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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在现代的时候,我对孩子并没有太多的好感。生孩子很痛,养孩子又很烦,不如不生,不如不养。只是却没有想到,当他真切的从身体里逝去,飘浮在远方微笑着向我道声“离别”,我却并不知晓,该如何去面对。
因为未曾谋面,却已是永诀。
自从那日昏倒在乾清宫,到今天已经半个多月了。当日康熙皇帝把我们两个人留在宫里,遣医送药,关怀备至,但却只字不提胤祥的事情。等到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身在丽景轩,那本是我初见清朝的地方,而如今,物是人非,无语泪垂,不管是为了什么,那终究只是一座徒增伤感的外壳罢了。
吃了午饭,我便想出去走走。一是身子好的也差不多了,二是不想总囿在一个地方咀嚼悲哀。兆佳氏本不放心我自己出来,却被我连笑带劝的推了回去。我明白她的好意,却不希望那一脸歉然的神情总是出现在我的眼前,痛是我自己的,并不会因为转嫁到别人身上而减少半分。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摧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在这世上,我只想和一个人分享我的哀恸,只是却无从知晓,他如今身在何方。
“不是这么巧吧,我们好想很久没见了。”一个声音,几乎已经被我遗忘了,却又不经意的跳了出来。
“三阿哥别来无恙!噢,不,瞧瞧我这记性,该改口叫诚亲王才是。”几句话不经思索的流了出来,眼光却凝注于水面,仿佛被粘住了一般。
他走到近前,刻意截住了我的视线,一张白净的面孔上依旧挂着温和优雅的笑容,“别光顾着笑我,四弟不也一样封了亲王。怎么,坐不上王妃的位子,心里有点堵得慌?”
我的心一颤,仿佛新伤下面的旧疤堪堪欲裂,下意识地用手扶住了胸口,冷冷的道:“没想到王爷竟是这么小器的人,就算奴婢曾经拒绝过王爷,您说话也不用这么夹枪带棒的吧?”
“是呀,我是小器的很。当然比不上四弟大方,拼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去为老十三请命。啧啧,这份兄弟情谊还真是不同寻常呢。”他的脸凑的好近,仿佛美术专业的学生在观察一幅印象派的画作。只是他却没有想到,所谓的画中人竟会探出纤纤素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在他的脸上。
“你!你怎么…”他终于拿开了碍事的脑袋,异常惊讶地望着我。
“这天才暖和了点,怎么就生出苍蝇来了?嗡嗡嗡的,真是招人心烦。”我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摊开掌心,轻轻吹了吹,抬眼看看三阿哥道,“王爷可别见怪,奴婢这拍苍蝇的技术还真是差了点,练了多少回,还是让它给飞了。”
“好,好啊。看来我当初还真是看错了人,会错了意,白白荒废了这么多心思?” 他捂住脸上的指痕,隐隐是愤怒的声音。
“如果王爷当真是今天才明白的话,那还真是愚钝了点。”我轻轻一笑,一脸灿烂地望向他。
他狠狠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便走,夹道两旁嫩黄的迎春花被他负气的打落了一地,宛若太阳滴下的眼泪。
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蹭了蹭微麻的手心,仿佛终于把那些过往的尘埃,彻底地了结了。心里却闪过一丝自嘲的畅快,谁说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纵使千言万语,都不如这一巴掌来得干脆。
“如玉姑娘可是大好了,叫我一通好找。”身后又一个久违的男中音响起,却是八阿哥胤禩。
我赶忙回身施礼道:“八阿哥吉祥,奴婢给您请安了。”
“姑娘快别这样,你是四哥身边的人,按理我还该叫一声嫂子呢!”八阿哥一侧身,避开我的一礼,脸上的笑容犹如春日里轻柔的雨霏,润物无声。
“嫂子?”我不自觉地重复了一句,想起三阿哥刚才的话,心里又生出几分忧怨,“贝勒爷抬爱了,奴婢可是不敢当呢。”
八阿哥会心的一笑道:“姑娘心里看中的只是情意,绝非什么身份地位,此等品格,叫胤禩好生钦佩!”
看来我不得不由衷的佩服这位“八贤王”,他内心敏锐的洞察力和那一脸发自肺腑的赤诚,的确是一项令人折服的资本。饶是我这个多了三百年经验的人,都会心甘情愿的沉醉在他的话里,也难怪那么多的王公大臣,都自愿委身为“八爷党”了。
“八爷过奖了。对了,贝勒爷找奴婢有事?”我欠了欠身,便岔开了话题。
“也没什么,只是额娘让我来看看姑娘。刚才到丽景轩,十三的福晋说你出来,可巧倒是在这碰见了。”
想起徽音,那个清绝灵秀的女子,那一抹浓浓淡淡的香,不由得脱口而出道:“既然这样,奴婢就随八爷一起去看看良妃娘娘吧。”
延禧宫里大片的萱草还在兀自凋零着,让人忧伤的想起天涯的尽头,或许春风也未必能吹的到。走进正殿,暖阁的门帘里透出隐隐的琴声,仔细听着,竟是一曲《送别》。北京古老的四合院,西山脚下的毛驴,以及脖子上挂着铃铛的骆驼…纯净淡泊,弥久恒馨,都在那浅浅的琴音中徘徊。让我竟不自觉地开口唱了出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门帘一挑,碧心姑姑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温暖的笑意:“主子一听就知道是姑娘到了,别光在这杵者,赶紧进来吧。”
我紧走两步,亲热地挎上碧心姑姑的胳膊,随着她进了暖阁。良妃盘腿坐在炕上,手抚瑶琴,密合色的丝棉夹袄外面罩着狐皮缎面的小坎肩,一头浓密的青丝只用一支碧青的玉簪别在脑后,朦胧的神色好似雾中的一朵百合花。
她抬头望见我,怜惜地问道:“我就想让胤禩去看看你,怎么却倒让你跑来了?这天气还不算暖和,可得仔细自己的身子!”
我蹲身福了个礼,毫不见外的坐到她身边道:“劳娘娘惦记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就这般娇贵了?”
“你呀!”她抬起手上的玳瑁嵌珠宝花蝶护甲,轻轻戳我的额头,笑道,“总是这么一幅大大咧咧的性子,这样的事情,还当真能不往心里去了?”
“去也终须去,既是留不住的,又能奈何呢?倒是叨扰了娘娘的一曲《送别》,也算是一种别样的纪念吧。”我终归是不愿意把自己的悲伤裸露在外人面前,徽音既然与我同来自现代,此种心境她自然是应该明白的。
“是啊,人间悲苦,聚散离合,倒不如不谙世事,洒脱来去的好。”她握了握我的手,眼光却停留在八阿哥的身上。
我知道,没有一个母亲敢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踏上一条不归之路,而身边流淌的历史,却是有条不紊,缓缓地向着那个固定的方向蜿蜒而过。我想帮她,想告诉八阿哥如何拨开蒙住他双眼的那层轻雾。可我却自私不能,因为我更不能承受一丝一毫意外的可能,而让最终倒下去的那个人,变成我的丈夫。手一松劲儿,竟从她的掌中滑落到桌上。
徽音的手一颤,仿佛猜透了我的心思,轻轻摇了摇头道:“傻丫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难道我还不明白?”
我苦笑着冲他咧了咧嘴,想要说话,却被门口通报的声音截住了:“娘娘,丽景轩来人请如玉姑娘赶紧回去,说是皇上下了旨让姑娘随驾五台山。”
“正好我也乏了,胤禩代我送送如玉吧。”徽音的脸上又换作了一幅淡如止水的平静。
其实自从醒过来的那天就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皇上为何要把我和兆佳氏留在宫里。今天又下旨让我随驾五台山,更是有些莫名其妙,心里寻思着一步步向外走去,冷不丁背后却传来八阿哥的呼唤。这才想起这位送客的阿哥,连忙道:“八阿哥这就请回吧,如玉会再来看娘娘的。”
“听老十四说,你会讲西洋人的话,还了解很多西洋的掌故?”他温润的笑容里藏着隐隐的探究之色,看来并不想这么快就放我离开。
不知道他提起这些个事儿到底有什么用意,心里不禁暗骂十四这个大嘴巴,可脸上却只能装出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说:“奴婢不过跟着十四爷看了几本洋书,都是混说着玩的。”
“是吗?”他毫不掩饰脸上质疑的神色,闪亮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望向很远的地方,口中的语气似有些许的羡妒,“额娘一向弹奏的曲子,都是自创的,唯有你能不经意的就配上这么贴切的词儿。真是羡慕四哥,竟得了如此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
“八阿哥说的哪里话,这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八阿哥和福晋举案齐眉,伉俪情深,怎么倒羡慕起四爷来了?”我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赶紧祭出鼎鼎大名的八福晋挡在身前。
“是呀,晴华作女人,的确是无可挑剔的。不过你跟她们是不同的。”八阿哥收回远眺的目光,牢牢地盯在了我的身上。
“有什么不同,奴婢也不过就是用嘴吃饭,拿鼻子喘气儿,高兴了大笑几声,难过了掉点眼泪,小女人一个罢了。”
听了我的话,八阿哥一笑,神秘兮兮的摇头道:“非也,非也。我从未见过一个女人有这么无拘无束的笑容,没有功利的驱使,却能步步都摸着皇阿玛的脾气,顺着他老人家的心意。你若是个男人,即使已经投了四哥,我也定是要抢过来的。”
在紫禁城里这么久,没想到他竟把我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看来这位“八佛爷”,就快修炼成千手千眼观音了。但瞧在徽音的份上,还是忍不住想劝他一句:“一花一天堂,一草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一土一如来。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心是莲花开。世间的繁华,不过浮生一梦,昙花一现。八爷若是能抽身世外,也许能看到另一番更动人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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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怕怕的爬到医院去治牙,看到那一对小凿子、小钻头,就头晕眼花腿抽筋,真是郁闷呀!还好,总算是安全的回来了,不过还是疼啊!
钦差夫人
十天之后,皇帝出巡的仪仗终于在五台山的台怀镇停下了脚步。二月份的天气,远处的山顶上还覆盖着冰雪,碧空浮云之下,苍松翠柏,古刹威严,让人的心境也不由得陷入一片纯净的空灵。
午后时分,李德全传旨让我们两个前去见驾。心里倒也不觉得惊讶,皇上特意带了我们两个来,一路上又不相见,定是有话留着到这儿说的,只是不知道这康熙皇帝的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静谧的佛堂里,康熙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而神秘。酱色江绸棉袍的外面,罩着石青色的小毛羊皮褂,一条明黄色的卧龙袋束在腰间。我和兆佳氏刚要跪下行礼,他却把右手伸到背后摆了摆,我冲身旁的兆佳氏吐了吐舌头,便拉着她退到了一边。
“雅柔啊,朕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和老十三大婚已经五年多了?”康熙的声音突然响起。
兆佳氏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问,身子抖了一下,却不假思索的答了出来:“回皇阿玛,是五年零四个月。”
“难为你倒记得清楚,一晃朕的儿子们都长大了,翅膀都硬了,朕也老了。”康熙的声音有些无奈的凄楚,仿佛眼看着光阴在眼前流泻,却无法叫它停息下来。又记起在古北口初遇的时候,他虽是心怀哀伤,但仍会有爽朗的笑声。不像此刻,淡淡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那天你对朕说,无论十三阿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