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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其实…”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却又戛然住了口。我该说些什么呢,我又能说些什么,如果事情的真相,只是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难道,我还有权利去说出来吗?
“玉儿,我知道你素来是个心软的,可替他求情的话,我不想再听了。”
“我…”忽然间觉得有些尴尬,却又觉得总该说些什么,哪怕是微乎其微的一点努力,“皇上,其实,我只是想问,八阿哥的那副对子,圣祖当年可说了他什么?”
他看看我,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答道:“皇阿玛什么都没说,只是第二天给他换了个师傅。”
“是啊,毕竟他还,还那么年轻。”我若无其事的避开他的目光,心里却默默期望着,他该明白我说的是谁。
沉默了许久,他才又开了口道:“夜里风凉,咱们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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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只是醒来时,却似乎有个声音在耳边呜咽了许久。
“咱们这一次,算是两清了。”
似曾相识的话语,被某个人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落到我的心上,却仿佛千钧之重,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睁开眼,我爱的那个男人,只在咫尺之遥,紧抿的嘴唇,微皱的眉角,仿佛在睡梦中也不曾踏实自在。伸手轻轻抚过他的鼻翼,忽然间觉得,原来我们竟各自痛着,只是彼此找不到交集。
①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 出自杜甫《江汉》。
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
落日心犹壮,秋风病欲苏。古来存老马,不必取长途。
②浮云世事改,孤月此心明:出自苏轼《次韵江晦叔二首》。
人老家何在,龙眠雨未惊。酒船回太白,稚子候渊明。
幸与登仙郭,同依坐啸成。小楼看月上,剧饮到参横。
钟鼓江南岸,归来梦自惊。浮云世事改,孤月此心明。
雨已倾盆落,诗仍翻水成。二江争送客,木杪看桥横。
③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襄就风鬟雾鬓。更频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叁春杨柳。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何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借用了昆明大观园大观楼上的楹联。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发现自己根本虐不了别人,只能拿女主下手了。呜呜~~~
似曾相识
接下来的事情,处理得神秘而低调。所有的人只知道皇上的三阿哥因为年少放纵、行为不检而被削去了宗籍,而至于背后那个真正的因由,却是石沉大海。
继而,形形色色的猜测和议论便纷至沓来,其中最为集中的,便是关于储位之争的种种臆测。虽然所有的人都会说: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而在这个大清国的智慧高度密集的地方,似乎却更能够让流言的功效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
我没有试图去问过十三,弘时此时的处境,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样一个男人,无论在任何事情上都会为我着想,可以想尽了法子来保护我,那么,如果我无法用我的爱作为回报的话,至少,我也没有权利去对他进行任何苛责。毕竟,本该是我,让事情从萌芽的那一刻便戛然止步;既然落到如今的情形,悲叹和悔过都已变得毫无意义,我们能做的,我们该做的,就是不再给身边的人,增加更多伤痛的经历。
不过大多数的人们,心中更为关注的,似乎却是皇上的立场和态度。
几个月之前,皇上才将年羹尧充军的子侄恕了回来,又赦免了塞斯黑的妻子眷属。让那些自以为牵连其中的,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一次,雷霆万钧的处置了弘时,却又似乎是在对所有人宣布,任何违逆皇帝的行为,都是不会被姑息的。
自古帝王之术,有的是横扫六和并吞八荒的胆量和气魄。
只是在事情的另一面,过度的集权与严苛,却也会让那些蛰伏了很久的反对势力,因为看不到出路,而放弃了隐忍,终于蠢蠢欲动。
雍正五年的十一月,是圣祖皇帝五周年的忌日,所有嫔妃、皇子和宗室子弟都跟随皇上赶赴遵化谒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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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和煦的阳光,透过那满山遍野的殷红,似乎可以看见有流波在明晰的叶脉里簌簌而动。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那一片清幽的山坳,偶尔有落叶於微风中摇曳,似坠非坠,四下里静谧得不闻一丝声响,仿佛万物都已沉睡,不愿苏醒……
只有细碎的脚步,踏在零落的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动。
抬起头望向我身边的人,那么美的景致,总是需要有人共赏。
“小枫一夜偷天酒。①”他的脸色有些微微的泛红,不知道是把心情化在景物里,还是被阳光折射到红叶的影子。
“我看皇上,倒像是真的醉了。”
“难道玉儿,不记得这里了?”
“这里?”我被他搞得有点糊涂,睁大了眼睛问,“这是哪里啊?”
“真是个没记性的!”他有些负气的甩了甩手,才对着我道,“二十二年前在这里遇袭的事,你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真的是…”听他这么一说,多年之前东陵山谷里的那一幕生死惊魂便渐渐从脑海中浮了出来。这就是当初掉落的那个山坳吗?我不禁有些疑惑,似乎无法把眼前这一片风情万种的枫林,同那种惊心动魄的情节联系在一起。
“难道有错吗?”他忽然拉起我,走到一株梅树前,“你看这里,是我们当初坐过的地方,我特意叫人栽上这棵梅花。”
一人多高的龙游梅,正姿态蜿蜒的向四面八方伸展着,枝条上看得见大大小小的花芽,点点绯红,当中还露出一抹雪白,仿佛含羞带笑的小女孩,温柔的双唇间,若隐若现的皓齿。
“阿禛…”一下子有些茫然,说不清自己是不是觉得感动,只好侧过脸道,“皇上的记性倒是好得很,怎么又提起这些陈年往事?”
他看看我,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大为惊诧,“你不知道,四月里,怡王就已经带着人为朕勘定陵寝了,你说这倒也巧了,这座九凤朝阳山,倒是离景陵最近的一块上佳吉壤。”
“堪陵?这里…”我一下子本能的发出质疑,但细想想,却又住了口。大清的规矩,历来是子随父葬。恐怕此时的泰宁山天平峪,还只是他心里一个模糊的地名。
“这些事情你不懂,朕的陵寝甄选,事关祖宗荫庇、大清的万世基业,自是要寻个妥妥当当的地方。”他拉了我的手,慢慢解释着。
“那皇上,又觉得这里如何呢?”一时思忖着给他带来的种种非议的易陵之事背后真正的原由,便开口问道。
他忽然笑得有些恍惚,捉摸不定的眼光在我的脸上上下打量,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当年你不是说过,要和我在这里结庐而居,终老此生,便心满意足了?”
时间在顷刻间如潮水般退却,渐渐露出沙地上我们忘却了那么久的少年情怀。我轻轻叹出一口气,心里禁不住有些感怀,原来那么多年之前,我还可以躺在他的怀里,做做白日梦。
轻轻捏了捏他的手道:“来与子共迹,去与子同尘。②”
他并不答话,只把目光伸向那一片层层叠叠的枫林,看着满山的赤叶流丹,如烁彩霞,似乎有浅浅的笑容潺湲而出…
似乎过了很久,久到日光潋滟幻化成暮色四合,自天边徐徐而落。他才回过身,突然看着我说:“玉儿,你相信人世轮回吗?”
我挽住他的胳膊,说:“皇上参佛已久,心中自然早有定论。”
“我只是一直都觉得,你同她们几个,有太多太多的不同。”他说得很慢,似乎一边说,一边还在仔细斟酌,“玉儿你说,会不会,咱们前世,就已相识了呢?”
骤然一惊,心跳仿佛也漏掉了半拍,偷眼朝他看了过去,那一对睿智清亮的眼眸,似乎被夕阳搅乱了最深处的丝丝波澜,升腾起虚幻而朦胧的色彩。
“我有好几次梦见你,就坐在一池湖水边,远远的瞧着我。那地方很是陌生,从没到过,可我心里又觉得熟悉,所以你说,如果不是现在,那会不会就是前世呢?”他似乎没有留意到我的愕然,只是自顾自的说得起兴。
心却仿佛被人不经意的挤了一下,轻而易举的就让埋藏了多年的记忆剥离而出…
淡淡的金色,撒在明镜一般的水面上,映着一头长发的少女,坐在岸边,举着一支冰淇淋,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愈行愈近。低低的斜阳,把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一阵风吹过,有淡淡的蔷薇花香在空气里散播…
“阿真…”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只是怦然跳动的心房却是从未有过的纷繁混乱。
“玉儿,”他忽然抓了我的手,紧紧的扣在怀里,慢慢上扬的嘴角,钩起一个俏皮的弧度,“你知道吗,在梦里我拼命想拉你的手,可是不知怎么的,总是够不到。”
我垂下头,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脑海中一阵空白,只来得及感觉到被紧紧攥在他胸前的那只手,随着一个强劲有力的节奏,上下颤动。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想告诉我梦里的你是故意的?” 他忽然开了口,语气中含着淡淡的欣然。
“不是…”我从他的怀里把手抽了出来,向前走到枫树林的边上,呼出一口气,才慢慢回过头道:“假如有一天,胤禛一觉醒来,却发现依旧置身梦里,时间不是大清朝,你,也不再是皇上,那又该怎么办呢?”
他挑眉望着我,清冽的眸光直看得我的灵魂微微颤抖。他的手指轻叩着坠在腰间的汉螭纹玉佩,转瞬之间又展颜笑了出来,“不是还有玉儿陪着我嘛,还不算是太糟糕。”
我也随着他笑了起来,踯躅于胸中的慌乱,似也随着那近似虚无的笑声散了出去。微阖了双眼,有缓软的晚风吹过,感觉一股清淡的气息自头顶抚过鼻端,冰冰爽爽的,一直通到丹田。不远处的枫叶撩动,送来淡淡的人语之声,“我情与子亲,譬如影追躯。食共同根穗,饮共连理杯,衣共双丝绢,寝共无缝裯。居原接膝坐,行愿携手趋…”
正是《合欢诗》中的一首,听那声音柔媚缠绵,倒似是情人间的隽语呢喃。
“你瞒天过海的,跑到这来,就为了给我背这么几句?”微嗔的男声,虽像责怪,却是掩不住的宠溺之意。
“何止啊,我可还等着你跟我说,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暾哥哥。”
弘暾!一个寒颤从心头闪过,人也跟着警醒了起来。难道是乐乐…难道是她,从紫禁城里偷跑了出来?一下子冷汗涟涟,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镇定平和的样子,抬手捏了捏面颊,确定自己可以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才转头道:“皇上,天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吧。”
沉沉欲坠的夕阳,照在那一片明晃晃的色彩之上,生出让人微微眩晕的感觉。战战兢兢的抬了头,正对上那深不见底的眸色,如墨云一般的压了下来,苍白僵直的手指,几乎嵌进了我的肩膀。
“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