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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面上的兴奋之色顿时消失了:“真不行麽......她们姐妹都是嫁给府里的家生子,都不是外人,想必也知道规矩的......”看着母亲的神色,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到王家跟她说几句话就好了,让欢喜她们陪着我......”
卓氏表情和缓了些:“那倒还罢了,只是命婆子和小丫头们跟紧了,到时候还要清场,别叫人冲撞上。”
四小姐低头应是,二老太太笑道:“你母亲说的是正理,也没什麽舍不舍得的,你若真想见九如,喜事过后传进来说说话就是了。她又不是出了嫁便不再进来的,当了媳妇子仍能在内院当差不是?”四小姐这才笑了。
春瑛忙抓紧时机插嘴:“老太太,奴婢想向您讨个恩典。那九如的妹子十儿,原是从小儿和我一处长大的,又在一处当差,后来一起去的庄子,情份与别个不同。原本奴婢想着,她出嫁时,奴婢要在老太太跟前侍候,是不能送她的了,如今倒是个难得的机会,请老太太赏奴婢一个脸面,让奴婢也能去道个喜吧?”
二老太太笑了:“那你就跟四小姐一起去,回来了,把席上的新鲜事跟我说说。”春瑛大喜,忙应了。
王家姊妹是从后街王家院子里出阁的,黑家自有宅院,木管事也给小儿子在后街弄到了两间厢房,分别整修一新,准备接新娘子。只是无论王家、黑家还是木家,都没有足够的场地容纳所有贺喜的宾客,加上几家人都想要体面些,一合计,便把后街街头处的酒楼包了下来,专门接待来贺喜的亲朋同僚。
春瑛跟在四小姐后面,与她屋里的大丫头欢喜坐一辆车,由四个婆子、四个媳妇子和四个小丫头陪着,又有六个男仆跟车,磨蹭了半日,才来到王家院子。跟车的把院里的男子都赶走了,只留下王家几个有头脸的女眷,才请四小姐下了车,与王大婶说了几句话,议由她陪着进屋去寻九如了。春瑛下车后左看右看,只认得一个王二婶,先是寒暄几句,才进了十儿的房间。
十儿一身大红,头上插着满满的金花珠翠,生来头一回打扮得如此华丽,脸上更满是脂粉,春瑛差点儿就认不出来了。她见了春瑛大喜:“我还以为你不能来了呢!这是怎麽说的?”
春瑛笑着拉她的手,幸好你跟你姐姐在同一天出嫁,四小姐来贺,我便厚着脸皮讨了恩典,跟着来了。让我瞧瞧,呀,新娘子果然是最漂亮的!”
十儿被他说得满脸通红:“胡说什麽呢......”两人笑闹几句,十儿便道:“你快给我说说,你在东府日子过得如何?”
春瑛正想说话,王二婶却进来道:“时辰到了,外头听见鼓乐声了呢,快盖好盖头!”春瑛和十儿侧耳一听,果然听到鼓乐声渐渐进了,不由得大为遗憾。春瑛暗暗埋怨四小姐身边的人排场太大,出门时花太多时间了,只怕没工夫跟十儿详谈,忙道:“正是要紧,以后你再来找我,咱们有的是时间说话。”又拿过绣花红盖头给十儿。
十儿点点头,接过盖头:“多谢你今儿来贺我,以后见了面,咱们再好好说话。”这时王大婶领着两个婆子进来了:“快快快,端坐好了!花轿马上就到!”又向春瑛陪不是:“今儿实在是怠慢了,侄女儿莫生气,到前院喝杯水酒,也是个意思。四小姐马上就要走了,侄女儿要不要赶过去侍候?”春瑛只得再捏了捏十儿的手,向众人行了礼,便出去了。
跟车的婆子赶过来道:“瑛姑娘,花轿要来了,小姐需得马上走人,咱们也快些吧。”春瑛忙接过王家媳妇递过来的酒喝了两口,便跟着婆子上了车。
一溜儿大车小车离了王家大院,结果正好跟迎亲的队伍堵上了。来的是黑家的花轿,听说是东府的小姐,忙忙指挥众人让道,只是后街本就不宽,那里容得下这麽多人轿车马?可花轿回头又太不吉利了。
有路边的人家也是家生子的,忙打开大门迎四小姐的车驾进门。四小姐很不好意思,便是一自己一行人转向避让。
於是她们一行人掉了个头,往街尾方向去了,黑家的花轿才得以顺利来到王家门前。迎亲的媒婆和黑家新郎都赶上来向四小姐请安告罪,又有人向王家报信,好让新娘子准备好。春瑛坐的车子便停在路中央,她想着这里是后街,便忍不住掀起帘子,去看黑家人几时才能罗嗦完。
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她的视野,她忙抬头望去,见周念走在街边,略停了一 停,便继续往前走了。
他似乎瘦了许多,整个人透着一股黯然与忧郁,想来过得并不好。
春瑛心下不由得难过起来。
第六卷 云散 第二百七十七章 援手
周念一向是个温文君子,春瑛刚认识他的时候,她虽然眉间有郁色,但跟现在的神情相比,也还是有一股生气在的,对人说话时也会带着微笑。可如今的他,却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绝了希望,又或麻木了般,神色间透着一种茫然,看得春瑛心里发酸。
周念木木地向他在街尾的小院的方向走着,却有两个婆子迎面过来,彼此边聊边往王家院子瞧,一时没提防,其中一人的手臂便撞上了周念,倒把他给撞醒了,低头鞠躬给那婆子赔不是。那婆子却瞪了他一眼,开口便大骂,说他冲撞了自己,无礼又狂妄云云,言谈中还数次提到他是卑贱的官奴,是朝廷的罪人。即使另一个婆子拉她,她也不理,仍旧在那里骂。
春瑛看得心头火起,又觉得那婆子很是面生,也不知道是哪里当差的,周念虽然是官奴的身份,但实际上却是侯府世交之子,侯爷与三少爷一向待他甚厚,怎会容底下人如此轻侮?!偏偏周念向是听不到别人的斥骂似的,只是低头听着,也不反驳,春瑛看得直着急。
“我还倒姐姐在看什么呢,原来是看疯婆子骂街。”耳后传来双喜的声音,接着她便靠了过来,挨着春瑛的肩头往车外看,“那婆子是哪家的?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四小姐在这里,她是瞎的不成?!”
春瑛眼珠子一转,便笑道:“我也不认得这婆子,只是那一位我确知道是谁。
前两天不是说,侯爷给咱们四少爷荐了个伴读,是从前的旧交之子么?就是这位周少爷。”
双喜吃了一惊,忙缩回脑袋,接着又偷偷笑了笑,再小心往车外看:“瞧着……长相颇端正嘛……就是精神不大好……”
春瑛道:“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如今是怎么了。这倒罢了,就是这婆子可恶!人家不过是没留心撞了她一下,已经赔了不是了,她还要抓着人骂,也不听旁人劝阻。若是平日倒罢了,今儿王家嫁女,家家都来贺,四小姐也在呢,她就这样满嘴胡言乱语的,到底有没有把咱们放在眼里?!”
双喜忙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咱们打发人去骂她!”说罢便转向另一边车窗,掀帘子叫过一个婆子,嘱咐她去赶人。春瑛趁她不备,再掀起帘子去看周念,却正好看到他转头望过来,四眼相对,他先是一怔,继而面上浮现淡淡的笑容,可惜这笑容只是一闪而过,他便转过头去,继续沉默地听人斥骂了。
春瑛微微皱了眉,觉得她的情况似乎真的很不少。
东府的婆子走过去,对那骂人的婆子说了几句话,春瑛本来还以为那婆子会听话地闭嘴的,谁知道她却撇撇嘴,面露讥讽地反驳回去,从马车上可以隐约听见她说的是“我不是你家的下人,你管不着我”、“这么大一条路,谁都能走,凭什么不许我呆在这里”、“哪家小姐这样大的架子,还敢来教训老娘”之类的,听得春瑛和双喜都眉头大皱。后者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听她这话,原来不是底下侍候的?又是哪里来的疯婆子在这里撒野?!”
跟车的一个媳妇子嗤笑道:“姑娘听她胡说?她怎么不是底下侍候的了?她是西府二少奶奶的奶娘,陪着嫁过来的,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太师府的势罢了!”
双喜冷笑:“原来是那位主儿的人,我道是谁呢,有这么大的福气,能养出这样体面的奴才!”
从王家院子那边走过来一个婆子,瞧着很有威严,冷着脸对那骂人的婆子斥道:“你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对着我们本家的小姐如此无礼?!既然你说你不是我们家侍候的人,那索性回明了老太太、太太,请嬷嬷回自个儿家去吧!省得委屈了嬷嬷!”那婆子听了生气,想要再骂,但王家的婆子却不理她,回头对先前跟她说笑的那个婆子道:“你不是该着今儿的班?跑到这里来了?要是偷懒,我也顾不得咱们家在办喜事了,等孩子们出了门,咱们一块儿去见二太太,省得闹出事来,我还要替你背黑锅!”那婆子缩头缩脑地,硬是将二少奶奶的奶娘拖走了,省得她在跟人吵架。
这时后面四小姐的马车传来几声吆喝,看来是黑家的人终於罗嗦完了,前头的几辆小马车听见声音,便纷纷催马往前行驶,春瑛所坐的马车也开始前行,她只来得及再瞥一眼周念,可惜他没再抬眼望过来,只是木然地退到路边,低头恭送马车过去。
春瑛几乎要掩饰不住心头的诧异了,他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双喜没发现他的异状,因为她又看到了新鲜事:“那个人不是从前西府王总管的儿子么?听说他家放出去了?今儿是跑来贺喜的?哎呀……居然吵起来了,这可怎么收场……”跟车的婆子劝道:“双姑娘,这街上来往的虽说大都是自家人,到底还有男子在,快放下帘子,安静坐车吧。”双喜撇撇嘴,重新坐好了,春瑛勉强笑着安慰道:“王家人自有主张,你也别担心了,真想知道,过后再打听吧。”
她满怀心事地回到东府,虽然没什么心情,但职责所在,只好到二老太太面前说笑,将这次外出的经历都说了一遍,本想把周念的事说出来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有些危险,便瞒了下来。二老太太被她说的马车与花轿堵上后,黑家人上来罗嗦的赔罪的情形逗乐了,见孙女儿梳洗过上来来请安,便特地问了这件事,四小姐苦着脸将细节都补充上了,祖孙俩又乐了一番。
春瑛勉强陪着说笑了半日,回到房间时,已经很累了。简单梳洗过后,她爬上床,却翻来覆去地想了半日,才得出一个结论:周念家的案子平反失败,他一定是灰心绝望了,所以没了精神,而二少奶奶那边则趁这个机会来欺负他。
只是不知道侯爷与三少爷为什么不干涉?还是他们干涉了,二少奶奶的人却仍旧我行我素?那个骂周念的婆子是二少奶奶的奶娘,应该是有点地位的,可凭她地位再高,也高不过侯爷和三少爷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三少也最近都在干什么?!他最好的朋友变成这个样子,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怎么就不来管管?整天光想着要把丫头们送给谁坐妾!
春瑛忿忿埋怨了一通,又想了半个晚上,第二天起来直打哈欠,但总算想到了一个法子,忙忙爬起一边梳头,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向二太太进言。谁知道正想瞌睡就遇到了枕头,吃过早饭不久,二太太便叫了人来传她去。
见到二太太后,春瑛先是一番见礼,接着便站在边上听候吩咐,二太太卓氏大方地赐了个脚踏,才问:“西府的那位姻亲,范家的小姐,在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