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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看她的样子已经有了那个觉悟。”
“是吗。”
听到福勒的话,他噗哧一笑。
“您妹妹还托我给您带了句话。”
“嘿~。说的什么?”
反正都是说,给她做一条直通热线会更简单些吧,边这么想着,雷纳德问道。
“是稍微有些粗暴的话。”
“没关系,说吧。”
“嗯。”
福勒的声音微微紧张起来。并非害怕让雷纳德听到传言的内容,而是像被某种屈辱轻轻地勒住了自己喉咙一般——那声音听起来就是那样。
“泰蕾莎大人说,‘讨厌像我这样的自作聪明的狗屁混蛋讨厌得要死’,并希望将同样的事情也转达给大人您。”
“这样啊。”
唉呀呀,居然是这种话吗。
这简直成了那些低贱的工人家庭的兄妹吵架了不是吗。她的朋友似乎是彻底交错了。
“怎么说呢,真是了不得的威慑力呢。”
“十分抱歉。”
“不,有精神是件好事嘛。那,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雷纳德挂断电话,环视了一下餐厅。在长达5米有余的那么一张桌子上,只摆放了烛台和几样餐具。晚饭还没有准备好。
里面的通用口——半开着的门的另一边,有人的气息和做东西的声音。有谁正在厨房里干活儿。
朋友交错了——
就这一点而言,说不定自己和妹妹也没什么区别。他轻轻地耸了耸肩后,推开门走进厨房,向里面的少女说道:
“我回来了。”
正在大型的瓦斯炉前面翻动着平底锅的少女——千鸟要,停下做着料理的手,向他投去短短的一瞥。
“你回来啦。”
无力地回应后,又回到料理中。
“厨子很头痛哦。说不喜欢你自作主张地做晚饭。”
“是吗。”
小要边前后摇晃着平底锅,边将手伸向旁边的胡椒瓶。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
“是蛋包饭哦。但是这里只有泰国米。也没有日本的番茄沙司。虽然试着下了很多工夫,可还是怎么也做不出我所知道的蛋包饭来。”
“那真是遗憾啊。”
“不能叫谁去给我买回来吗?东京的超市里可是到处都有啊。”
这句话比起包含了恶意的挖苦来,更接近于无力的呢喃。
在附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后,雷纳德说:
“不久你就会忘了。”
“蛋包饭的味道吗?”
“我也已经忘了。很久很久以前吃过的烤小羊肉。还有制作它的母亲的脸。”
“…………”
“所谓的时间,就是这么个东西。”
“所以,也就是说,我早晚有一天也会爱上你的是吧。”
“我没那么说啊。”
雷纳德带着些自嘲的味道微笑道。
“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违抗命运。只有接受它,才能获得终有一天到来的其他救赎。我只是在说这个而已。”
小要用湖水般平静的眼睛注视着他。虽然那视线中没有任何感情,宛如机械的传感器一般,但雷纳德却理所当然似地接受了。
“你真的这么想吗。”
她喃喃道,又回到摇动平底锅的作业中。
雷纳德定定地凝视着小要的背影。薄薄的百褶裙和合身的丝绸衬衫。
他边呆呆地眺望着那从脖子到后背,从腰部到大腿的柔和而优美的曲线,边回味着她话里的意思。
——
你真的这么想吗——
那当然了。
他也想着,是不是要边这么说边靠近,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她大概不会抵抗吧。
但是,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雷纳德耸了耸肩站起来,打算离开厨房。
“但是——”
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我做的真正的蛋包饭,是非常好吃的哦。没能做给你尝尝,真是遗憾。”
“啊啊。”
随便敷衍过去,雷纳德走出了厨房。
那之后——注意到自己正回忆起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快感——在那所学校的中庭里感觉到的不快感,他稍微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当他穿过餐厅,来到面对宅邸中庭的回廊上时,有一位西装打扮的女性在等着他。是他的一名部下,莎比娜·莱夫尼奥。手中是携带终端。似乎刚刚才结束了和谁的通信。
“好像还活着。”
女子说道。
甚至没必要特意去问“是谁?”。雷纳德·泰斯塔罗沙的心里已经大致有底了。
“是说的他呢。”
“是的。相良宗介。”
第二章 Briefing'上'
4
唯一知道的是,从远处传来波涛的声音。
砖砌的墙壁和简陋的床铺。从小小的窗户里射进来的光线。
这里是某座古老的建筑物中的一个房间。
相良宗介在朦胧的意识中,一条一条地进行着早已重复了上千次的“检查项目”。
姓名,时间,地点。
除了姓名外一无所知。
从和那个库拉玛相互厮杀而受到致命伤,在那个南桑的“斗技场”里力竭倒地起,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呢。
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呢。
这里又是哪里呢。
他也注意到,像这样的自问,已经做过不是一次两次了。
没错。自己曾经多次在意识不清的状况下醒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丝毫无法动弹,之后被赶来的护士注射某种药物,再次陷入深沉的睡眠。
但是,这次稍微好一些了。
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胸口和后背还有右大腿部的,模糊而沉重的钝痛。仿佛要勒紧全身一般的痛苦的波澜,随着心脏的跳动一波波涌来。还有如同被沙袋击打太阳穴一般的头痛。这下肯定不可能是在做梦了。
床铺的旁边是点滴架。还有医用监视器材。心电图的导线在自己身上铺开。此外还有氧气瓶和面罩。
被一张薄薄的被单覆盖的自己的身体,上面到处缠满了绷带。
右脚的脚尖,可以动。
左脚的脚尖,可以动。
右手也是,左手也是。
看来神经总算是还连着。但是也说不定是“幻肢”——一种失去手脚的人,产生自己的手脚还连在身上的幻觉的现象。
“…………”
他想直接目视自己的四肢,非常辛苦地转过头。这里除了医疗器具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日常用品,但在一侧的墙上,却挂着一幅很大的画。
全景风格的宽幅画。
横宽大约正好相当于两个成人伸开双手能够到的长度。
位于青色密林中的,黄色皮肤的半裸的人群。还有小婴儿,狗和神像。既有无拘无束的女人们,也有因为苦恼而扭曲了身体的男人们。最中间缠着一条腰布的年轻人,有点像在篮球赛中确定篮筐的位置一般,仰头看着上空。
画风看似大气,却漂浮着某种绝望的氛围。这幅画应该是头一次看见,但却有种奇妙的似曾相识感和亲切感。
“你知道这幅画的标题吗?”
一个男子的声音。对宗介来说,就连想看看走进屋来的对方的脸都办不到。只是试图轻轻地弯弯身体,就会有剧烈的痛苦翻涌上来。
“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将去向何方——”
男子凝视着横卧在病床上的宗介的脸。英俊的容貌,金色的头发。还有圆片眼镜。
是米歇尔·雷蒙。
“这就是标题吗?”
他想这样嘟囔,但是嗓子很干,没办法自如地发出声音。只能蠕动着嘴唇,漏出嘶哑的呻吟声而已。就算如此,雷蒙似乎还是理解了他想说的,简短地答了一声“是啊”。
“当然是复制品啦,不过这可是名画。”
“是高更吧。”
这次说出声了。
“真意外啊。除了武器和军人的名字之外,你还知道别的东西呀。”
“在美术教科书上见过。”
一边怀念地想起那位开口就只会冒出一大堆复杂难懂词汇的美术老师的脸,宗介喃喃道。
“原来如此啊。这么说起来你也当过高中生呢……”
雷蒙拉过近旁的一把小小的木椅,将椅背朝向宗介,双肘支在椅背上坐下。
看着他坐下之后,宗介说道:
“情况呢。”
自己还活着之类,已经知道得够明白了。把感慨和寒暄都抛开,总之先知道应该知道的东西。
雷蒙有些吃惊般地哼了一声,晃晃肩膀,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情况是吗。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娜美死后已经过了五十六天了。今天是五月二十日。”
“…………”
“你和那个叫库拉玛的男人战斗,受了重伤。来复枪的子弹贯穿了身体。没死简直近乎奇迹了。虽然心脏和大动脉还有脊椎都没事,但还是丢掉了部分的肝脏和肾脏。消化道也短了一截。从此往后你一辈子都不能喝酒喽。吃东西也会受到各种各样的限制吧。”
宗介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没死的话这代价已经够便宜的了。而且酒什么的原本,从香港那件事以来,也没打算再喝第二次。
“大概可以说是幸运吧。虽然我和卫生兵实施了急救措施,但你要死仍然也就是时间的问题。实际上,你的心脏有好几次都停止跳动了哦。我用了除颤器才没酿成大错。我们伪造了你的身份把你送进南桑的医院,总算是达到了能够手术的状态。但是,那个小镇的医院设施里却没有能救你的外科医生。因为敌人的追踪也很迅速,我们只能把病危状态的你运出来,用我们的直升机转移到柬埔寨的金边。那里有我们影响力大的医院。正好有个技术不错的法国外科医生在当地做NGO“志愿者”,就隐瞒着真相把他叫来给你做了手术。手术花了20个小时呢。支开喜欢刨根问底的当地相关人士也费了很大劲儿,还有事件的善后处理——”
听到这里,宗介打断了雷蒙的话。
“我知道了。总之是你救了我是吧。”
“算是吧。到能这样对话为止都还算是。”
雷蒙的声音,听起来包含了些许的腻烦,同时还有种还在想着什么可疑事情般的感觉。
无论如何,拯救宗介的作业恐怕都伴随了极大的苦劳吧。他试着考虑起如此搭救自己的理由。
理由之类的实在太多,多到连数都觉得麻烦了。
“之后你曾经几次恢复过意识。但是,并没有达到能够正常对话的状态。因为你只是嘟囔着几个地名,然后就不断重复‘带回来’‘夺回来’之类的梦话而已。”
“不记得了。”
“哎,大概会这样吧。”
这样低声说着,雷蒙从半袖衬衫的胸前口袋里取出一根香烟。用火柴点着火,好像也没太大感觉似地抽起烟来。按说在一起生活了也有一个多月,但看见雷蒙抽烟,这还是头一次。
或许是注意到了宗介的视线吧。雷蒙扫了一眼自己的香烟,自嘲地耸了耸肩。
“其实是抽的。”
这么说着,他用手指夹着香烟——烟头的火焰在空中划出小小的圆圈。
“本来想趁着扮演懦弱的摄影师的机会戒掉的,可还是不行。”
“是吗。”
边随口附和着,宗介想起了库拉玛临终时的话。
“等你度过了危险期之后,我去把她埋葬了。运到她故乡的村子。”
“…………”
“埋葬完之后,离开坟墓100米远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抽了一棵。大概,我是爱上那孩子了吧。在被烟呛得直咳嗽之后,我哭了好久。我觉得差不多哭了有十年的份吧。”
虽然这么说着,雷蒙却没有表现出与之相应的感情。听他的语气仿佛是在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样。
“我并不是在责怪你。”
他说道。
“你我都是同罪。彼此都利用了她,把她卷进来,然后再害她死掉。做这种工作,这都是常事。不过呢,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