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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事,也没叫人起疑心,颇有几分机灵。况且她就算升了二等,也干不了几年,有了二等的身份,将来说出去也好听些。”
梅香明白他指的是将来春瑛要跟周念离开的事,想想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便笑道:“三少爷觉得好,便这么办吧,明儿是我去回太太,还是三少爷自己跟太太说?”
“晚饭前你跟我一起去吧,省得你一害羞,就把我的话忘了。”
梅香大窘,万万没想到三少爷一本正经地议事时,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顿时涨红了脸,咬牙节齿地说:“三少爷真真是长大了,还是把胭脂调上来侍候吧,保不准什么时候便用得上!”
这回轮到三少爷脸红了,反驳道:“说了不用就是不用,你忘了去年她来时,我跟你说的话了?!如今她姐姐不就有了一桩好姻缘?”
梅香扑哧一声笑了:“这话真真是孩子说的。三少爷,若是桂花不曾有这桩姻缘,胭脂还能外嫁,如今却是不好办了。太太都发了话,将来她十有八九是你屋里的人。你尽管放心,自从那回接了驾,她已经老实许多了,虽还不肯到正屋来侍候,你身上的活计,她却不再推拒。你如今穿的这件袍子,可不正是她的针线?明儿再叫兰香教她些服侍的规矩,让她做点轻省活,也省的她整日闷在屋里不理人。”
李攸没吭声,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又有一种说不清的失望。胭脂的变化他也发现了,她能认清自己的身份,自然是好事,但可别从此就变得跟其他丫头一眼才好。
曼如悄悄松开幔帐,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她很失望,虽然进浣花轩只有一年多,但她自问已经竭尽全力了,满院里有几个丫头比她做得更好?本来梅香出嫁,是个极好的机会,没想到就这样失去了,难道真的要熬上几年才能出头?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隔着窗打量对面廊下的胭脂,再拿起手镜,照了照自己的俏脸,叹息一声,把手镜拍在梳妆台上,生起了闷气。
姿色的确是比不上,而且,胭脂识字,又会弹琴,针线做得也不差,她拿什么跟人比?
曼如咬咬唇,忽然想起,方才三少爷与梅香说起春儿时,曾提到春儿替三少爷“办过事”,而且表现机灵,“信得过”。春儿到底替三少爷办了什么事?如果是打扫屋子,又何须担心会引起别人疑心?如果说……这件事真的很重要的话,那她是否也能做呢?春儿能办好的,她也可以!
春瑛打了个喷嚏,摸了摸手臂,觉得有几分凉意,忙跟绿豆告了声罪,回屋添了件比甲。正打算回厨房去,却被梅香叫住了。她道:“三少爷方才想要看一本书,却记起书借给了周少爷,你走一趟要回来吧,书名是这个。”她展开手里的一张纸,春瑛认得上面是“甫田集”三个字,随口应了,便往院外走。
一路到了花园里,她避过几拨人群,直往小径上走,才转过弯,眼角却扫到身后有绿影一闪,她疑惑地回头望望,却没看到任何人影,心中觉得奇怪,难道是她看错了?
正想时,前头青影一闪,她眼尖认出那是二少爷,心中不由大叫“怎么又是他”,脚下却不敢迟疑,忙忙往回退了十来尺,避入树丛中,结果身后不远处的树萌里又闪过了一抹绿影。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少爷……不是正从前方走过来吗?那她后面的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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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高门 八十六、说句心里话
二少爷越走越近了,春瑛心念电转间,小心地踩着草地再往后退了几步,把自己整个身形都藏在树丛后。眼看着他从面前的小路走过,她微微松了口气,打算等他的身影一消失便快速走人。
只是她也有些好奇,看二少爷来的方向,还有他手上拿的书本,难道他是来找周念讨教学问的?!老天要下红雨了吗?二少爷居然不但向周念道歉,还去他那里做客?!真是太神奇了!
一声轻微的惊叫声传入她的耳中,她顿了顿,扭头透过枝叶努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隐约看到有两个人影在前方晃悠。接着便是二少爷的调笑声:“哟……我还道是谁呢,看来你跟我还真有缘分哪?该不会是专程在这里等我的吧?哎,别走呀!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跑什么?!”
撕帛声传来,春瑛心中一跳,猜到定是跟在她后面的人被二少爷发现了,听起来似乎是个女孩子?二少爷要干什么?该不会想非礼人家吧?!她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便听到一个女声气急败坏地道:“二少爷放尊重些!你、你要是敢乱来,我就告诉太太去了!”
春瑛皱了皱眉头,她认得这个声音,分明就是曼如。曼如跟在她后面做什么?
二少爷沉下脸,手上一松,曼如便趁机跑了,前者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一声,往园门方向走。
春瑛轻轻从树丛后走出,咬咬牙,才继续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三清坐在屋前不远的地方,拿着件衣服在缝。春瑛呆滞地走过去,看着他手里的白衣,干巴巴地道:“三清……真能干呀,连针线活都会做?”而且看上去手艺比她还要好,这让她大受打击。
三清摸摸头,咧嘴笑道:“外面做的,破了,补补。”
春瑛迅速重拾了信心:“是吗?原来是这样。”还好,是找别人做的,三清只是把破的地方缝好而已,仔细看看,果然缝得挺粗糙,不过那是件中衣,穿在里面,别人也看不见。他一个大男人懂做针线,已经很了不起了。
春瑛夸了三清几句,才走进屋里,见周念对着桌面上的一叠纸皱眉,便笑着上前行礼:“念哥儿,三少爷叫我来问你——从前借你的《甫田集》,他今儿正好想要看一看,不知可方便还给他?”
周念闻声抬头笑道:“我有好些日子没翻诗文了,他要就拿回去,在里头的箱子里呢。”说罢又对着那叠纸叹气。
春瑛从箱子里翻出了想要的书,回头见他愁眉苦脸的,便好奇地问:“你在烦什么?”扫了一眼最上面的那张纸,似乎是一篇文章。
周念叹道:“方才敞哥儿来了一趟,拿了几篇文给我瞧。”
“我知道,来的路上看到他了。”春瑛抿嘴笑道,“这倒叫我想起一个典故来,书上是怎么说的?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上回他明明只是勉强应付而已。”
周念哑然失笑:“孟光何尝接了梁鸿的案?自然是以梁鸿为尊的。不过你这个典故倒是用得不错,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长进?我还道你爱听我说典故,只是当作听说书而已。”
春瑛眨眨眼,扯回了正题:“二少爷拿文章来做什么?”
“他说……我无严师教导,不通经史,不会作文,日后即便是家里平反了,也没有好前程,因此特特将他近日的几篇习作带来给我看,叫我好生惴摩,平日里照着样儿练练手,将来若有机会,也能早做准备。”
春瑛十分意外:“他有这么好心吗?”
周念苦笑:“他近日也来过几遭,有两回是跟侯爷一起来的,侯爷见他与我相处和睦,也很欢喜。我总不能叫侯爷失望。”顿了顿,又对着那叠文字叹气:“可是……我虽无明师教导,小时候在家时,也读过四书,见过几篇八股范文,瞧了这些文章,总觉得写得太虚,如高屋建瓴,却泛泛而谈。我有心要提醒他一句,却又怕他生气,但不告诉他,又对不起侯爷,因此烦恼得很。”
春瑛笑了:“这有什么好烦恼的?二少爷难道没有老师?他的老师难道不会提醒他?他自己做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没有老师教导,而他有,就算你好心提醒他,他也不会信的,说不定反而会觉得你是故意贬低他呢!”
周念哑然,叹息一声:“也罢,下回见了侯爷,我把这些文章拿给他看,从旁略提两句吧,以侯爷的眼光,自然知道其中不足。”他将那叠纸随手夹进书本里,摆到书桌一侧。
春瑛有些不以为然,侯爷说不定早就知道自己儿子的作文水平了,哪里要他多事?不过她心里清楚,周念对侯爷非常尊重,她说这话,他也是听不进去的,便没多嘴。
她望了望窗外的三清,笑道:“我觉得三清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居然还会做针线活!他补的是你的衣裳吧?其实你们两人的衣服破了,可以跟我说一声,我虽然不大会绣花,缝缝补补还是做得来的。三清补的那件好像很旧了,等我回去跟梅香姐姐说一声,要几块料子帮你们做几件新的吧?”她在家时便练过手,对自己在这方面的手艺相当自信。
周念有些结结巴巴地:“可是那……那是贴身的衣裳,这、这不太方便吧?”他脸颊有些发红。自从住进了侯府,他全身上下穿的衣裳,都是王总管在府外辗转找人做的,手艺都还过得去,但需要缝补时,就只能靠三清。后者现在缝得,正是他的中衣,记得还有一件中裤。想到这些贴身的衣裳会转到春瑛手里,他就觉得很不自在。
春瑛听了他的话,很是诧异,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你贴身的衣物我不方便缝吗?可是……我也帮你洗过衣服呀?”虽然不是内衣,但老实说,她完全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同,古代男子的内衣丝毫不会引发她的羞耻心,那也就跟平常的衣服差不多。她想了想,笑道:“三少爷的贴身衣裳也是丫环们做的,他就不会觉得不方便。念哥儿你又有什么不方便的?”
周念憋红了耳根,表面上很镇静地回答:“没有,那就劳烦了,你照着旧衣的尺寸做就好。”说着拿过一本书,翻看起来。
春瑛脸色古怪地看着他拿倒的书本封面,忍住笑意去找旧衣,然后东拉西扯地,说些闲话,比如方才在来的路上看到二少爷的情形,又忍不住提醒:“我看他根本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念哥儿你可别真信了他,有要紧事都不要跟他说,谁知道他会不会卖了你?”
周念应了一声,又若有所思:“你方才说,跟你在一处当差的丫环……在跟踪你?”
春瑛忙道:“是呀是呀,我觉得她一定是在跟踪我。那条路很偏僻,除了打扫湖岸的人每旬来一回,平时很少有人经过的。平白没事,她怎会跟在我后面?而且还躲躲闪闪的,好象不想让我发现她。”她想了想曼如近日的作为,咬咬唇,低声道:“我觉得她很奇怪,看起来明明是很温柔很亲切的样子,有什么好事儿也会拉上我,可总有人说她不是好人,说她背地里爱算计人。我以前是不信的,但现在回头想想,好象真有些不对劲儿。如果她真的害过人,就实在太可怕了,而且很可恶!又没有什么天大的好处,犯得着这样么……”
照传闻看来,不管是菊香竹香,还是青儿,她们的离开都没给曼如带来特别的好处,顶多就是升上了二等丫头,又在三少爷面前得了体面而已。升位份可以加月钱,也不过是每月多几钱银子,她实在无法相信,曼如会为了这么一点钱而背地里算计别人,甚至不惜闹出人命。而这回曼如跟踪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周念沉吟道:“兴许她有自己的缘故,若她真的很照顾你,你也别因为他人的几句话,就疑心她。”
春瑛点点头:“我明白,所以我一直都跟她好好相处。