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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回他们住的地方,才发现原来他们就住在附近的胡同里,大概也是住习惯了,想着方便从后街一带打听消息吧?因天色已晚,她不敢耽搁太久,便急急回家去了。
才一踏进院子,便看到崔寡妇在门口徘徊,一见她便走上来拉人:“快!等你许久了,快过来呀!”
春瑛莫名奇妙:“什么事呀?”她们好象不熟吧?
被崔寡妇拉进了她家屋子,春瑛眼前一晃,望着坐在床边的崔家姑娘,有些发呆。
第一卷 春临 二十六、崔姑娘的忏悔
崔家姑娘如今是大变样了。她头上梳的整整齐齐的鬟儿,倒有三四根金镶玉的掐丝簪子在上头,两只耳坠上的珍珠儿一晃一晃的,比路妈妈珍藏的那一对丝毫不差。身上穿着桃红绢纱衫儿,白色松绫裙子,腰间系着大红汗巾,上头隐隐有银丝闪动。脸上敷了好脂粉,细细描画,衬得她的容貌比从前素颜时又胜了三分。
她一见春瑛进门,便激动地站起身:“春儿妹妹!你回来了?!”
春瑛醒过神来,随口道:“是啊,崔姐姐,你几时回来的?今儿放假么?”
崔姑娘有些拘谨地抿了抿发鬓:“啊……是……浣花轩里有两位姐姐要出去配人,太太补人的时候,见我平日还算勤勉,就把我算上了,正好我娘托人送信,说她病了,我就求了三少爷恩典,回家见见娘。”
“崔婶病了?”春瑛看了看举止正常的崔寡妇,丝毫没发现她有生病的迹象。
崔寡妇讪笑道:“只是头疼的老毛病,我是想你曼姐姐了,才这么说的。”
“哦……”春瑛点点头,笑了笑,“机会难得,你们好好说说话吧,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说罢就要出门回家,已经快到做饭的时候了呢。
“春儿妹妹!”崔姑娘上前几步拉住她,“你……你别走……”顿了顿,红着脸说:“咱们说说话吧。我天黑前就要回去的,因你不在,才特地等到这个时候。”
春瑛有些奇怪:“等我?为什么?你有事?”
崔姑娘忽地眼圈一红,慢慢跪了下来。
春瑛吓了一跳,忙扶住她:“你这是做什么?!”
可崔姑娘始终不肯起身:“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定是恼了我了……”
“说什么呢?谁恼你了?快起来呀!”春瑛着急地抬头看崔寡妇,“崔婶,你快帮着扶一把。”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居然这么有力气!她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崔寡妇没有帮忙,反而拿帕子抹了抹眼泪,便缓缓屈膝,似乎也打算跪上一份:“都是我的错……曼儿本就是为了我才害了你……”
春瑛急得满头大汗,也没好气了,干脆避开,发狠道:“你们这样是要折我的寿吧?我几时得罪你们了?!”向外头瞥一眼,似乎已经有人发现这里的动静,马婶正从自家屋子的窗户内探头出来张望,她那两个调皮儿子也在院门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刘喜儿开了窗户,正斜眼看过来,连她老娘也撑起了窗子向外张望。
崔寡妇站直了身体,抹泪劝女儿:“起来吧,别叫春儿生你的气。”
崔姑娘含泪点头,扶着母亲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便哽咽着对春瑛道:“春儿妹妹,当初是我不对。其实我骗了你,当日你得了三少爷屋里的差事,我虽一时玩笑,求你把它让给我,你却是拒绝了的。你一直想着要进府去,怎么会愿意把差事让给别人呢?”
春瑛心中一凛,忙安静下来,听她的下文。
“后来你病了,我一听说你兴许没法进去,就千方百计地把差事顶了下来,关大娘来领人时,我甚至还泄了你的底,害你丢了差事,我是猪油蒙了心了,我该死……”崔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本不敢求你原谅,只是……我实在是不得已。你兴许已忘了,我自小没了爹,娘儿俩相依为命,又因没有差事在身,每月分得的银米,俱是最少的,若不是多亏了诸位叔伯婶子们接济,还不知会怎样呢!可叔伯们并不是个个都象路大叔一样好心,我娘性子软,又不敢得罪人,怕耽误了我,竟受了许多委屈,外头人不知道,只当我娘是坏人,婶娘们也渐渐远了她,我看在眼里,真真难受……”
崔寡妇嘴一抖,转身冲到床边低声哭起来,崔姑娘也软软坐倒在椅上,掩面低泣。春瑛有些心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讪讪地道:“我娘……其实也没坏心……”
“路婶是个好人。”崔姑娘抹了抹泪水,“即便别人怎么说我娘的坏话,她也没拦着路大叔送东西过来。若不是她误会我害了你,我们两家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春儿妹妹,我也不瞒你,这些年我满肚子都是委屈,我们娘儿俩被人在背后戳了无数次的脊梁骨,走在路上,总有人说我娘是狐狸精,我娘不敢出门,我替她在外头采买东西,多走一步路,便有人笑话没规矩,朝人笑了一笑,便被人说是想要勾引人……满院里除了你,还有谁愿意跟我说话?可我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娘也是受人欺负,为何人人都要怪她?那王老三是个泼落户,隔三岔五地来逼我娘,也没人出声,我若再不想法子进府找个靠山,我娘就要被他害了!”
这话听得春瑛心中更酸,想想这崔姑娘也只有十三四岁而已。当初刚认识她的时候,因她个子比自己穿越后的身体高,行动又沉稳,总有种姐姐的感觉,但现在坐在椅子上,自己居高临下,才发现她其实还是个小女孩,没有了父亲的庇护,小小年纪就要保护母亲,支撑家庭,实在很不容易。
春瑛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别哭了,那都过去了,如今不是很好么?你有了差事,家里也宽裕些,崔婶也能享点福了。”
崔姑娘哽咽着抬头道:“这都是托了妹妹的福……却是我抢走了妹妹的福气,这本该是你的才对……”
“这话说得糊涂!”春瑛笑道,“进府的人多的是,可不是人人都能出头的。我就算进去了,也没你干得好,你能升上去,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其实……其实我那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会,就算进去了,也做不好的,崔姐姐替我进府,实在是帮了我的大忙。”
崔姑娘忽地一抖,咬咬唇,问:“妹妹真是这样想的?”
“当然啦。”这绝对是真心话。
崔姑娘眼圈又红了:“终究是我害了妹妹……我听说前儿两位小姐选丫头,妹妹也去了,谁知却先有多姑娘闹事,接着又被冯莲姐挤兑下来。若不是当初我抢了你的差事,妹妹又怎会受这个委屈?”
春瑛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事儿我听娘说过了,那多姑娘就是吴婆子的女儿,对不对?上回我娘跟吴婆子吵架,害她被徐大娘革了三个月银米,她是怀恨在心,跟你有什么关系?而且我根本就不想要那个差事,早在莲姐开口前,我就已经被勾了名儿了。”
“可妹妹已经连着两回错过好差事了……”崔姑娘低头道,“若不是我……好妹妹,若我能在浣花轩里给你寻个差事,你……你觉得怎么样?”
“浣花轩?”春瑛想了想,记得那是三少爷的住所,忙道,“用不着用不着,你就算升了职,也还差得远呢,别操这个心了。”
崔姑娘有些吃惊:“可你不是一直很想入轩么?满府里除了老太太的院子,就算三少爷跟前最好当差了,活不重,又常有赏赐,你那时候说起,总是一脸艳羡,自从得了差事,就天天在我面前说起,我说笑着要你让给我,你还差点翻脸呢。”
春瑛笑了笑:“那是以前了,现在……我过得很好,进不进府也无所谓啦,外面的生活其实更舒服呢!”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更爱自由,远胜于对豪门生活的向往。
崔姑娘沉默着不说话,春瑛瞧瞧天色,真的不早了,忙道:“我还要做饭呢,曼姐姐跟崔婶慢慢聊吧,以后有空就常回来。”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崔姑娘张了张嘴,但还是没出声,过了半晌,才红了眼圈轻声喊:“娘……”
崔寡妇轻轻走过来,目送春瑛远去的背影,勉强笑道:“傻孩子,春儿跟你和好了,你还哭什么?”
崔姑娘摇摇头,哽咽道:“娘,你不懂……春儿心里还在怪我呢……我也是进了府才知道……有些人,当面说的话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却又是另一回事……与我一处当差的一位姐姐,见我替她给三少爷倒了一回茶,面上虽笑着说不在意,转过身却差点把我撵出府去。春儿也大了……你瞧她说话的口气,哪里还象当初的傻丫头?她一直想进府,即便忘了前事,也不会全然改了主意。谁会觉得外头的日子比府里强?娘,你也在府里当过差,自然知道里面跟外头,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崔寡妇难过地道:“那又能怎么办呢?罢了,只要我们问心无愧……”
“可我不能问心无愧!”崔姑娘咬咬唇,“这是我欠她的!如今我过得好了,娘也不怕再被人欺负,她却还在外头混日子!”
“那……”崔寡妇有些迟疑,“你就替她谋个差事吧?若是在你跟前,兴许还能多照应些。”
崔姑娘想了想,神色渐渐坚定起来:“对!我既然做错了,就该弥补!”至少,她心里的愧疚会少一点,别人对她的谴责也会少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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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春临 二十七、红灯记
春瑛不知道崔家母女在她离开后说了什么,因时间晚了,她立刻就冲到厨房去做饭,却发现路妈妈与马婶不知几时已到了那里,正在忙活个不停,顺便聊八卦。
“来了?快帮我把菜给洗了!”路妈妈头也不抬,抬手抹了一把汗,就一边炒菜,一边跟马婶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方才说那个胡公子跟西街口四老爷家的叙少爷是同窗?我记得叙少爷是庶出吧?他不是在族学吗?”
春瑛拿起装菜的簸箕走到井边,一边洗一边支起耳朵听她们的话。
“小时候是在族学,后来听说学里的先生将他荐给了另一位先生,就跟这位胡公子认识了。”马婶手里剁着肉,又瞧了瞧大锅里的水,“油没了,借你家的用用。”
“你拿就是,在那边呢。后来呢?我怎么听说这叙少爷要离京?”
“听说去年考中了秀才,可名次比起他哥哥敷少爷差远了,先生也说今年乡试他一定中不了,四夫人就叫他歇几年再说。谁知他整日哭丧着脸,还在外头闲逛,听说还常常喝醉。你说,那敷少爷可还在备考呢!人人都说他必定高中的,怎么能被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带累?!因此四夫人就给了叙少爷一笔银子,叫他往南边看庄子去,省得在家里胡闹。”马婶忽然伸过头去,压低了声音,“我听他们家的婆子说,其实就是分家的意思,给他一点产业,远远地打发了,省得碍眼,往后他在南边要做什么,都跟他们家不相干。”
路妈妈手上一顿,睁大了眼:“那叙少爷可还不到十八岁呢!不是说四老爷临死的时候,交待了要等他娶了妻才分家么?”
马婶嗤笑:“四夫人又没说要分家,只是见他学业不成,叫他帮家里打理一下产业罢了。这位夫人虽不是官太太,心计是不差的,绝不会叫人拿住把柄,你操什么心哪?”
路妈妈撇嘴道:“谁操心来着?不过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