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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也知道他们说的不是好话。淳英暗暗撇了撇嘴,便打算起身回屋去。毕竟是在正月里,外头正冷呢,她这脆弱的小身板,还是保重点好。
正要转身,那其中一个小姑娘便开口了:“路春儿!听说你磕了头,就变傻了,是不是真的呀?”另一个小姑娘在一旁咯咯地笑。
淳英没理她们,径自进了门,还听到她们在后头“小声”议论:“看起来跟从前差不离,她真的傻了么?”
你才傻了呢!淳英啪的一声关上门,便往炕上爬,心中有些郁闷。
她穿过来也有些时日了,不知道是病了才穿的,还是穿过来才病的,反正她晕过去时是在腊月二十三,醒来却已经是大年初三了,整整过了十天,又倒退了几百年。
她也说不准自己是在什么朝代,现在的父母几乎完全不提皇帝、朝廷之类的事,她又有所顾忌,不敢多问,只能从母亲身上的比甲款式推断,很可能是在明朝,但看到神龛前供奉祭酒用的玻璃酒杯,她又有些拿不准了。或许……明朝已经有玻璃了?
她现在的名字叫路春瑛,小名春儿,跟原本的名字有点象,虚岁十一了,长相身材与她自己小时候也有几份象,就是瘦弱了一点。
而她现在的家庭中,除了父亲与母亲,还有一位据说是在府中老太太屋里当差的姐姐,名叫秋玉,以及一个刚满周岁的弟弟。可巧的是,这位弟弟的小名就叫小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的父母,长得就象她父母三十多岁时的样子,只是一个多了颗痣,另一个腰身苗条了两圈(老妈知道了一定会高兴死的),而现在,连弟弟也是同样的名字……
可惜这位小弟弟现在被抱到姥姥家去了,不然她一定要看清楚,他长得是不是跟那颗小炸弹一模一样?!
淳英叹了口气,环视周围一眼,忍不住鼻子一酸,整个人扑到被铺上,只觉得自己好想哭……
她想回家!
虽然现在的父母长得象自己的父母,但他们毕竟不是她真正的父母。
她从来就没有什么姐姐,更不喜欢跟小炸弹当亲姐弟。
这房子又暗又冷,比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差远了。虽说那是父母单位分配的房改房,可也是两房两厅八十八平,暖气空调一应俱全,十年前又装修过……
她想念她的新电脑,才买了不到三个月,以后用不了,真是太亏了!
她想念她的电视机,追了一个月的电视剧正准备大结局呢!
她想念她的猩猩大毛拖鞋,虽然它害她摔了跤,但它在冬天里还是很暖和的。
还有床头的流氓兔抱枕,粉红小猪闹钟,老妈亲手织的羊毛手套,用了八年的保温杯……
她还想念家里的抽水马桶……
她还能回去吗?
她要是没追小虎就好了,小孩子贪玩而已,他不过是想看动画片,那就让他看吧;她要是没有偷懒,睡着前盖上被子就好了;她要是在摔倒的时候,没有倒向柜子,而是倒向另一边就好了……
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穿越?!
虽然看网络小说里,人人穿越好象很爽,但现在她只觉得害怕、惶恐,这是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世界,只凭她脑袋里的那点儿知识,是远远不够的。她该怎么办?
她把脑袋往被子里埋得更深了,只觉得前途一片黯淡。
门上传来声音,有人进了屋:“天杀的吴婆子!不就是养了个好女儿侍候了二少爷吗?连姨娘都没挣上,有什么可得意的?!居然抢在我头里!”原来是年轻版路妈妈,外人都称为路家的。
路妈妈骂骂咧咧地抱着一包东西进了屋,淳英慌忙擦干脸上的泪水,讪讪地爬下炕,有些不知所措。不料路妈妈见她眼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原因怎么能说呢?淳英只好扯开话题:“我哪里有哭?不过是风吹迷了眼睛——您拿着什么?”
路妈妈半信半疑:“今儿初九,府里祭天公,请人唱堂会,主子们赏下许多东西,人人都有份的。我抢了一块白肉和几块鸡,还有些糕饼,今晚上咱们也有肉吃了。”她将油纸包的肉放到桌上摊开,浓浓的肉香散发出来。淳英勉强笑了笑:“真好,爸……爹什么时候回来?”
“换了班就回来了。”路妈妈美滋滋地摆弄着肉,忽然瞥见炕上的被铺,面上湿了一块,而刚才进屋时,她明明看见小女儿正扑在那里,于是立时变了脸,“你明明是哭了,做什么瞒我?是头上疼得厉害?还是谁给你气受了?!”
淳英张张嘴,不等她糊弄过去,路妈妈已听到门外传来女孩子的笑声,隐约在说“路春儿变傻子了”,立时脸一沉:“我就知道是她!”她回身开门,一脚踏着门槛,两手叉腰,张口就骂:“哪里来的黑心秧子?!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这是笑谁呢?!”
门外的孩子们闻言都停了笑,其中一个女孩子脸涨得通红,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另一个女孩死瞪了路妈妈两眼:“路婶子,你骂谁?是我跟弟弟在笑,你骂谁有爹生没娘养?!”
路妈妈刚才只听见同院冯家的女儿莲姐的笑声,哪里留意到还有这刘家姐弟?刘管事虽然只是负责采买的小管事,却已是这个院子里地位最尊贵的一位了,她怎敢得罪他的儿女,只得咬咬牙,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那刘家女儿喜儿见状,冷笑一声,便招呼弟弟与莲姐:“我听说街口王家今儿也请了戏班子,走,咱们看戏去。”莲姐立时转了笑脸,欢欢喜喜地拉上刘家小弟,随喜儿往外走,到了院门,迎面撞上一名少女,三人都脸色一冷,避了过去。
那少女容貌颇为秀美,见那三个孩子的冷脸,就象没见着似的,仍旧袅袅婷婷地回了自家屋子。
路妈妈透过门缝看到了,暗暗啐了一口:“小小年纪就这么黑心,以为从此就攀了高枝么?我就等着看你怎么死!”回过头来,看到女儿一脸茫然,便叹道:“可惜你通忘了,不然一状告到管家娘子跟前,还有这崔丫头什么好?哼,母女俩整天发骚,都不是好货!”
淳英浑浑噩噩地听着,却没什么兴趣。她早听路妈妈抱怨过无数次了,自己的前身路春瑛之所以会生病,是住西屋的崔寡妇母女害的,那崔家女儿还把原本属于春瑛的好差事给抢走了。她不清楚其中细节,路妈妈又只顾着骂,还不许丈夫为崔家母女分辩,因此她对路妈妈的话只是半信半疑。
她远远瞥过崔家女儿一眼,长得还算漂亮,但不过是初中生的年纪,小孩子家哪有这么多心计?至于崔寡妇,一看就是那种逆来顺受的苦命女面相,跟路妈妈嘴里的“骚狐狸”形象差太远了。路老爹也说她不是那种人,多半是路妈妈的偏见吧?
反正现在穿也穿了,怪罪别人,又有什么意义?
路妈妈骂了半天,口渴了倒茶喝,却发现女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便有些生气,但转念一想,她又以为猜着了女儿的心事:“你是为方才喜儿莲姐他们笑话你的事伤心?别放在心上。我问过大夫了,你病得这么重,能不变傻子已是烧了高香,忘了前事,又算什么?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
她伸手摸摸女儿身上的棉袄,见还算暖和,便满意地点点头,但一握手,就觉得象是浸了冷水,忙将女儿拖到炕上,又脱了鞋:“快暖和暖和,你如今可不能再着凉了!”边说边拉过被子盖住淳英的腿,连手一起塞进去,嘴里仍在絮叨:“明儿我求求王大娘,借她们家姐儿的手炉回来,你就再不怕冷了,可好?”
淳英只觉得暖意从被窝沁入手脚,渐渐化入了身体,再漫上心房……看着路妈妈为自己忙碌的身影,她不禁眼圈一红,口中喃喃:“妈妈……”
路妈妈正给女儿倒热茶,听了她这一句,便笑了:“该不会真糊涂了吧?别人才叫我妈妈呢!”摸了摸杯子,皱起眉:“水都冷了,你等着,我马上烧去。”
“不用了!”淳英忙叫住她,“我不渴,真的。”她咬咬唇:“外头冷,您别出去了,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路妈妈觉得她这话有些别扭:“怎么好象客气起来?你明明还记得爹娘呀?”
淳英心下一惊,不敢再开口了,半晌才道:“我这不是担心娘吗?您别管我了,我好着呢。”
路妈妈又试了试她的额头,摸摸手,才放下心:“行,趁天还没黑,我去你姥姥家接小虎回来,你别出门,啊?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说罢笑着收好肉,径自走了,还仔细地把门关好。
淳英只觉得心里发酸,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就象是她没有穿越,只是回到了小时候而已。其实现在这位,虽然年轻了点,也一样是她的母亲,对不对?她不该对他们有隔阂的,对不对?
她擦了擦眼睛,只觉得泪水止也止不住,只得去找手帕,却听到门上有人轻叩两声,便问:“是谁?”
“我是你崔家姐姐,春儿妹妹,我来看你了。”
第一卷 春临 三、嫌疑犯
淳英眨眨眼,有些糊涂。
虽然崔家母女否认了路妈妈的指控,但在别人眼中,她们的嫌疑还是很重的。现在自己独自在家,崔家女儿上门来,难道就不怕惹人怀疑?
也许……这崔家女儿是觉得清者自清?
门上又叩了两声,淳英只好应声:“门没锁,请进。”又从被子里爬出来,随手整理了一下。
门外静了静,才轻轻推开来,踏进一只小巧的大红绣鞋,接着,那位有重大嫌疑的崔家姑娘便进了门。
她年约十三四岁,身段纤细苗条,模样秀美,肤色白晳,一头厚密的黑发绾成双鬟,缠了红头绳,鬓边别了一朵小小的红色绢花。她穿着半旧的蓝色棉袄,下身是同色的撒花布裙,洗得有些发白了,但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裙下露出半双红鞋,鞋面上绣了极精致的梅花图样。
她进得门来,抬头看了淳英一眼,便温柔一笑:“听说妹妹已经大好了?我特地来看看你。怎么……婶娘不在家?”
淳英摇摇头:“她出去了。你……你有什么事吗?”她心中踌躇,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位嫌疑犯,她什么事都不知道呢,可别引起别人怀疑了,或许……冷淡些会比较好,她不是早用了失忆的借口了吗?
崔家姑娘顿了顿,面上浮现出委屈的神情:“妹妹这是怎么了?你一向跟我顶要好的,怎么今儿忽然生份起来?难不成你真的觉得是我和我娘害了你?天地良心!你是亲历的,怎么就听信了别人的闲话?!”
淳英吱唔了两声:“没……我不是……咳……其实我都不记得了,大夫说我发烧烧得厉害,所以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什么?!”崔家姑娘一声惊呼,眼圈便一红,“怎么会这样……”她匆匆走过来拉住淳英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还问:“那你现在没事了吧?手怎么这么冷?”她扭头看见窗子打开了,便忙走过去关上,回头再握住淳英的手:“现在可暖和些了?”
淳英有些不自在:“咳……是暖和些了……”她用力抽回手,退开几步。
崔家姑娘脸上闪过一丝受伤,低下头,绞起了衣角:“你说你忘记了……你是不是听信了别人的话?也觉得是我害你生了病?”
“不……也不是……”淳英也跟着绞起了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