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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还没出过杨树镇的杨山鸡冻的,当晚没睡着觉。一心算计着明日好好表现,脸上的表情是严肃正经呢,还是微带笑容呢,还是一会儿严肃正经一会儿带着笑容。。。。。。一会儿又摸摸明日穿的新衣裳,没缺了腰带少了荷包罢?
至于过去冯府铺床的全福人,则有林老爷两个同窗的夫人代劳,一个姓周,一个姓吴。两同窗虽不如林老爷品级高,却也都是官身,所以这两位夫人,倒也很是体面了。
周吴两位夫人跟着嫁妆到了冯府,自有李氏带着大奶奶刘氏并二奶奶孙氏招呼,用过茶,带着众人去听涛苑铺床撒张。
听涛苑原本就是冯三爷的院子,位于冯府西南,定亲后用作新房,又重新翻修扩建了一部分,分出内外院,外院另建了敞厅、书房及待客之所,一道垂花门以内便是内眷居处。原冯紫英的书房,如今成了内书房,大部分给了柳儿用,她的几箱子书籍字画,都搁到那里。另隔了一间,给冯紫英偶然所用。房子倒是不缺,奈何冯三爷愿意跟着挤。
周吴两位夫人,一向也没少给人铺床,礼节都是惯熟的。两人知道林府给义女预备的嫁妆丰厚,但见了这张精工细作的苏式千工床,仍旧是吃惊的。木料一色的黄花梨,加上做工繁复精致,漆面润泽细腻,没个三五千银子,怕是下不来。更不用说一式的满屋子家具,显然都是成套的,便是一般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也未必拿得出这些家具陪送。
更不用说那满院子一抬抬的嫁妆,两人对视一眼,俱都暗叹这位姑娘好命,便是亲爹亲妈,也未必如此了。
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小李氏的心何尝好受了。本存着看笑话的心思,想着柳儿根基浅没什么家底,到时候少不得闹笑话,总不能嫁妆都是聘礼吧!
可自打白日嫁妆一抬抬的送进府里来,小李氏的心跟着一节节地往下沉。虽不管家,将军府姑娘爷们婚嫁的定例她还是知道的,姑娘的嫁妆,绝越不过爷们的聘礼去!
可如今看这位新媳妇的嫁妆,只庄子铺子就比聘礼多出去一倍去!更不必说其他东西,多的更多。冯三爷的聘礼,老爷子可给另加的庄子和东西,不算在定例内的。如今小李氏心内的小算盘一扒拉,好么,冯三一成亲,闹不好两口子便是没有老爷子富裕,比大房家底厚实是一定的。
至于她的一双儿女,哎呦,想不能想看更不能看了,小李氏心里发苦,忽然觉得无力又无奈,更多了几分嫉恨来。这杨柳儿忒好命,凭她一个丫头出身的义女,如今飞上枝头,倒比正经小姐还风光了!天下间哪有这般的便宜事儿!
别说原本就有些心思的小李氏,便是一向贤惠明理著称的大奶奶刘氏,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儿。她是冯唐原配刘氏的侄女,嫁进来时父亲是个六品的小官,当年跟冯家比倒也门当户对,嫁妆就不必说了,连柳儿一张床都买不来。这些年管家,历经三任继婆婆,其中自有厉害的,若不是她行事谨慎,不定被哪一个夺了权去。所以从中得的好处,实在有限。且如今大房的子女娶的娶嫁的嫁,虽说有公中定例,她哪能不贴补一些,里外一倒蹬,手里着实拮据。而冯大爷又是个官迷,一心往上爬,交际应酬的银钱,每年不知花去多少,想要他贴补,那是做梦,贴补外室倒是大方。刘氏看着表面风光,心里的苦有谁知道。所以看见身边亦步亦趋跟着的儿媳妇,越发觉着碍眼,随口指了一样闲差打发了。
至于二奶奶孙氏,出身书香门第,家境富裕,一向倒是不太把银钱看的太重,看过便罢了,横竖他们这房跟府里不是一路的,并不放在心上。
其余表姑娘蒋素云和二姑娘冯连,一个是一贯的温婉娴静,看不出什么。另一个趁人不注意,撇了撇嘴,到底被她娘警告过,不敢呛声儿了。
至于府里一众下人们,虽说私下里嘀嘀咕咕的,倒是一点是共同的,不无羡慕。
都听说这位三奶奶当过国公府老太君的丫头,她们也是当丫头的,能当到人家这份儿上,就是死也值了。
冯府如何热闹如何暗潮涌动不提,单说柳儿。
本来要成亲了,心内还有些慌张,之前就勉强支应过去各处来添妆的,贾府琏二奶奶代替各位主子,鸳鸯代表各处体面的下人,并傅家老太太带着女儿傅秋芳,另询大奶奶徐琴姐儿等人。
意外的是还有代替赖二奶奶而来的禄儿,禄儿自然没的说的,两人一直暗中交好,倒是赖二奶奶,送的添妆礼可不菲,禄儿私下里对她道,“你只管收着,如今你成了冯大爷的弟妹,不定什么时候,她求着你呢,到时候有顺水的人情,愿意伸手就帮一把,岂不好。再说了,那时候如何,还不由你拿捏,你小时候她就没算计住你,如今往后只有她上杆子巴结的,担心什么呢。”柳儿想了想,到底没说什么,断然没有不收的礼儿,那是结仇。
闹了一整日,便是姐姐杨秀姐儿和干妈在一边,另有凤姐儿等人帮衬,柳儿好歹支应过去,心里倒是多了几分要嫁人的真实感。
晚间刚躺下,姐姐杨秀姐儿过来了,拿着个小匣子,脸上有些不自然,打发了屋内的丫头,对柳儿低声道,“这个你且看看,叫做压箱底,看过就放起来罢。”
柳儿不疑有他,初始以为是什么好东西,都压箱底了么,定然是好物了。接过来打开匣子,看了一眼,有些失望地道,“这个是和合二仙罢,又是什么古礼儿?这么些日子,一出出的,就没消停过,哪知道成个亲这般琐碎繁复,如今脑子还晕着。”
杨秀姐儿一时语塞,半晌才道,“你这是哪里看出来和合二仙了?”传说寒山拾得同时喜欢一女子,都欲成全对方,结果双双出家,修炼成了喜神,人称和合二仙,有团圆美满的意思。
“姐姐你这是考我呢?平时的花样子,如今府里各处张贴的,和合二仙还少么!这么一张荷叶上头,两个小人儿。。。。。咦,这小人似乎。。。好像。。。。。。”没穿衣服?
柳儿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杨秀姐儿到底年轻,有些抹不开,索性不说了,伸手拿过荷叶上的两个小人,分开,让柳儿看清楚了,又合上,“看清了么?”
柳儿看的仔细,点头,“看清楚了,这个难道是跟百子图葫芦万代什么的一个意思?两个小胖人,既表示百子千孙,又表示和合二仙么?”一说到绣样,柳儿神色严谨,倒忘了羞涩这回事。可和合二仙,貌似俩男的啊?
“你如今是放不下和合二仙了。”杨秀姐儿无奈了,难道这玩意就这般不可意会?索性分开拿到眼前,想着指物说事,自己细细打量,立时有些更无奈了。
这一套玩意儿,当初老太太把她给傅试的时候,傅老太太给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年头太久用料不可靠还是怎么的。女的尚可,男子中间那小突起。。。木油了。。。。。。再细看女子中间小凹进。。。也。。。木油了。。。。。。如今真个是你中有我的,我中少了了根儿。
好在她妹子是个女红迷,一见便想到和合二仙上头。不然来个娥皇女英、寒山拾得,这情形也真说得通。
想当初她刚跟傅试的时候,傅试早已经手熟尔,这东西她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好意思细瞧,横竖大爷是懂的。至于后来,她也手熟尔,已经不需要再瞧了,所以一直压着箱底没拿出来过。
结果头一遭拿出来就现眼了,杨秀姐儿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解释,这俩小人儿对接如此‘惨烈’,实在解释不出口。万一弄不好让她妹子会意错了,可不得了。。。。。。这大事她可担不起责任,扔下句,“让干妈跟你说罢。”起身走了,横竖她要叮嘱的话,这些日子都说的差不多了。
去了年轻的,老的上阵,张婆子瞧瞧那光秃儿的‘和合二仙’,强忍着笑意,看着已经有些毛愣的柳儿,低声道,“这东西啊,就是鱼水之欢的意思,男人和女人么。。。。。。”附到柳儿耳边嘀咕一会儿。柳儿初时认真听着,转瞬脸色爆红。
“男女居室,人之大伦,没什么可害羞的。到时候你只听姑爷的就是,可别跟素日似的,脾气上来不管不顾,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这以后啊,当了人家媳妇,小性子说不得改改,事事要留心谨慎,可不能给人家留了话柄去。。。。。。”
这些日子,进行了无数次的为人妇婚前教导,又开始了。柳儿耳朵几乎长茧,跟听催眠曲儿似的,很快睡着了。
张干妈想了想,把‘残疾’的压箱底,给拿走了。
第105章 欢天喜地把堂拜
连日忙活;柳儿一觉睡得香,感觉刚眯了一小会儿;就被丫头婆子叫醒了。
人还有些懵懂,就被扯着洗澡换衣,坐那里猛然间脸上一阵刺痛;“哎呦~~”这回真正清醒了,定睛一瞧;一个婆子拿着红线,正在她脸上绞汗毛开脸。
张干妈在一边看着,见她那样儿,笑骂;“素日看你也是个勤快的,今儿怎的倒一副糊涂样儿,赶紧着醒醒神儿罢,一会儿客人都来了,让人看见只糊涂虫儿笑话。”
丫头们在一边偷着笑,柳儿也不在意,忍着疼,好歹开了脸,之后全福人周夫人给新娘梳头,一面梳一面说,“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周夫人象征地梳完,由专门梳头的喜娘挽了繁复的花开富贵牡丹髻,一一插戴上首饰头面。
柳儿就跟只提线木偶似的,人叫抬手抬手,叫不动不动,忙活一个多时辰,总算告一段落,端坐着让来宾观赏。
她本就长的貌美,这上的妆又跟时下浓艳略有不同,应林黛玉的要求,脸上的脂粉颜色略淡,显出天然如玉的肌肤,只着重在画眉和唇上的胭脂。黛眉横远山,唇红似火,琼鼻凤目,金钗玉钿明月珰,大红的嫁衣喜洋洋。素日是清丽,如今一打扮,竟然艳色逼人,被那双秋水明眸一瞧,别说是个男人,就是女人见了,都觉着神思不属,荡魄**。
凤姐儿打量一回,拍手笑道,“好一个美人儿!见过多少新娘子,如今这位竟然是头一份儿的!得亏这就嫁出去了,不然可不要出乱子么。”一众女眷也笑着点头,更有附和打趣的,闹的柳儿脸上热的不行,强自镇定。幸亏如今刚进夏,早晚凉快,不然又羞又紧张,该出汗了。
所谓嫁娶,女适夫家谓嫁,男取女归谓娶。而前代婚姻,男方在黄昏迎娶,如今却是早上迎亲。
眼看吉时将至,干妈喂着吃了点东西垫补,杨秀姐儿在一边眼圈发红,李嬷嬷见了,少不得安慰着。林黛玉在外间和凤姐儿招呼女眷,这两个都是爽快人,滴水不漏宾主尽欢。
很快冯府的轿子到了大门上,冯三爷一身大红织锦吉服,满面春风坐金鞍踩玉镫,骑马随轿而至,甩镫下马。林家几个远房子侄,并林老爷同窗故友的小字辈儿,在那里笑嘻嘻地拦着不让进。其人多是文官家庭出身,有好事儿的嚷着叫作催妆诗。这边柳儿娘家一般‘懂事明理’的亲戚,尤其兄弟侄子们,哪个敢真拦着,便是假拦着也不敢。不过是礼节上,倒是杨雄和杨山两个,上前意思意思,每人得了个大红包,立刻叛变了。好在两个不傻,扎着手看似拦着新郎官,实则跟护驾没什么两样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