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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小心地在门外挪动着脚,轻声道:“三少爷,外头……有一位胡公子来拜。”
胡飞来了?春瑛愣了愣,忙转身就往外走。李攸飞快地跳起来拦住她,转头命立夏:“请他进来!”又回头用一种哀求的目光看着春瑛:“我不会逼你们的,真的!”
春瑛冷笑:“你就算逼也没用。我一个人你就对付不了了,更何况是添上他?!”她重新回到原位坐下,淡淡地看了窗外一眼:“外头那位姑娘,可是叫红叶?烦请替我添些热茶水!”
红叶躲避不及,被李攸盯了个正着,顿时涨红了脸,小声应了一句,忙忙拎了茶壶过来添上,怯怯地看了李攸一眼,蚊子声般哼哼:“太太……刚刚叫人来说……三少爷课业要紧……别光顾着招呼……不知打哪儿来的便宜亲戚……”
春瑛轻笑,李攸的脸红得发紫,咬紧牙关:“给我滚!”红叶飞快地跑了。春瑛嘲讽地看了李攸一眼,李攸双目紧闭,再睁开时,已经回复了清明。他淡淡地道:“多谢你的话。”
春瑛淡淡地道:“我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这府里与我同样出身,却仍旧在这里挣扎求存的人们。侯府如果败了,他们会比你凄惨无数倍!”
李攸沉默着,他似乎终于察觉到,春瑛跟他以往遇到过的任何一个丫头都不同,她在侯府主人面前并没有身为仆人的自觉,她是真的在为自己已经脱离了侯府的控制而高兴,她从内心就完全没把自己当成是主人,她对其他家生子的关心更甚于对自己的。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以前他并没发现她有这些念头,是因为母亲打了她又将她一家人撵去庄上,他却没出手相助,还是因为他擅自安排了她的婚姻?
现在再后悔也没有意义了,也许……他应该稍稍改变一下对待身边人的态度,无论是对母亲、妻子还是家中的男女仆役。他真的不能接受春瑛话中所描述的那个未来,而为了避免那个悲惨的结局,任何事他都愿意去做!
院门外传来一阵小骚动,春瑛忙将视线投向那个方向,在前院聚集的丫头媳妇子们慌慌张张地躲进了屋中,原因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大步走进了院门。春瑛起身迎上去,冲那男子笑了笑:“你来了?”原来正是胡飞。
胡飞点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眼中带着怒气与关切:“你没事吧?”
“没事。”春瑛瞟了书房里一眼,“小屁孩不懂事,叫我教训了一顿。”
胡飞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忙又扳起了脸,眼中已不复方才的怒气,神色也轻松了许多:“我就知道,我家娘子出马,这些公子哥儿怎会是对手?!”
春瑛嗔他一眼,身后传来李攸客气的话语:“胡先生来了?快请进来。”回过头,发现他已经拭干脸上的泪痕,匆匆整理过衣衫,敦肃了脸上的表情,以一种客气中夹杂着恭敬的语气,邀请胡飞进书房就坐。
胡飞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用有些生硬的语气道:“李三少客气了,我今儿只是来接妻子的,不敢多留,请问我们现在能走了么?!”
李攸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有要事想向先生讨教,还请先生教我。先前是我鲁莽了,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恕罪。”说罢长鞠一礼,一揖到地。
春瑛惊讶地睁大了眼,院门边上侍立的立夏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三少爷!”前院探头探脑的丫头们一阵骚动。
她们几时见过三少爷如此郑重恭敬?来的不是曾经在府中侍候又外嫁一般富户的丫头的夫婿么?有什么资格受三少爷这样的大礼?难道他真的那么有来头?
胡飞感受到众人投注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却浑不在意。他什么场面没经历过?怎会为这么一个小意外而惊惶失措?他给了眼露担忧的妻子一个安抚的眼神,便淡淡地对李攸回了一个揖手礼:“李三少客气了,胡某当不起你的大礼!”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神情却在表明,他没有一点“当不起”的想法。
李攸脸一红,侧身让出进门的路:“我是真心想向您讨教的,请先生不吝赐教。”
春瑛见他还不死心,眉头一皱,手暗暗扯了胡飞的袖子一把,暗暗摇头。胡飞却对她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手,大摇大摆地进了书房,春瑛不由得暗暗着急,轻声耳语:“这可是麻烦事!”
规飞同样耳语以对:“放心,我心里有数。“
春瑛只好不吭声了,只是心头仍旧疑惑着,胡飞为什么会说得如此笃定?他甚至没时间弄清楚三少爷叫他来的用意。
胡飞拉了春娱进门,在李攸的邀请下,大大方方地在左边第一个位置上坐下,无论礼仪、风度还是说话应对,都十分得体,一点都不象是个商人,反而有些官场人物、贵介子弟的意思。李攸一面客气着,一面暗自心惊,几年不见,当年那个只是有些潜力却谦和卑下的小人物,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真不能小看了他!
春瑛拿不准胡飞到底想干什么,但瞧他的架势,似乎胸有成竹,便也敛起面上的不安,镇定大方地配合着他的行动。李攸改命立夏上了新茶,请了一遍,放心地斥退左右,连立夏也只许守在二进院门外,便将方才跟春瑛说的话简单明了的说了一遍,又将账本拿给胡飞看,然后便低下头,洗耳恭听胡飞的指教。
胡飞慢条斯理地翻着账册,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仿佛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了。受他的态度影响,春瑛也丢开了原本的惊讶,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书房中的摆设来。自从李攸成了亲,浣花轩重修,她就再也没进过这个内院了,这还是她头一回看到书房的摆设呢,说实话,感觉上不如从前李攸在正屋那个小书房清雅,屋里少了古人字画,反而多了些古玩珍宝,有些带着脂粉气,莫非是范熙如收拾的?这倒也算是妻子的职责之一。
李攸额上渐渐冒出了汗,呼吸也略放重了些。无法看出胡飞的心思,让他心中稍稍产生了一丝急躁。
胡飞翻完最后一页账册,又将它还给了李攸,然后微微一笑:“李三少的意思是……要将此物献到御前?为了什么?要知道这里头牵涉到的可不是一两家,当中有不少都是府上的世交亲友呢。”
李攸抿了抿嘴,握住账册:“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如今我们家陷入困境,须得做点什么,向圣上证明李家的忠心,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能证明我们的诚意了。我也知道……世家大族彼此联姻,世代交好,遇事时是个好帮手,却办是个大麻烦,在上位者看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圣上自然不会希望受人制肘。如今政局平静,圣上已经将逆党大部铲除,剩下的不过是些爪牙,不足为惧,等圣上腾出手来,我们这些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世家显爵,便是他的眼中钉了。我先一步自断臂膀,一来是表明了忠心,二来……也是保全家族之意。”
春瑛挑挑眉,觉得这位三少爷还没蠢到家,有时也会有些好点子,当然,他还差得远呢,考虑事情还不够周到。
胡飞微微一笑:“原来如此,难得李三少有此苦心,只不知李侯爷是什么想法?”
李攸面带苦涩:“父亲希望不要做得太绝,若是可以,只需要让圣上知道是我们献的账册就行了,不必让别人知道,这样一来,即使那些世交人家入了罪,也不会怨恨我们。父亲的顾虑也有道理,万一我们家失了臂膀,对圣上便没了用处,今后……怕是同样会有被铲除的那天,到时候圣上甚至不用自己出手,自有仇恨我们家的人为君分忧……”
胡飞点点头:“我明白了。”李攸一听这话,脸上顿时亮了起来。他知道胡飞跟通政司的人多少有些关系,甚至有可能是皇帝派驻江南的密探之一,把这些话透露给胡飞,也就等于透露给了皇帝,只要对方同意转呈账册,侯府眼下的危机,应该已经去了一半了吧?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胡飞并没有收下账册的意思,反而说:“府上有几位清客相公?”
李攸愣了愣,不冉白他为什么问起这个来:“自然是有的,大约有三四位……”
“当中有一位区先生吧?”
李攸不解:“先生认得他?”
胡飞微微一笑,指了指账册:“李三少只管把这东西交给他就好,别的不需多说,也别多问。”
李攸糊涂了,正想再问原因,忽然灵光一闪,脸色变得苍白起来:“那位区先生,他……他……”难道是皇帝安插在侯府的耳目?!天哪,他居然一无所知!
胡飞施施然喝了口茶,道:“李三少,镇定些,这有什么可害怕的?你该庆幸才是。至少上面不会真的以为,府上与逆党有关系。”
李攸渐渐镇定下来,他总算明白,皇帝为什么会明知侯府忠诚,却仍旧放任流言肆虐了,一定是因为清楚府中内情的缘故,他们父子二人放纵范熙如的行为,让皇帝心生不满了吧?也许皇帝不满的是自己迟迟不愿舍弃侯府庞大的关系网?甚至认为,自己将与世家亲友的关系看得比皇帝更重?!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脑中刚冒出要不要把那颗钉子拔掉的念头,便听到胡飞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李三少,你可别干傻事。”他心中一惊,转头看向胡飞,后者正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自己:“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是知道轻重的。”
他呼吸渐渐乱了,强自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先生说得是。”他不能拔掉钉子,相反,还要让对方知道,自己明知道有钉子,仍旧坦然以对。
等到李攸终于冷静下来时,他开始感激胡飞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了。他再次起身长揖一礼:“多谢先生指点!攸……感激不尽!”
胡飞淡笑着回了个拱手礼:“好说好说,只凭拙荆与府上的关系,在下便不能见死不救,只是身份所限,有些话不方便明说,有些事……也不方便去做。李三少想必是明白的?”
“是,我明白,我明白。”李攸恭敬地道,“先前是我考虑不周,得罪先生了。”再度行礼赔罪。
胡飞打了个哈哈,便大度地原谅他了。春瑛在旁看得想笑,望向丈夫的目光中便带了打趣的意味——凭他跟皇帝手下的情报组织的关系,再加上她曾是侯府家生子,能打听到侯府内的皇帝耳目的名字,也不奇怪,说出来也不会影响大局,但他却凭这个名字摆脱了眼前的麻烦,同时还用几句含糊不清的话把三少爷给收服了,果然是见惯了大场面,连忽攸人的功力也比她强数倍吗?
胡飞回了春瑛一个眼色,仿佛在提醒她别揭穿自己,她低头喝茶,掩去嘴角泄露的一丝笑意。
李攸心头大石落下,说话也轻松了些,看到春瑛在旁默不吭声,便忍不住笑道:“尊夫人方才吓了我好大一跳呢,明明对先生来说只是一句话的小事,她为了不让我找上先生,差点儿就要拿簪子戳人了。从前我不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原来如此有胆有识,倒跟先生相配得紧。可惜当年二位大喜之日,我竟不知,未能送上贺礼,改日必要补上!”
这是在揭过当年逼嫁的过节了吧?春瑛抬眼对他微微一笑,乐得陪老公扮大方人。胡飞笑着拱手:“好说好说,三少太客气了。”
三人相谈正欢,却听到门外有人喊:“太太和三少奶奶来了!”接着便是安氏扶着一个丫头气冲冲地往院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