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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一听不高兴了,敛了笑容,仔细瞧了瞧柳儿,看两位公子走远了,才道,“小丫头什么意思,不说你先头坑了老婆子一把,只这回,你情我愿买卖,再说,你不是也收了人家东西么,可别太贪心了!说句心里话,我这儿庙小,你这丫头,未必看上眼吧?”
柳儿笑了笑,正好这时候没人,索性直说:“看不看上眼,是我事儿,也不怕告诉大娘,我是纤绣坊使唤丫头,见天儿跟这些东西打交道,眼光倒是有。手艺不精,比你这里东西还强些罢了,大娘若是有心,可去那里寻我,只说是我家亲戚,找柳儿,杨柳儿。你若无意,只当我没说罢。”
说完,见王婆子思忖,也不理会,径自捡了两个香味雅致香囊,打算送给翠儿她们,便起身离去。王婆子不意,今儿个赚大了,她这东西值几个钱心里明镜似,哪里把这点儿东西放心上,何况她还想纤绣坊事儿。
纤绣坊一般人不知道,同行却没有不知道。她家虽小门小户,但是老一辈也是这一行里有些个名气,这一辈虽说败落了,但是行里掌故闻却都灵通。所以,是知道,纤绣坊出好东西,价值千金难求,就是一般,平头百姓也买不起。
可人家用材料,他们一个卖小零碎和普通针头线脑小商贩,实不搭噶。但却心痒难耐,暗道难怪小丫头眼这么毒,如今也算认识个人,勉强搭上线了,可怎生从中得益呢?
所以这婆子心里千回百转,一时想不通,索性今日赚够了,卷起褡裢收拾摊位回家找她男人计议去了。
这边柳儿揣着熏香球和买东西,也不逛了,她也看出来了,这里没啥稀罕东西,时辰也差不多了,索性摸回禅房。
一开门,董师傅她老人家正瞪着眼睛看她,吓了她一跳。
“还知道回来,没逛疯了,怎么没把你丢了,遇上个把拐子顺手把你拐了!都什么时辰了这!”
什么时辰了,根本没到时辰好么。柳儿现已经习惯老人家无礼搅三分性子,仿佛每日里不拿她垫垫牙就不舒坦似。
因着习惯了,现甚至能恬着脸迎上去贫嘴,“师傅啊,外面人这么多这么杂这么乱,真被拐子拐卖了,到时候谁伺候您,每天给您端洗脚水取点心啊?”
故意,非先说端洗脚水后说拿点心。
不过人董师傅是谁,老妖精了,根本不意这个,洗脚水是她用,点心柳儿也跟着吃不是,不定谁恶心呢。
遂面不改色不屑一顾地一挑眉,“嗐,你这小蹄子,安个尾巴就是个猴儿,比猴儿还精,我还真没那个闲心担心你,你不出去祸害人就不错了,装什么老实本分人儿,一脸奸臣相儿。”
我……柳儿一时给噎说不出话来。
不得不服气,老人家眼睛就是毒辣。
可她自认就是个老实本分人儿啊!一直多做活儿少说话儿来着,凭什么不夸她‘老实笨笨是个好’呢?
到底哪里出了纰漏了?
贾府里不懂得装相就罢了,如今她一直装老实呢,为何老人家还这么‘看不起’她?
岂不知,她言行举止,落到有心人眼里,可比她前世那种‘使力不使心’要强上百倍不止,了解人,真没人小看她。虽说达不到‘笨笨’,却也着实是个好了。
只不过这辈子,她是打算夹着尾巴做人,闷声发大财。主子跟前,可不敢有一点儿‘妖调’‘张扬’,可想着活久点儿呢。
所以说,其实,不小心,由浮精,变成真精罢了。
其实柳儿原想借机打探一下,她们这贵宾款待所为何来?
奈何,董师傅积威之下,到低心怯,忍了忍,直到跟着出了寺,还是没敢问出口。
第24章 老婆子毕竟贪财
日子倏忽而过,自打不让绣花只许打线结子之日起,转眼快四个月了,柳儿就没摸过绣布。
不是她不想,自打打了两个月线结子后,董师傅又给她加了差事,磨针、上绷、上稿,都到花样子上稿上绷的地步了,眼看就可以拿针线,可眼睁睁的看着绣布被董师傅收走,或是她自家做几针,就是不叫柳儿动一针。
至于原本每天的差事,端茶递水、伺候起居、劈线跑腿儿的,活越发的多了,每日里被支使的团团转。
因每年绣庄就指望着春夏秋三季出活,所以这一阵子是最忙活的,别说柳儿,绢儿和胖丫两个也每天脚不沾地,就是粗使的婆子媳妇们也没得悠闲,一般请假刘嫂子都轻易不许。
虽说柳儿是专门伺候董师傅,可能力所及的,求到面前也不好很推却,以致她每日里忙的更没工夫偷偷做些针线,晚上也是疲累,倒头便睡,好在早上仍然能早起练字,到底算是没扔下,又因为每日里描画样子的缘故,字倒是大有进步,其间董师傅发了回善心,她不用的笔墨纸张给了她一些,一时倒也不必去买。
这日到了重阳节,想出去登高逛逛是不能了,府里也体谅大家这半年的辛苦,赏下酒席,绣房自己歇了半天,吃酒吃蟹赏菊。。。。。。送来两盆金丝蟹爪。
董师傅喜欢清静,吃了晚饭便进去里间卧房,告诉柳儿不许打扰。
没回家的绣娘摆了两桌在后院,柳儿推了高师傅的邀请,去了厨房,和胖丫绢儿并灶房里的几个婆子媳妇,一起吃了。
王妈娘儿俩不必说,就是绢儿现在和柳儿关系也是不错的,何况还有个便宜表嫂多姑娘儿。
绢儿单身一人在此,某次两人说话,偷着告诉柳儿,家里哥哥娶了嫂子,日子渐渐好过了些,等上一两年,手上宽裕了些就要把绢儿赎出去,到时候她就自在了,再不必看人脸色。
绢儿的处境确实不太好,跟胖丫和柳儿没法比,那几个月钱大部分是要拿回去贴补家用,所以平时也很节俭,从不买零嘴儿吃,府里赏下的还要巴结胖丫,也落不下几个到自家肚里。
自此,柳儿对她倒是多了分怜惜,倒是个懂事的,虽说嘴碎了些。
自打那时柳儿专门伺候董师傅后,过了年,胖丫逐渐伺候师傅们针线上的活计,看在王妈的面子上,也没人难为她,再说针线上的事儿,都不是什么急事,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不碍着什么,真忙了还有个绢儿呢。
可绢儿就不行了,四位大师傅饮食起居都归她管,虽有粗使婆子打下手,可贴身的事物还是得她亲自来,四主一仆,可想而知如何忙碌了。
且四位大师傅,可不都是大刘师傅那种脾气好的,小刘师傅和钱师傅,那可都是难伺候的主儿,虽说跟董师傅比算是和气人了,可跟一般人比,也是够挑剔计较的,所以绢儿平时也没少受气。
也是因为柳儿偶尔得空也帮她一把,两人关系才正经好转道,能偶尔说点儿悄悄话儿的地步。
所以听说她要赎身出去,柳儿想起自家,回去不过是再被卖一回,到时自己大了,不定落到什么人手里。如今无亲无靠的,即便自己将来赎身出去,也如飘萍一般,没个依仗。有感而发,虽心内黯然惶惑,看别人倒是清楚些,便提点绢儿一句,学点儿针线,出去也有个糊口的本事不是。
绢儿倒是听进去了,也真上心了,平时做事起早贪黑的更勤快了。
可惜,虽说勤能补拙,可也要讲究个悟性。绢儿在绣庄也呆了有几年了,每天耳濡目染的,都没熏陶出个灵巧来,可见没长这方面的心眼儿,即便偷着做了些针线,别说柳儿,就是跟胖丫一比,也没好多少。
不过她这回倒是下了心思,差就差吧,有空儿就做两针,倒是让柳儿羡慕的不行,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针线绷子一起摸了。
好几回倒是想趁着老人家不注意,鼓捣鼓捣,可惜,老人家眼神儿忒好使,她这边针还没扎进布里,那边又开始骂上了,好几次都直接扎手上了,那个疼。
也不知这老狐狸怎么想的,让她做点儿能死么?
其实柳儿急着做活,还有一个缘故,上次悯恩寺上香,她勾搭了一下小商贩王婆子,总担心那婆子啥时候寻她来。她还想把自己那些绣件拿出去换点儿铜钱儿,积少成多,先攒点私房。
虽说对将来没什么细致的打算,可潜意识里也知道,给人做奴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说不得要赎身出去自在过活,端看有没有好机会罢了。
如今倒好,王婆子没来也就罢了,自己还是那十几条帕子,一条没多,桃儿翠儿她们过生日,送出去几条,还少了。
可万一哪天王婆子来呢……她这一点儿存货也拿不出手,王婆子一点儿好没落着,以后势必不会再来往了,想想都愁人。
一时无法,柳儿索性撂开手,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一混便是重阳节。
如今一起吃酒,稀里糊涂的,架不住胖丫和绢儿联手灌了她两杯,吴贵家的在一边紧着喝酒吃螃蟹,也不管。王妈更是和另几个媳妇婆子猜拳热闹,哪里搭理她们小的这边,所以柳儿朦胧便有了三分醉意,身上燥热,推说喝多了,回房安歇。
回房倒头便睡过去,半夜不老实踢了被子,早上起来浑身冷飕飕的,便有些鼻塞声重,自恃一直以来养的壮实,并不在意。
谁知,刚用过午饭,前院便有人找,过去一看,吓,这不她念念不忘的王婆子么……。
王婆子这一阵子可是忙的很,原本回去跟当家的一说,依她的意思,可以过去探探路,绣庄里指头缝里漏出来点东西,就够她们卖了。
她男人倒是个有算计的,让她别忙,他如今正和人合计要合伙开个针线铺子,若事成了,自然要些好东西压铺子,若不成,就是有好东西,他们这等走街串巷的小贩,也卖不出好价钱来,没的白忙活。
所以这王婆子便搁下了,直到她家和别人合伙的小铺子开起来,忙活了一阵子,当家的点头了,这才跑来找柳儿探路。
她也是个有心眼的,只说是柳儿的远亲,看一眼孩子罢了。哪知碰巧遇上吴贵家的,这可是柳儿正经的亲戚,听王婆说话,当下打量了王婆子一番,撇了撇嘴道:“远亲?怎么个远啊?我可是柳儿的正经表嫂,怎么不知道她家城里还有什么亲戚,莫不是半路认的打秋风的吧?”
王婆子陪着笑不说话,直到柳儿过来,两人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嘀咕了几句,王婆子这才不怎么乐意地离开了。
柳儿也是无奈,是指望赚点外快,哪知今天早上伺候董师傅用餐的时候,老人家不知又是哪根筋儿不对了,耷拉着眼皮训她:“你就这么急着做针线?晚上该不是偷着动针了吧,听这声音,点灯熬油的,不着凉才叫奇怪呢!让我猜猜,你这么想做针线,到底为着哪般呢?唔,一则呢,可能是真喜欢,就想鼓捣鼓捣;二来呢,想送人,可你也没什么要紧的人可送的;三来呢,就是有点儿小心思,打算卖上几个铜板攒私房钱吧……看你那样就知道,想攒钱呢!没出息的东西,就你那点儿手艺,三瓜俩枣的,攒一辈子能攒几个钱!不够我一只茶碗的!话说回来,跟一帮市井俗人讲买讲卖的,三文五文钱地掰扯,没的掉价!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便是说你这样的吧!你……”
柳儿一看,老人家一时半会的骂不完,赶紧斟茶递水伺候着,润润喉,以利再战,她老人家不说痛快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