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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也不代表什么。”圣·约翰漠然道。
“祝你好运。”我淡淡一笑。
在格兰比的晚宴上,拿着酒杯的圣·约翰先生成为了焦点。年轻的姑娘大着胆子邀请他,他都没有应承,好事的太太看着他英俊的模样,有些不满意他拒人千里的举动,小声地讨论他是否身体上有病。
我拿了杯酒走过去跟他碰了一下,悄声问:“谈过了?”
圣·约翰摇头。我揶揄道:“你不会是来这里找漂亮小姐共舞的吧。”
“她一直在忙,无暇空余。”
好古怪,明明是她一天一封信地叫圣·约翰去的。我抱着看戏的心态期待格兰比夫人的出镜。
晚上八点,格兰比夫人穿着紫色的晚礼服从二楼的扶梯款款而下,头发高高的绾起,她站在台阶上,举起手中的杯:“今晚主人不在,我们尽管欢乐就好。”乐队奏乐奏得更响了,光阴迷离间,她已经来到圣·约翰身边,微微颔首。圣·约翰不露声色的还礼,将手伸出去,没想到一只手横插过来,格兰比夫人想也未想,就把手递给了另一个人。
圣·约翰错愕地看着这一幕,伸出的手臂还停滞在半空中,我转头忍不住要笑,结果看见赛特牵着未婚妻的手正往下走,我心一慌,急忙把冰冷的手伸到圣·约翰温热的掌心中:“跳舞吧。”
圣·约翰诧异,赛特正从一旁走过,有些好奇地看着我们明显慢半拍的邀舞。我捏了捏他的手,哀求般地看着他,他终于牵着我走下去,走过赛特的面前,我感觉到我的狼狈和心慌。
我与圣·约翰走到舞池中央,貌合神离地配合着舞步,我忍不住问道:“格兰比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真是单纯地请你来参加舞会?”
“谁知道。”圣·约翰有些赌气地说道,看样子虚荣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我知趣地不做声了。
一曲舞毕,我和他退到一旁,突然有人大力拍打着他的肩头:“混小子,你还真来了。我说你什么舞会都不参加,准备一心一意将自己奉献给上帝,想不到格兰比夫人的面子比上帝还大。
“里昂,难道是你寄信的?”
“当然,我是这教区的牧师呗。你来了,我真高兴,走,咱们喝酒去。”里昂有一张大方脸,很豪爽的模样。圣·约翰的脸冷下来:“对不起,我不想喝酒。”
“那你想干嘛?”里昂大模大样,看起来根本没明白他老朋友已经很生气了。
“我想跳舞,琼,我们跳舞去。”圣·约翰几乎是抓着我的指头把我拽进舞池里去的。
“你生气冲他发火去,干嘛扯上我啊!”我没好气地说道,他着实用力过狠。
“你刚刚不也借用了我一下。”
“吝啬鬼。”我翻白眼。
“真是,怎么,我怎么会交这样的朋友,他,他真是太会开玩笑了。”圣·约翰叹息着。
“哈哈,我们的圣·约翰传教士也会嫉妒呀,我还以为他真是个没有感情的上帝的匕首。”我环顾四周,目光恰巧和赛特相遇,他冲我晃了晃酒杯,他的笑容在我看来带着挑逗和嘲笑的意味。
我把头靠在圣·约翰肩上,他震悚,我拍了一下他的背。
“别动。是你说要和我跳的,也该你帮我一次。”
我看见了赛特正在跟未婚妻窃窃私语,并没有什么失落寂寥,我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还说我,你的嫉妒心也不小吧。”圣·约翰轻笑了一声,我恼怒地推开他:“不跳了,我喝酒去。”
我真不该来,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么?我有些懊悔。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般豁达,还在念念不忘一个看起来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人,真傻。我端着酒杯走到露天的阳台上,月光很好,吹动白色的窗帘鼓荡着飘扬在风中,我突然想起初见赛特的时候仿佛也是这般情景,酒入喉间,呛得我泛出眼泪。杯子被另外一个杯子碰了碰。
“对不起。”
“咦,我耳朵好像坏掉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不确定的掏了掏耳朵。
“哎哎,别得寸进尺了。两个失意人还用得着互相打压么?”圣·约翰不满地说道,我笑着碰了一下他的杯子:“干杯!为我们两个还鲜活跳动的嫉妒心。”
仿佛突然发现了对方的秘密似地,我们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相聊颇欢。寒风凛冽,我们却不想回屋,借助风的寒意让迷乱的内心清醒清醒。我的头发被风拂乱了,遮盖住了面庞,圣·约翰顺手帮我把发丝撩到了耳后,目光落在我的耳畔,有几秒钟的停顿。我喝得意识模糊,笑靥如花地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美么?”
“你醉了。”他安静地推开我的手,目光带着些许暖意。
“我不明白,真的。我比她漂亮,比她认识赛特早,比她……为什么选择的不是我?”我不甘心,但好像不光是为爱情,恐怕赌气的成分多些。我借酒酒撒气。
朦胧中,我似乎听见了他轻微的叹息,轻了又轻,轻了又轻。微醺中感觉到自己躺回了软和舒适的大床上,屋里静静的,听到关门声,我渐渐松懈下来。我回想起曾经的一些画面,微微蜷起身子,眼角有冰冷的液体溢出来,黑暗可以让我肆意地开始流泪。在这里,防御盔甲穿得我疲惫且累,我怀念原来的世界。
有温暖的指腹抚过我的泪痕,我感觉到诧异,应该是做梦吧,我就这样舒服地闭着眼睛流泪。
第二天醒来,头蒙蒙的,昨晚上的一切都已经模糊过去,我又活力如初。丽娜的心情看起来不大好,也不大热心地张罗着帮我物色对象。我乐得轻松,男士们都出去猎狐了,傲慢而高贵的小姐各自为阵,我跑到麦肯太太帮忙的杂货铺去准备帮她做活,但是她硬是不要我做,待做完一切活计,又催着要送我回格兰比庄园。一路上,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招呼那位皮特绅士,她不知道那位绅士因为她的缘故已经不来找我了,还巴巴地指望我跟他交往,我握住她冻得皴裂的手:“妈妈,我会找到让自己幸福的爱人的,你放心吧,不要为我担忧。”
她满是皱纹的脸笑开了一朵花:“我就说我家琼的能耐一定不输丽娜的。对了,琼……”她小心翼翼地查看我的脸色。我摇头:“妈,你是我妈妈,你有什么事就说呀。”【 书库 ﹕。qisuu。】
“听说,听说你混得还不错。那个,那个你哥哥他打算去航海,那样来钱快,你要是手头宽裕,能不能……”
“要多少?”
她咽了口唾沫,呐呐道:“三十镑。”
我点头:“回去我就拿钱给你。”
“哦,琼!”她感激地看着我。看得出来,英国人比较不耻向兄弟姐妹父母伸手要钱,这跟我以前所待的环境大大不同。我把三十磅取出后,就剩下几英镑了,当时我觉得自己和丽娜呆在一处,应该是衣食无忧的,于是想也不想地把钱拿给麦肯太太,看着她高高兴兴地离去,自己心里也快活无比。
13、剧情的意外重合
雪下了几日,格兰比庄园一派银装素裹。天空放晴,客人们都去到郊外远足。我站在远处的松树林边回望格兰比的府邸,灰色石墙上铺盖着白色的积雪,湛蓝的天空挂着一丝浮云,安谧地像一幅生动的油画。树林里传来伐木的声音,想必是挑好了用来做装饰用的圣诞树了。丽娜不与我同行,我一个人在结冰的湖畔旁走着,矮矮的灌木丛禁不住积雪的压盖,发出哧哧的响声。有绚烂的阳光射下来,却没有温度,我朝上走着,猛然听见罗莎蒙德小姐和圣·约翰的声音。我本能地躲藏在下面的积雪里,不想打断他们的谈话,却无意成为了一名窃听者。
“真高兴你居然来了。我寄出邀请函的时候本来不抱希望的,要知道以往的圣?约翰绝情地像块石头。”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过去了么?我总觉得往事历历在目哩,不过圣·约翰,你真的变了。你自己没发觉么?以前你的眼里总是寂寥无物,现在多了些许温情呢。或许我该去好好打听一下,哪家的姑娘这么厉害做到了我都未能做到的事。”格兰比夫人的声音依旧快活,看样子我最初的确是小人之心了。
圣·约翰迟疑的声音传来:“……没,没有的事。我的爱人是圣母玛利亚……”
“咄,你这个撒谎者,就从来不问问自己的真实心意么?可怜的姑娘,又要有一个伤心人了。”格兰比夫人的鹿皮短靴传来吱吱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我冻得不行,急忙从雪堆里扑腾起来,扫尽身上的雪。我转过身去,却瞬间冻结。圣·约翰就如一尊塑像般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我。我一对上他的目光,脸颊瞬时火辣辣的,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嘿,我,我,那个——”我局促地搓着手:“不是故意的,我这不是不想打扰你们谈话。”
圣·约翰保持沉默。我指天画地,剖心以正我的清白,那一串串的鬼话说得慷慨激昂得让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卓越的口才。
“说完了么?”圣·约翰淡淡道。
我一愣,滔滔不绝的话匣子戛然而止:“说完了。”
“那就上来吧。”圣·约翰伸出手来。
Oh,my god!冰山大人要不要这么吓人啊……
我把手递给他,他拉我上去,觉察到我手的温度,皱眉头:“这么冷的天还钻到雪堆里,麦肯小姐你几岁?”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衣的确被雪给濡湿了,圣·约翰顺手脱下他的手套:“带上。”
“这不好吧,你……我带上带上。”我在他比天气还冷的目光的注视下屈服了,讪笑着带上手套。手套很大,带在我手上空荡荡的。我忍不住去看他的手,他发现我的意图,直接把手揣进口袋里,尽管如此,我还是看见了他有些泛红的肿大的指节。
“那个,我们快回去吧。”我担心他的手,快走几步。他紧紧跟上,拉我一把,我奇怪地扭头看他,他偏过脸去,淡淡道:“雪地路滑。”
我顿住,踮起脚直视他的沉静如水的蓝色眼眸,他吓一大跳,慌慌往后退一步:“你做什么?”
“啧啧。”我煞有介事地说道:“奇怪,怎么我就没看出来眼里多了些许温情?哎,圣·约翰牧师先生,看在我们这么熟的份上,交个实底,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去去去!没个正经。你能不能淑女一点?”
“唉,我也想像那些小姐们一天到晚吃穿不愁,只用忙着把自己梳妆打扮,做个乖乖淑女。奈何,钱包空空,还有一张嘴要吃饭。”我拍拍自己扁扁的绒线钱包,外面好像都有些脱色了,唔,该换个了吧。
圣·约翰看着我,摇摇头:“怎么可能,一定是弄错了?”
“弄错什么?”
“与你无关。”他显然被我缠得烦了,颇有点恶声恶气。
我却满不在乎,呵呵,能把石头带动起情绪,虽然是不好的情绪,那也不是平常人能做到的呀。
“圣·约翰,圣·约翰。出事了!”一个彪形大汉朝我们疾步走来,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里昂。
“怎么了?”
“你舅舅去世了。”
圣·约翰悚然一惊,声音变得晦涩:“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遗嘱,把钱留给另一个亲戚了。哎,不多说了,你快跟我去约克郡吧。”
圣·约翰拉了拉帽沿,匆匆跟着里昂离开了。
简·爱就要拿到遗产和罗切斯特先生团聚了么?我快意地拍了一下手,才发现圣·约翰的手套还留在我手上呢。真没看出来他哪里多了温柔,老样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