心呢。如今才不过刚成亲,两位身子都好,不过早晚的事儿,只管等着有人叫你姨妈罢。”
柳儿早臊的满脸绯红,闻言忙岔开话头,“姐姐你回去说给干妈一声,过两日我就回去看她,叫她给我预备好点心。你下回来带着桂哥儿两个,我预备了好些玩意给他们呢,待会拿一部分先。。。。。。”
“行了,说了你不爱听的就要撵人了。”杨秀姐儿笑骂,复又道,“不说你了,只如今我们家也出了一件大事,我那小姑子刚刚定了人家了。”
哎呦,这可是大事,傅秋芳如今已经二十三四的人了。搁别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大点儿的都能开蒙进学了。
柳儿忙问详情,杨秀姐儿笑着卖了个关子,“你猜猜,许的什么人家,可是你认得的。”
柳儿一时皱眉,她认得的人家,别人不说,贾府算是一大户,京中十几房,主子们尤其是女眷,都是见过的。
“别是姓贾罢?别人再想不起来。”
杨秀姐儿一拍手,笑道,“果然聪明,不是他家是谁。”
“他家也就罢了,只不可能是荣宁两府罢。若说旁系子弟。。。。。。东府贾蔷算一个,只年纪不对,别房日子艰难,只有一房根基靠边。。。。。。该不是六房罢?”
因膈应贾琼之母钱氏,柳儿不愿提名道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