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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她在何处,蓝某更是不知。别过!”
他一挣挣脱,将琴放进琴匣,抱了便走。
蓝槭走了不久,回头望去,那一白一黑两个人影依旧在后头。少年皱眉,想到个好去处,便是那司马湛青的酒馆。他进了那家店子,见易容的司马湛青依旧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便叫,“司马师兄。”
“槭?你来做什么?帮主不久要来了,你逃罢!”司马湛青道,“乔副帮主的肩骨被你一下子敲断,帮主不会干休,你还是逃罢。”
这样的话他以前也说过?少年暗忖,可不大容易想得起来——对了,司马曾经说过的,在那一个夜晚之前,那个夜晚一切都漆黑,只有门外有血火的颜色。
他在那一刻忽地想起过去来,更久远之前的事大半记不得了,若非他翻到过帮中秘卷,更是不会知晓罢,那里有着他的名姓,与他从何而来。那时他知道为什么自己被叫做槭。
若他什么也不知,只是永远笑着做樱的玩偶,遵命去做一切,也许事情不致如此。他不会背离,也不会伤心,一剑不过是一剑,只不过,是蓝筠清刺的。
他怔了好一会,方笑对司马湛青道,“司马师兄,我如今就是要杀了帮主。你可知晓他什么时候会来?”
司马湛青吓了一大跳,只道,“你可切勿乱说,郸阴帮主武功绝伦,你动不得的,还是快些逃去罢。乔乔手断了,追不了你,我与血樱也一向怠工,帮主也不知——你还是逃去罢。”
“我不逃。”蓝槭又笑,“我只是在躲两个小鬼,不会去逃离帮主那尊大神。司马师兄,{奇。书。网}我要你帮我一个忙。”他想他是认真的,“告诉樱姐姐,我会食言,让她不要伤心。”他又笑起来,“既然这一离别就不会归还,往后的事情便托付你了——若可能,也请告诉蓝筠清,今生已定,来世再与他做兄弟。”他认真地道,“他是我的哥哥,我却不会相认,这样看来往后一定会后悔的不是么?可惜我又不想告诉他,那样他会被禁锢住。”
“槭。”司马湛青似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唤了他的名字。
“我要让你们都自由,那时我也是自由的了。”
“槭,我不好,不值得你这样。”司马湛青道,“我一向不喜你和血樱,但你们确实是师傅最好的弟子,我不希望失去你。”
“师兄已放过我那么多次了。”蓝槭笑道,“多保重,师兄,我可不想再与你相逢了。”
“切勿再如此说,槭,希望你能成功,并且活着回来。我没有胆量向帮主挑战,所以我无法助你,抱歉了。”
“我们谁也不道歉了,谁也不谢了,就这般别过罢。”少年道,“我是必须继续去寻找了,因为我只有十天。若十天我做不完,那便再没有希望了——祝福我罢。”
他笑了笑,抱琴走出门去。天依旧很是灰暗。会下雨么?可能会的。更可能会下雪呐。无论如何,若是找不到郸阴——不,不可以泄气,你必须找到他。没有如果若然与或者,这是必须做的。
十一
第章 梦醒惘然何处追
那几日蓝槭便一直在临安的街道上漫步了,一天过去了,帮主不曾来,或是他未曾寻见;二天了,帮主也未出现。
蓝槭装扮盲乐师的时候那白衣邵隐也不再出现了。这样很好不是么?烦人的人不再出现,他也终于可以为了自己去拼斗一场——但是对手在哪里?
有谁知晓?他自己是不知晓的。他只有等待。蓝槭等待的时候偶尔会回想一些过去的事情——那时他却忽地忆起那些更久远之前的事了,一点点的片断,他的幼年。那些梦魇全是真的么?不,当然不是,梦只是梦,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
并且,他早已死去。
父亲或者母亲的容颜,是再也记不得了。其实当初又能记住什么呢?在院里练剑和在山里练剑又有什么样的区别?不过是在山中有着一些蛇虫,不慎便会教它们咬一口罢了。
还有些事情是不能忘却的罢,蓝槭有时会扶着琴思度,那时他七八岁,在寞於山旁一条小河边上玩水,不知怎地便摔了下去。他一直不会水,快要溺死之时忽觉周遭一松,模糊之中却是当时十一岁的樱倒提着他控水,若不是樱,就连“槭”也早就死了罢——樱的誓言就是那时发的,到了几年之后,他才知道樱其实会因为那个把自己也害死呢。
反正在那件事情之前之后,樱都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也记得见过樱半夜在树丛里练习伏击——他记得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她紫色的眼,清冷而寂寞。樱的寂寞在于没有友伴么?蓝槭并不知道这一点。
那时樱也不会对他笑,樱从来都不笑,总是冷冷的,而蓝槭也很少见到司马湛青。司马湛青要年长许多,已在帮中有了职座,十天半月才会来看师傅一次,时而给他带上一两块糖。那便是蓝槭的节日了。
在貔貅帮中的时日并不难熬,他也不憎恨帮中之人,但是他要毁灭那一切,用他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上染了多少人的血了?弓月伯,惠远伯,阳谷侯,鑫城太守,淼城城主——每个国家的贵族,他用了各式的方法,甚至不惜女装色诱——是这些让他厌倦了么?不,或许也不是。他记得那份秘卷之中——他被迫与自己的国度为敌,才是他所憎恶的,也为此,他必须杀了貔貅帮主郸阴,将这一链环彻底扯断。
他必定要为了自己报仇,那些与憎恨无关,只为了最终能够心安罢。不过,他终究要食言了不是?看这冬日,有风有雨,更或有些雪呢、
蓝槭有时会思度,帮主什么时候来?答案依旧是不知道。他心中一乱,琴弦便在指尖割了一道小口子。有一点痛呐,他将手指放进嘴里,真是孩子气,不是么?他就是个孩子,每个人都这么称呼他,但他也不再是个孩子了,他已足够年长而去自己做一些什么。只是时机未到?只是时机未到。
蓝槭将琴放入琴匣,负至肩上,走出了临安。
既然你不来寻我,我便去寻你好了。那是约定的第七日,蓝槭知道,不知缘何,这样一日,他终究可以摆脱那一切桎梏了。他是飞鸟不是?即使是纯金的锁链,他还是不会喜欢——所以他不会再继续等待,也是为着这个缘由。
他是喜欢那些哥哥姐姐的,他很喜欢那群人,但是绝对不会为了他们抛弃自由,那是连樱也没有办法阻止的,所以他一次次逃离,无论如何也一定要逃离——那如同是他的赌博,而每一次他都以性命来做赌注,除了对于蓝筠清的那次他也不曾输过。而那唯一的失败,却也注定了他今日在此。
蓝槭走至城外,日头升在半空,远远天边有些黑云,是要下雨了罢,难怪前些时候弦有些涩,琴音也约略有些不对。这样天气,是最好弹风雨时机罢。那样还是先以笛声惑敌心在前?少年觉得些烦厌了,帮主是一人还是有许多人呢?燕逸秋的毒药可是管用?这些他都不知道。而无论多少人,他都必须胜利,否则这最后的赌局就会输得一干二净。
少年吹起玉笛,韩大哥,我要为你也是为我自己报仇了,吹一曲骊歌么?为我们二人送行——你尚记得先生的卜辞,我又怎会不记得?先生是说过不要责怪这运命,命途亦是无端,然又如何不去责怪那夺取你命运的人?那个人把樱做成药人,让她无法再有喜怒;那个人放逐了司马湛青,那个人是一切的根源——其实也不尽然,真正的根源,久远之前国度间的仇恨,如今已经——不,仇恨还是仇恨,人们不会忘却,只会将它们镌刻在心上,一代一代传下去,直至那些未来的老人已经死去,年轻人又忘却了他们。
如今老人差不多死了,但是记忆却还未消失呢。蓝槭背负着琴站在官道边上,从金陵那边过来唯一的道路么?他在雨欲落未落之时吹起了笛,帮主会来的,他一定会。蓝槭在心中对自己开口,他若不来,就是他惧怕了——所以他一定会来。
蓝槭看见远远一行马队,是他们么?少年费神辨认,却不曾发现任何熟悉的面孔,不是他们,少年暗忖,却又觉背后劲风袭来,还未待反应,便被击得飞了出去。幸他背后琴匣接下不少力道,蓝槭却也听嘣的一声,一根琴弦断裂。
蓝槭转身,咳出口血,用手擦擦嘴道,“好霸道,好霸道!不愧是郸阴帮主,蓝某可是佩服得紧!”
那男子黑袍白衫,目中瞳仁大得可怖,正是貔貅帮主郸阴。郸阴道,“你不应伤乔乔,否则不致如此。”
“我若不敲乔乔,早被她射死了,还如此不如此。”蓝槭冷笑,忽觉那一队骑者已停了马。他暗觉不好,却也不敢分心去看那边,只从袖中缓缓取了那粒小药丸放入口中,逸秋呐,我的命可全靠你了,他暗自道,取出了那个小纸包,向上一丢,凌空一掌便拍过去。
蓝槭如今身子大不如前,那一掌拍去药包并未爆裂,只是略破出一条缝子。忽地便有墨色的烟雾自那纸包裂开之处涌出,那样美丽的墨色花朵,不会只是吸引人的罢——他见郸阴掩鼻后退数丈,又回头看那些骑者,他们已大多倒伏下去。
蓝槭唇角微扬,他已知道那是什么毒药——未知之主最负盛名的流华,应当就是这样的罢——她却不曾告诉他那毒药的另一种用法呢,只是这时已晚了。
少年看那朵烟花淡去,又笑起来,“郸阴帮主可真是聪明绝顶,连我要撒毒药都知道得清楚——可惜呐可惜,我们如今是不得不真的打一场了。”他不曾在洒出毒药时攻出,也是他要静心调息,如今受了伤,还有能力与郸阴再打一场么?或许可以罢,无论如何,现在想逃也逃不了了,只能前行——他小心地将笛子插进腰带上的笛囊,取出了他的怀剑,郸阴却也没有动作,只是饶有兴味的看着他拔剑。
蓝槭拔剑出鞘,目中色泽浅浅的,很是冷淡,“我本就为了杀你而在这里等待。”
“我知道,”郸阴道,“我已在这里来回走了好几日,是你迟了。”
蓝槭一笑,“为时不晚,正是时候。”他吐出字句,“我就选在这时,为一些人报仇。”
“唐门主和你可非沾亲带故,”郸阴道,“我还真想知道你要为了谁报仇,你自己么?”
“我不会为了‘槭’报仇,永远不会,”少年一笑,轻如天边流云,“我只为了‘蓝枫洁’报仇。”他淡淡道,“她再无法回到故国,再无法被世间宽恕。她死在你的手下,我要为她报仇。”
他那样说着,唇齿之间涩涩的,含着血的气味,“我要杀了你。”
琴匣里的琴犹自丁丁,蓝槭思忖,他如今还有几个时辰,几刻,几个倏然,几分刹那?少年抿了唇,不再说些什么,只是低低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短剑弹了一弹。剑微鸣,那一柄怀剑瞬便化作一卷春水,在他手中荡漾起来。即使再没有时间了,他也不能输,不能屈从。
“血樱会为了你而背叛我——你还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呢。真是可惜了这几年,你本可以比他们得更高。”
“有什么用?”蓝槭冷笑,“什么用也没有了,我如今,只剩下手中剑了!”
流觞剑意,他记得那些,丝毫不曾忘记——他甚至记得那一刻剑锋没入心口的寒冷。他不能死,他要活着。
剑自极徐之中缓缓扬上。有风么?古藤的杯打个微微的旋儿,顺着水韵荡下。有雨罢,雨丝子落在杯中,美酒上点起涟漪。风雨么?
世间如此多风雨,还何苦再跋涉下去?
蓝槭的剑慢了下来,那极静之中的灵动,湛蓝一剑,若是用了蓝筠清的流觞剑,会不会更好?不会的,那剑太沉,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